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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入京之后的第四天,杨进周才等到了入宫的召见。而在这之前,提请韩国公顶替威国公掌管中军都督府的消息已经是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与此同时,杨进周自两江任上回转,此番必有重用的传言亦是传遍街头巷尾,其中最言之凿凿的甚至是说,皇帝必然会启用人前往辽东,换下统兵不利的辽东总兵兼平东军副帅傅海阳。因而,在这种情势下,皇帝封了几家勋贵子弟勋卫就少了几个人关注,至少这并不是坊间最最热议的话题。
    别人没留意这个,受惠者本人却是意外之喜。杨进周入宫这一日,陈衍从兵部领出了虎纹金牌,随即就直奔了镜园。正巧陈澜这时候正在江氏的惜福居,便索性吩咐把人直接带到这儿。待到陈衍一照面行了礼,她觑了觑那身簇新的服色,一时就笑了起来。
    “这衣裳倒是难得的合身,看这光景,这套袍服的时候就是按照你的身材做的。”
    “姐你也这么觉得?”陈衍还是头一回穿戴这套衣裳,今天无论是走路也好骑马也罢,全都觉得别扭,见人就更是如此了。他低头看了看那不停往下坠的腰带,满脸气馁地说,“虽说衣裳身量正好,可这腰带也未免太别扭了。从前看那些老大人虚系着还不觉得,可自己一戴,我总觉得硌腰硌手。真要穿这么一身在皇宫里头当值一天,我估计就得木了。”
    “看衍哥儿你说的,这是礼服,你关领金牌的时候得穿,平时要穿这个,你还怎么随扈圣驾?”江氏瞅着陈衍穿着这袍服小大人的模样,脸上更显柔和,“金牌领了定要收好。这金牌一共五种形制,仁义礼智信,全都是扈从宿直的将校专用。从前全哥的应当和你如今的一样,都是义字号金牌,若运气好,你当值时距离御驾应当不远,可得好好提起精神。”
    “多谢伯母提醒!”
    陈衍急忙行礼,可前头那腰带一坠,他不禁越发觉得东西碍事,那苦脸甭提多难受了。好在江氏看他这可怜兮兮的不习惯模样,少不得让陈澜带他回怡情馆,找一套杨进周从前的衣裳出来给人换上,陈衍这才松了一口大气,当即连声道谢。
    回到怡情馆,陈澜让陈衍在东屋等候,自己则是带着云姑姑和芸儿去翻检那些箱笼。尽管夫妻多年,可之前长年在外,丈夫的这些旧衣她还是头一回整理,此时打开几个箱子,把那些浆洗干净的衣裳一套一套地抖开来看身量,她的面上不知不觉露出了怔忡的表情。
    这些衣裳有些浆洗得发白,有些还在某些不是最显眼的地方整整齐齐缀着布丁,有些在边角处有多次缝补的痕迹……尤其是和陈衍眼下身量相近的衣裳,几乎清一色都是粗布,看着像是自家织成的,偶尔有一两件细布衣裳,却都是因为多年穿戴而显得极薄。看着看着,别说是她,就连芸儿也轻声嘟囔了一句。
    “想当初,就是小姐和四少爷那日子最困窘的时候,哪怕真是不得绫罗穿,棉布至少也是上好的,老爷当年真是太苦了。”
    陈澜没有出声,半晌才对一旁的云姑姑问道:“这些衣裳我记得都没瞧见过,云姑姑可知道,从前一直是谁收拾的?”
    云姑姑侧头想了想,随即才笑道:“我们都是才回来,想来应当是留守在这儿看屋子的沁芳,也就是戴常家的。她向来细心,又是守口如瓶,所以她不提,咱们竟是都不知道。”
    陈澜这才微微点了点头:“也难怪,也只有她才能把这些旧东西保存得这么好。只不过她如今嫁了人,又领了库房的事,以后怡情馆这边怕是不能和从前那样常来。”
    “夫人,不是还有我吗?”
    见芸儿抢前这么说,陈澜顿时哑然失笑,白了她一眼便没好气地说道:“你年纪就比她小一岁,难道我还留着你十年八载?今年或是明年,总得把你赶紧地嫁出去,省得你现在不急,回头却来怨我!这样吧,还是云姑姑你受累些,先照看照看,等那几个丫头都能独当一面了,再把屋子里的事情一样样分派清楚不迟。”
    云姑姑自是应了,而芸儿则是早就对这调侃免疫了,笑嘻嘻地径直弯下腰去,挑拣了一件半旧不新的蓝色松江标布外袍,这才对陈澜说道:“夫人,这件衣裳看着和四少爷身量差不多,而且料子颜色花样都还好,我就先拿过去了。”
    见芸儿一溜烟走得飞快,陈澜不禁摇了摇头,也不叫丫头帮忙,就这么和云姑姑两个人重新一套一套叠好放进樟木箱。正忙活的时候,她就听到身后有些动静,扭头一看,只见换下了那套官袍的陈衍已经雄纠纠气昂昂地进了屋子来,见着她竟是伸出手转了一圈,随即又像模像样行了个拱手礼。
    “姐,我像姐夫不像?”
