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外面有人跑了进来:“出事了——”
    安萍的目光这才在安好身上移开,转眼看向那忽然从后面的门跑进来的佣人,认出那是安心房里的佣人,直接问:“出什么事了?这么惊慌?”
    可佣人却忽然感觉这餐厅中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个不同寻常,但也明显感觉到自己似乎是打扰到了什么。
    但即使是打扰到了,佣人现在也不敢怠慢,只急红了眼睛说:“萍姐,小姐她回到房里后忽然拿出行李箱来说是要离家出走回孤儿院,说这里没有她的容身之地,还说连萍姐您也从来没把她当女儿看过,她还不如离开什么的,总之小姐哭的很伤心,收拾了两大箱子的东西,看起来是真的要走啊!”
    安好倒是不能理解佣人怎么称呼安萍为萍姐这么亲昵又听不出多少主仆差距的称呼,但是一听见那个安心竟然忽然开始闹离家出走,她的眼神顿时直接看向了安萍。
    安萍亦是看向安好,似是在选择要趁机和安好解释当年的事情,还是在选择先去看看安心。
    安好也在看她,更看得出来安萍眼中这突显的纠结。
    忽然,安好轻笑,站起身来:“安阿姨,晚辈第一次来安家就不小心撞见这么多的家事,现在还停留在这里似乎是的确不太妥了,我先回房了。”
    说完后,安好便直接转身向外走。
    刚一走到外面,竟然就看见离这大厅不远的后面的一座小楼里,那二楼亮着灯光,窗子也打开着,时不时传出几个佣人在阻拦还有哄着安心的声音,更又时不时传出安心委屈的哭声。
    安好站在门前看着那一方向,脑子里想到自己在顾家的那五年里,她那个冰冷的在冬天都没有一点暖气的小房间,那个在夏季小屋子会漏雨的时候,生怕自己母亲的遗像被雨水淋到而抱着妈妈的遗像蜷缩着坐在硬板床的角落里,在潮湿的房间里默默的数着时间。
    再看见安心哭着哭着就情绪激动的忽然拉开窗帘,走上阳台就往下扔的一堆杂七砸八的衣物,娃娃,还有很多女孩子喜欢的那些东西,每一样都昂贵至极。
    安好想起自己那时候在顾诗诗冷嘲热讽的目光下穿着那些地摊货,想起顾诗诗将不喜欢穿的衣服扔给自己之前却偏偏故意踩脏,脏到就算洗出来也没有之前那种衣料的模样了,想起自己抱着一本书里干枯的冰之蓝当成最珍贵的玩具一样时常都会打开书来看一眼,仿佛妈妈就在她的身边,仿佛小时候那些母女之间的一切都还在……
    佣人跟着跑上阳台要去劝安心别再这么哭闹下去,安心却看见有佣人来了而在阳台上一边哭一边做势要从二楼跳下来。
    真是能作啊。
    看着这一幕,安好忽然冷冷的勾起唇。
    十六岁那年被顾家母女联手用花瓶殴打至肋骨断裂,被佣人从二楼推下去的景象还在眼前,对比着这一幕,真是讽刺极了。
    就在安好正要转身直接走开时,听见身后走出来的安萍的脚步声,安萍没有马上去安心那里,而是走到安好身边时感觉到了从安好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
    安好背对着她,安静的站在那里。
    “安家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太平,孩子,这些……都让你见笑了。”安萍在她的身后轻声说了一句:“回去休息吧。”
    安好冷冷一笑,她转过身看向安萍,趁着那些佣人都紧张的跑向安心阳台下的方向时,看着安萍的脸,用着很轻很轻仿佛风一吹就能散掉的声音开了口。
    “这么多年,将自己亲生女儿扔在中国不管不顾,你的心里可有难安过?”安好的声音很轻很轻,也很淡很淡。
    在安萍瞬间惊愕的看着她的刹那,安好又是冷冷淡淡的一笑,直接转身便走,不再多说一句。
    安萍却是站在原地看着那明显已经憎恨着自己的孩子,站在大厅后门外的黑夜里,久久未动,仿佛始终都没有听见不远处从安心那里传出来的哭闹声。
    安心早早的就看见了安萍在那里,依照平时妈妈对她的疼爱,应该早就在她气的离开餐厅的时候就直接追了过来,又是哄自己又是疼自己的,看不得自己受一点委屈。
    妈妈这么多年都将那么浓那么深的母爱都给了她,就算老爷子和老夫人都没算真正的认过她这个外孙女,可是因为安萍对她的疼爱,她在安家这个小姐的身份也早就坐实了,八年来,一切都已经坐实了!
    可今天妈妈竟然没管她!就让她自己一个人这么跑回到房间里!
    再想到那个她在医院里见过的那个让她一见倾心的男人在场,老爷子却就这么直接当着人家的面吼骂自己,还把自己说的都快钻进地里了,妈妈竟然也不帮自己说话,最后也没追出来。
    安心越来越气不过,所以才会在房间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跑到阳台上看见妈妈已经出来了,可她竟然仿佛没听见自己这边的声音一样,和那个不知道怎么也会出现在安家的女孩儿不知道说了什么,之后就这样一直默默的站在那里,像是忽然间变了一个人一样。
    安心闹了半天也没闹出个结果,几个佣人怕她真的胡闹而闹出事来,何况家里还有客人在,都直接将她拉回到房间里去关上了窗子。
    安心哭的累了,忽然起身走到窗前,隔着窗子向外看,见妈妈还是站在那里。
    安心疑惑的看着她,再又转眼看向刚才那个女孩儿离开的方向,莫名奇妙的只觉得心里特别不舒服。
    妈妈从来都是个很淡薄的人,在安家里虽然佣人们很敬重她,但是妈妈却从来都让佣人用萍姐来称呼她,并且妈妈很少会将注意力放在别人的身上。
    自己来安家的这么多年,是因为妈妈全心全意的爱而终于放下了最开始的那些小心和害怕,更因为妈妈的注意力永远都在自己身上。
    可现在妈妈竟然没来管自己,甚至情绪竟然被另一个女孩儿所左右,安心一脸不高兴的看着窗外,同时想起那个女孩儿的脸时,顿时心头狠狠的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