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正宅的大厅里忽然变的很静,因为安好这诧异抬起来的一眼,安老爷子亦是因为她神色间那种莫名熟悉的感觉而察觉出一丝异样。
    安好不想让自己的身份显得太过突兀,于是忽然扯开一丝笑脸问:“听闻安老家庭和睦,怎么可能会没有孙子孙女之类的?肯定是在开玩笑。”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情况,安好绝对不会说出这种唐突的话去挖苦人,可偏偏现在,她唯一能说得出来的话,却只有这一句。
    安老却是并没觉得她有多唐突,笑了笑:“左太太刚刚不是还说,常听见左老提起我?他在你面前挖苦我的时候,难道就没说起我们安家后继无人的事?这应该对左老来说是最值得拿出来踩我的一件大事了,他竟然没跟你说?”
    安老这会儿的话里竟然有些酸意,安好眨了一下眼睛后笑道:“爷爷的确没提过这些事。”
    安老爷子叹笑:“没提过的话那就算了,我也没必要提及,不过寒城啊,我们安家人少,只有我们两个老的常常在家中,家中也很少有年轻人,既然你们来了,就听我的,多住几日再走。”
    左寒城没有答应却也没有出声婉拒,仅是忽然这时看了一眼安好的方向,似是刻意要让安老看见,他是有要听自己太太的想法的意思。
    于是安老再度将注意力放在安好身上:“这……左太太第一次来安家,总也该让我们好好招待招待才是,而且老头子我莫名的觉得跟你这孩子投缘,再加上我们很早以前就喜欢寒城,你们这两个孩子能来啊,对老头子我来说真是比过什么节日都开心,就在这里多住几天,陪陪我们两个老的?”
    “既然安老如此盛情,晚辈既然已经来了,也的确不应该急着离开。”左寒城的声音不轻不淡的响起,接着忽然他又补了一句:“安好,安老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平时陪伴在身边,既然安老觉得与你投缘,那就在这里小住几日,怎么样?”
    安老听见这话,正想说左寒城这小子的嘴和他爷子真是一样的毒辣,看似是个晓辈般客气又恭恭敬敬的,却在三言两句就学他爷爷一样的来挖苦他,果然是有其爷就有其孙。
    可还没开口,便忽然又顿了一下,眼神略有些诧异的看向安好。
    “安好?这是左太太的本名?”
    安好看向安老眼中的那丝诧异,淡然的对他笑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没想到左太太竟然也姓安,这可真是缘分。”安老爷子顿时又笑了起来,不过看着安好的眼神一下子又深了许多,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就这样看了她一会儿后,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却又不知为何,若有若无的叹了口气。
    见安老明显是有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说,更又忽然间显得心事重重,安好坐在沙发上,其实很想站起来说,他在这个世上其实有一个外孙女,如果左老爷子明年真的能抱上一个曾孙的时候,其实安老也可以同时抱上曾外孙。
    但是她忍住了。
    本来她来的时候是抱着想看看这安家人的想法,想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一看这些人,看一看这些连她的存在都并不知道的所谓的血脉至亲。
    本来她以为可以冷眼旁观。
    但是这会儿听见安老的这些话,她却忽然不知道要如何自处。
    如果他真的想要她这个外孙女的话,当初安萍又怎么会将她扔在国内独自回国?又怎么可能会舍得让自己的老父亲这样抱憾终身?
    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不肯让她进安家,甚至不肯让安老知道自己的存在?
    安好看着安老那忽然转过身去吩咐佣人的身影,静坐在沙发上没有动,但是眼神已经没有来时的那么冷淡,却是暗藏着几分疑惑不解。
    忽然,手被左寒城握住,她转眼看向坐在她身旁的左寒城,看见他向自己投来的那一丝让她稍安勿躁的视线。
    安好回给他一记微笑,意思是自己没事,她只是有些想不通而己,但是不会冲动的去做什么,经历了这么多事,她真的早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一味的用身上长满的刺去扎人的顾安好。
    纵使也许她因为走进安家而忽然间身上又长出许多的刺,可在没有弄清楚真相之前,她宁愿收敛这一切锋芒,暂时不愿去伤人,也不想去捅破这一层窗户纸。
    *****
    安好之前没想到会和左寒城直接住进安家,本来以为只是拜访一下,看一看,直到她和左寒城被安排到了安家后宅的一处看起来幽静却又雅致的阁楼里,她才相信自己是真的在安家住下了。
    他们到的时候是下午,安老爷子特别盛情的说晚上会为了们设了接风宴,还说常年在祠堂里的安老夫人也会一并过来。
    刚才在佣人帮他们准备房间里,安好听见那两个佣人小声嘀咕,说是安老夫人从八年前开始就一直吃住都在安家的祠堂里,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出来陪安老爷子吃个晚饭,没想到左家的人这么厉害,竟然连安老夫人都能请得动。
    安好并不知道安家这种美国华裔人家竟然会有祠堂这种地方,更也没想到那位今天下午一直没出现的安老夫人竟然连续八年都在祠堂里吃住。
    八年。
    八年多前,不正是安萍乍死将自己扔在顾家之后远走高飞回到美国的时间么?
    *****
    “才刚回纽约,连家门都不进就直接要和朋友去巴黎看什么走秀,是你母亲这些年太惯着你了吗?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晚宴的时间快到了,安好和左寒城走进前厅的时候,还没走向里面,就骤然听见安老爷子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那态度听起来很是生气,铿锵有力的声音响彻的前厅。
    安好却在听见回纽约还有去巴黎看走秀这几个重点词汇里大概听出了原因。
    上次在洛杉矶的那家私人医院,在安萍旁边的那个女孩儿从诊室里走出来接电话的时候,似乎就有说过类似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