    “你姐夫这年纪的时候我又没瞧见过,哪里知道像不像?”陈澜哂然一笑,随即就站起身来,上上下下又打量了一会,这才点头道,“不过,这布衣合适得很。以后你要常常入值,无论是为了方便起见,是为了不张扬,不妨多置办几套这样的行头。”
    “姐,这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成天在师傅那摸爬滚打,穿绫罗绸缎岂不是糟蹋衣裳?我这些年做的春夏秋冬四季衣裳都是松江棉布,内衣是三梭布,就连袜子也都是布的,说是什么……尤墩布?”
    “又说傻话了不是?”陈澜忍不住上前,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弟弟那光洁的脑门,这才教训道,“别以为是棉布就都便宜!松江的三梭布乃是贡品,就是皇上也拿它做中衣,那尤墩布做袜子在市面上得多少钱一双,你可问过?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再加上练武耗损大,这上头的耗费就是一个大数目。你既然是还打理不少侯府庶务,从衣食住行到笔墨纸砚,这些价钱也应该多多留心,不要只浮于表面,以为那些管事都对你服服帖帖就够了。须知,表面恭敬,实质上却阳奉阴违,这是豪门世家中最常见的。”
    陈衍许久没听到这样郑重其事的教训告诫,一时愣了神,好半晌才连连点头。跟着进屋的芸儿不料自家夫人又在教弟,跨进门之后就在门口不敢动了,直到陈澜说完才轻轻舒了一口气。而云姑姑接了陈澜一个眼色,更是把陈衍拉到了一边,细细对他解说如今松江那些棉布的时价。当陈衍听到最好的松江番布甚至价比百金,咂舌的同时更若有所思地蹙了蹙眉,眼神里头颇有些闪烁。
    这自然只是一出特别的小插曲,等回了惜福居,陈衍就说起了今天和他同去关领金牌的那几个勋贵子弟——应国公的嫡次子、南阳侯的嫡三子、平江伯的嫡长子。当最后一个名字入耳的时候,陈澜不禁呆了一呆。
    一来三叔陈瑛不在,二来徐夫人孝服年初才刚完,因而陈清的婚事也只是才操办没多久。庆禧居那地方虽大,可一对新人一住,明后年又要轮到陈汉,难免就显出了拥挤来。平江伯方翰据说是早她和杨进周进京,说是送女入京预备完婚,可没想到真正的目的却是把嫡长子留在京城。只不过世子未封,却先封勋卫散骑舍人,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的岁数比起你如何?”
    “都比我至少大两三岁,这其中,就只有我一个是还未成亲的。”陈衍的肩膀轻轻一动,随即狡黠地笑道,“应国公府的那位二少爷为人木讷,老实得很;南阳侯府的那位三少爷则是滑头,就今天那么一会儿功夫就大包大揽,定下了晚上请咱们仨喝酒;至于平江伯府的那位大少爷嘛……他别的没怎么和我说,倒是请我将来多多照应,也不知道是当值的时候照应,还是说他妹妹嫁进侯府之后,让我在老太太面前美言几句。”
    “才一会儿功夫你就都混熟了,不错,多几个朋友也好。”
    江氏笑着说了一句,外头就通报说杨进周回来了。听到这消息,屋子里的其他人顿时都丢下了刚刚的话题。等到杨进周进屋,江氏就立时让庄妈妈把丫头们都带下去,随即有些焦急地问道:“怎么一去就是这么久?”
