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好边说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安老眼底的那丝探究,更是笑着继续道:“您表面上所看见的我不一定就是真的我,而表面上所让您去相信的一切,更也不一定就是真相。”
    安老的眼中的那丝犀利顿时就这样落在了安好的脸上。
    这安老爷子也不是什么寻常的老糊涂了的人,本来就已经在猜测什么,这会儿因为安好的话而仿佛更加确定了他的猜测。
    但是安老爷子只是在细细观察着安好,像是要从她的身上再找出什么更多的真相来,偏偏安好这时转过眼,看向自己身旁的左寒城。
    他一直在尊重她的选择,除了将她曾经在顾家受过的所有能调查到的事情装进档案袋里交给安萍之外,他没有再帮她做出更多的选择。
    而在她抬起眼的刹那,左寒城的目光亦是正对着她,淡漠而沉静,却轻易能剖断人心。
    *****
    三言两句间的客套,和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开,安老看着左寒城和安好的背影,眼神里带着几分浓郁的清明,最后转眼看向身旁的安萍,再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那个档案袋:“你跟我去书房。”
    “爸,您想聊什么,都等明天再说吧。”安萍出口的声音却是拒绝,更在安老顿时严肃而不悦的脸色下平静的说道:“我今天有些累,这几年经常有头疼的毛病,这会儿头又在疼,明天再说吧。”
    “那个安好究竟和你有没有关系?”安老爷子却根本不给她时间和逃避的机会,直接站在原地冷眼看着她:“你给我说实话,你在中国的那十几年里,究竟有没有孩子?”
    安萍的脸色微微一白,却是忽然转过眼,眼里带着几分冷笑和痛恨的直接看向老爷子眼中那明显的逼视。
    “您觉得呢?”
    安老瞬间呼吸一滞,迥然的双眼就这么看着这几年回到安家后一直看似风轻云淡的安萍,这个在岁月的洗礼下也已经年愈五十的女儿,而不再是二十多年前那个年轻的张扬的为了一个喜欢的男人而宁可与自己撕破脸的年轻人。
    “我要你的实话,别跟我卖关子!从我第一次看见安好就感觉那丫头很像你,那跟安心那种单纯的几分神韵上的相像完全不同!最开始也只是怀疑,但安好毕竟是左寒城的妻子,我并没有去深想,可这短短两日里你们之间的火光,老头子我还不至于糊涂到看不出来这其中暗藏着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安老的态度严厉的看着她:“你当年回来的时候,你母亲说你在中国结过婚,但是离了,你是不是在中国的时候就生过孩子?安好是不是你的女儿?!”
    安好是不是你的女儿。
    这样一句话却让安萍紧紧捏着手中的档案袋,言神清冷,一言不发。
    “如果她是你在中国生下的孩子,孩子的父亲是谁?现在直接找上门了,你还打算隐瞒到我到什么时候?”安老字字冷利的怒道:“我究竟有没有外孙女,亲生的外孙女!”
    安萍却仍然只是冷笑:“您这是年纪大了,不再像年轻时候那么顽固到宁可将所有人都赶走,也不愿意接受那些你不肯接受的人或事。而现在,竟然将想要一个亲生的外孙女的愿望又寄到了我的头上,我生过孩子又怎么样?我没生过又怎么样?在您这里,安心才是您的外孙女不是吗?”
    “你少拿那个从孤儿院领养回来的丫头说事!这么多年你就算是对安心再怎么疼爱,我也没见你用看安好那样的眼神看安心过!你还是不肯说实话?非要逼我在寒城和安好面前直接把这些家丑这些破事宣扬出去你才好受?”
    “您要是不怕丢脸,一切都随您开心。”安萍不冷不热的说完,直接拿着手中的档案袋转身走开。
    “你!”安老爷子怒瞪着安萍的背影,气的胸口剧烈的起伏。
    安老现在只感觉似乎是有什么真相即将呼之欲出,虽然这些人都刻意的在他面前忍着瞒着留了一分不肯再说,可他至今还记得昨晚他叫左寒城出去说话时,左寒城那些深不可测的态度。
    当时自己就因为怀疑过安好的身世,毕竟那孩子和安萍太像了,而且自己对安好又莫名的喜欢,他当时时问过左寒城,可左寒城的回答听起来漫不经心却又恰到好处,无形中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将这么一个迷团给他抛了回来,根本从左寒城身上连一丝一毫的真相都挖不出来。
    反而左寒城这个年轻人,他的睿智他的涵养他的阅历与他沉着的态度,都让安老爷子怀疑。
    这样一个平日里应该忙到根本抽不出时间走亲戚串门的左寒城,怎么会带着自己的太太出现在安家?
    像是发现自己竟然被一群年轻人耍的团团转,甚至罪愧祸首还是他的女儿安萍,安老爷子的眼中有些许动怒,却无处可发泄!
    *****
    真相被摊开在眼前,那些安好在顾家的那几年,几经被殴打至表皮淤血甚至重伤的住院记录都历历在目,最严重的就是安好十六岁那年肋骨断裂躺在医院里,而档案里有她住院时通过摄像录下的照片。
    昏暗的病房里,虚弱又纤瘦的孩子和她记忆中那个喜欢跟在易泽扬身边疯笑疯闹的小安好完全的不同,她就那么小小的,瘦瘦的,安静的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病房里一个人都没有,连个水果篮都没有,伤成了这样,除了冷漠的医生职业性的偶尔探视之外,根本没有人去看她……
    隔着模糊的照片都能感觉得到从安好身上散发出的无助和孤独还有那些因为年轻能力太小而不得不萦绕在周身的妥协和害怕。
    “你在对收养的女儿关怀备至时,你的亲生女儿在十四岁那年差点被那位姓顾的父亲强-奸,十六岁被打断肋骨从二楼摔下,吃剩饭住顶棚漏雨的小屋子,穿着别人不要的破衣服,身上被打到伤痕累累……”
    左寒城的声音骤然回荡在耳边,安萍猛地抬起手捂住嘴,坐在房间里努力的压抑,才没让自己哭出声音。
    怎么会这样……她视若珍宝的女儿,努力藏在中国,想要好好保护的女儿,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