    “娘,乾清宫皇上召见之后,还在文渊阁见了元辅宋阁老和次辅杜阁老,小张阁老更是额外吩咐了一些话,所以才晚了。”杨进周见陈衍那眼睛亦是紧张地盯着自己瞧,不禁莞尔,“真没说什么关碍大的事。一个个都说我在江南劳苦功高,练兵有功,皇上给了我一个月的假,接下来这段时日,我可以名正言顺好好松乏松乏了。”
    “也好,这样外头的传言就成了捕风捉影,省得人人瞎猜。”
    江氏长长舒了一口气,一旁的陈衍也笑着帮腔道:“虽是过了九九登高节,但这天气还不算冷,有道是沧州狮子景州塔,真定府里大菩萨,号称畿南三大,姐夫既然有假,不妨带着姐姐和伯母去这畿南三大好好走走逛逛,正好避开如今这些流言是非。”
    所谓的畿南三大,说的就是京城南边,这北直隶境内的三大名胜。陈澜这辈子重生之后便是在深宅大院,虽说比起其他闷在那小院里头看天的女人来说,她好歹也曾经去过江南,也曾抛头露面出现在人前,但反倒是这京畿附近她没怎么游览过。因而陈衍这添油加醋一说,她自然而然就有几分心动,侧头去看杨进周时,就只见他正瞧着自己,那模样显然也被陈衍说动了。
    “衍哥儿不说,我都要忘了那畿南三大了。”江氏却是笑了起来,“这一个月的时间在京畿附近转上一圈,满打满算都足够了。我如今老了,从运河一路坐船上来,再没心思去游山玩水,倒是乐意在家里守着骏儿好好休息一阵子,况且就在近畿,你们也不用担心我。你们小夫妻年轻壮健,趁这闲工夫一块去走走看看才好吧。”
    江氏说不去,陈澜原本也想作罢,可被婆婆这么一说,她到了嘴边的话就不好说了。而杨进周踌躇片刻,便开口说道:“娘,横竖是一个月的假,大不了我们走慢些,您把骏儿也带上……”
    “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别说是京畿,就是宣府、大同,那几处有名的地儿你爹哪里没带我去过,如今倒不必再去第二次了。至于骏儿,还是在京城安安心心等他爷爷的消息来得好,这府里上下这么多人,你们还愁我没有人使唤?再说了,不是还有衍哥儿?”
    陈衍闻言自也是连连点头,又是撺掇又是帮腔,等到杨进周开口答应出去玩上半个月,他便立刻冲着江氏做了个大功告成的鬼脸。等到时候不早起身告辞的时候,他更是死活让陈澜不要送出门去,自己也不要人领路,一溜烟就这么轻轻巧巧走了。
    直到在镜园二门上了马,他刚刚那阳光明媚的脸上方才添了几分阴霾。回头盯着那垂花门看了半晌,他一下子扭回头来,双腿一夹马腹徐徐策马而行。等出了大门,他立时重重一鞭打在马股上,整个人如同利箭一般疾驰了出去,后头四个小厮慌忙急赶直追,可即便如此,仍是不消一会儿就失去了他的踪影。
    陈衍却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径直回了阳宁街的侯府。从西角门径直进去,徐徐放慢马速的他到垂花门前下马,随手把缰绳丢给了一个迎上前来的小厮,却额外嘱咐道:“不要直接牵回马厩去,等楚平他们四个回来之后,交给他们去洗刷喂食。吩咐草料里头加一倍的豆子,务必养得精精神神,明天一早我要出门!”
    交待完这话,见那小厮连声答应,他这才抓着马鞭由二门长驱直入。径直到了廖香院,他一进院门就只见一个小小的人影一下子窜了出来,竟是抱住了他的腿。认出那小家伙是陈汀,他这才露出了笑脸,亲昵地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
    “四哥,四哥!”陈汀抱着陈衍的腿,可怜巴巴地说,“四哥,昨天我的功课没做完,先生告诉了老太太,老太太要罚我,你帮我求求情吧!”
    见陈汀那泫然欲涕的样子,陈衍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腹中暗笑,但继而就板起脸说,“昨天功课没做完?你和老太太屋里的姐姐们玩跳绳的时候,怎么就忘了这一茬?都说有赏有罚,平时你功课学得好,老太太没少赏你东西,现在被先生告了状就怕罚了?”
    他一面说一面看了一眼陈汀身后的丫头,继而似笑非笑地说道:“六弟年纪小,你们虽不是书童,但也应该看着些。以后若再有这样的事,唯你们是问!”
    见两个丫头在他的目光下噤若寒蝉,陈衍便再不多说,牵起陈汀的手就往正房而去。他平日都是笑嘻嘻的兄长,这会儿冷脸一摆,吓得不轻的陈汀自然一句话都不敢有。进了屋子看到满面严霜的祖母朱氏,小家伙更是垂头丧气地跪了下来。
    “老太太,我知道错了。”
    朱氏原是气得不轻,可这会儿看着陈汀老老实实一跪,她这心底渐渐就有些软了。虽说那是陈瑛的儿子,可养在膝下三年,就是小猫小狗也有了感情,更何况陈汀颇为乖巧可爱?于是,她最终只是恨铁不成钢地教训了几句,又让郑妈妈领着他去见先生,回头再双倍补上功课。等人一走,见陈衍那冷硬的兄长脸一下子就解冻了,她不禁莞尔。
    朱氏审视着面前的孙子,刚刚点坏心情一下子就无影无踪了:“看不出来,小四你还有这变脸功夫,我想刚刚她们还报我说他拖拖拉拉不敢来见我,突然就变得那么老实。”
    “老太太见笑了,其实都是和姐学的。”陈衍这会儿哪里还有刚刚那严肃样子,挨着朱氏在炕上屈一条腿半跪着,熟练地在其肩背上揉捏了几下,“从前只要姐面色一板,我就吓得什么似的,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现在我端起这幅样子震慑一下六弟,想来也该是水到渠成。但这也得是咱们这样亲近的方才能如此,要是换成五弟他们,谁会买这帐?”
    “小机灵鬼!”朱氏嘴里嗔骂,面上却是依旧欢喜,“好了,总算你这个兄长当得合格。勋卫的宿直金牌可是已经领来了?快给我看看,让我瞧瞧和你爹当年那块的形制是不是一样……说起这个,你身上的官服呢,怎么换了这一身?”
    “那身行头太不方便了,因到镜园去了一趟,就顺带换上了姐夫从前的旧衣服,行动起来便宜些。”
    陈衍见朱氏轻轻点了点他的脑袋,便连忙从怀里拿出那块金牌双手奉上。朱氏伸手接了过去,摩挲了一会正面的虎形花纹,又调转过来看着后头的义字出神,老半晌才轻轻说道:“想当年你爹蒙恩封了勋卫的时候,那会儿也才十八岁,娶亲未久。拿到金牌回来,我满心希望他高高兴兴在我面前献宝,可他却说区区七品官,算得了什么,回来之后就把东西信手随处一扔……”
    听到这祖母从未说起过的当年旧事,陈衍只觉得心中一颤,见朱氏眉眼间流露出深深的悲哀和惘然,他忍不住一把揽住了那消瘦的肩膀,竭力用欢快的语气说道:“老太太想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做什么,有那功夫,您还不如想想以后筝儿妹妹过门之后怎么孝顺您呢!对了对了,听说这勋卫一个月有额外四两银子的俸禄,一年就是四十八两,说是七品官,可军中那些不入流的武官可没有这待遇!等拿到俸禄,您想要什么尽管说,我给您买!”
    “好好,我家小四长大了,有俸禄了,我以后要什么可只管问你要!”
    朱氏被陈衍这炫耀似的语气逗得一乐,刚刚那伤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当即又把金牌塞进了陈衍的手里,随即又问起了今天陈衍去镜园的情形。得知杨进周进宫召见之后并未安排职司,而他更是提议让杨进周和陈澜一块去沧州景州和真定府逛逛,她不禁若有所思地思量了一会。下一刻,她抬头看着陈衍的眼睛里就流露出几许不一样的东西。
    “你为什么要支开你姐姐姐夫?”
    “老太太您这是怎么说的……”陈衍打了个哈哈正好岔开话题,可吃那目光一瞪,他就有些心虚了,左顾右盼好一阵子,他才没奈何叹了一口气,“真不是我故意要支开姐姐姐夫,是皇上都直接给姐夫一个月假了,我当然顺势撺掇他们出去放松放松,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老太太,有些消息听着不太好……”
    陈衍索性就上前紧贴着朱氏的耳朵,压低了声音说出了一番话。等到说完了,他就移开了脑袋,讪讪地说道:“我就是想着,姐姐姐夫刚到京城,别还没休整休整就卷进了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头。那天封勋卫的旨意下来的时候,夏公公不是和我说过一阵子话么?晋王殿下和荆王殿下都是不能出京的,姐夫这一走最是釜底抽薪,要不是大姑父身负要务抽身不得,我都想建议大姑父也出去逛逛。”
    “你这鬼灵精!”朱氏哑然失笑,可脸上的神情不知不觉就舒缓开了,“其实也好,澜儿这身体应当调养得差不多了,接下来这京里未必太平,那时候夫妻俩兴许就连亲近的兴头也未必提得起来,还不如现在趁着好心情四处兜兜转转,兴许能一举成功。要真是她这一回外出有结果了,你就是最大的功臣!”
    “老太太,那到时候我这大功臣有没有赏钱?”
    “你要赏?”朱氏斜睨着涎着脸的陈衍,又好气又好笑地说,“只要是我屋子里的,不管是东西还是人,你尽管拉走,想来她们都会高兴得跳起来!”
    陈衍却狡黠地撇了撇嘴,继而干咳一声说:“我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只把您拉走了,这什么不就都是我的了?”
    “你啊你啊……从前就没见你这么油嘴滑舌,都是和你罗师兄学坏了!”
    “老太太您这话说得没错,罗师兄那性子最对我脾胃了!”
    祖孙俩那欢快的笑声透过门窗隐隐约约传到了外头,院子里沐浴在夕阳余晖中的那些丫头也不知不觉都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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