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芷汐睡了一觉起来,发现正午已经过了,屋里静悄悄的,水月和盼儿平时会叽叽喳喳地在外面说话,而如今许是觉得气氛有些紧张,便也不敢多说了,只静静在外面候着。
    “水月?”沐芷汐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习惯性地朝外面喊了一声。
    水月闻言赶紧推门进来,见沐芷汐起身了,连忙问道:“王妃可要用午膳了?奴婢这就去准备。”
    现在已经过了晌午了,刚才见王妃睡得正熟,她也不敢进来打扰。
    沐芷汐摇摇头:“不用了。”
    水月闻言顿时急了:“那怎么行,不吃午饭,王妃不饿吗?”
    沐芷汐这回没有说话,只摇了摇头,说实话她还真没胃口,不是故意赌气,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就是没有食欲。
    “那奴婢让人做些王妃爱吃的点心?”水月再次问道,王妃不吃东西,王爷回来肯定要担心了。
    沐芷汐摇头,走到梳妆台前坐下,说道:“你先过来给我梳头。”
    水月心中暗暗着急,却也只得先过去,王妃不肯吃东西,偏偏王爷这会儿又不在,她一个丫头也不知该怎么劝了。
    沐芷汐的目光有些游离,瞥到梳妆台上她昨天晚上卸下来的凤冠,视线不禁顿了一顿。
    不管如何,她和东方逸现在已经成为夫妻了,夫妻本是一体的,东方逸杀了花如钰,她也难逃责任。
    水月梳好头后,沐芷汐走出了房间,阿塔早已等在门外,见她出来了,垂首说道:“大小姐,属下已经将西陵世子厚殓了,接下来要将他葬在哪里?”
    沐芷汐想了想,说道:“将他的遗体火化了吧……”
    昨晚上的事,东方逸肯定封锁了消息,因此外面还不知道西陵世子已死,况且花如钰的身份不一般,他的死讯若是传回西陵国,恐怕要引起不小的风波,而要将花如钰送回西陵,肯定不能明目张胆地把棺木运送回去,只能把他的骨灰送回去了。
    说到底,她的心还是偏向东方逸的,即便他杀了花如钰,她还是担心花如钰的死讯泄露后会给东方逸带来不良的影响,西门凌风如今正针对东方逸,东方逸稍有出错便会被他抓住把柄,如今有一个这么好的借口在,西门凌风得知了消息,还不知道要如何大做文章。
    只是委屈了花如钰,就这样死了,死后还不能光明正大地归还故国,她的心中也是有些难受的。
    “是。”
    阿塔转身欲走,却被沐芷汐叫住了。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吧。”
    沐芷汐说着跨出了门槛,当先往凌渊阁外走去。
    阿塔什么都没说,默默跟上了。
    沐芷汐跟着阿塔来到了郊外,只因逸王府刚办完了喜事,再放棺木,总归是不合适,因此阿塔便自作主张在郊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把花如钰的遗体安置在这里。
    只见空旷的原野上孤零零地横着一口棺木,那棺木是用上好的迦南木做成,奢侈又华贵,边上还雕刻着精致的花纹,极其讲究。
    沐芷汐心中一窒,轻叹了口气,他帮了她这么多,她能为他做的只有这些了。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如果不是因为她,花如钰也不会死,如果花如钰在天有灵,可会后悔自己一时冲动所做下的决定?
    在沐芷汐看来,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好了,如果她能预见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昨晚上就算不顾一切,她也要救下花如钰。
    然而现在已经太迟。
    沐芷汐吩咐了之后,阿塔很快吩咐人抱来了干柴,搭成了一个高台,然后把那棺木架在干柴上。
    “大小姐,现在点火?”阿塔手里举着火把,询问沐芷汐道。
    沐芷汐说道:“让我来吧。”
    说着从阿塔手里接过火把,极为认真地在干柴周围点了起来,干柴烈火一相碰,立即燃烧起来,秋天的天气干燥,还有些微风,风一吹,柴堆很快燃烧起来,熊熊的烈火包裹着那具金贵的棺椁,木头燃烧的“哔啵”声在耳边响起。
    沐芷汐静静地站在火堆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跳跃的火焰,她怕自己一眨眼,眼泪就会掉下来。
    师兄临死前还对她笑了,肯定不希望看到她哭,师兄那么开朗的人,即便是死了,也能交到不少朋友,在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的吧?
    沐芷汐的思绪已经有些混乱,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师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没事儿,以后行走江湖,本公子罩着你,有本公子在,没人敢欺负你!”
    “师妹,不知还有没有机会,我想与你一起尽兴地喝酒谈天,吟诗赏花,就像我们第一次遇见时那样……”
    “若是东方逸待你不好,你随时可以来西陵找我,师兄带你吃喝玩乐,包你玩得开心……”
    “……”
    他的语气中带着开玩笑的意味,听起来就像是玩世不恭的公子哥随口说出来的话而已,沐芷汐以前也是听过便算了,从没真正放在心上,此刻突然想起来,才发现其实每一句都是他的真心话。
    沐芷汐以前只以为那是他作为师兄对她的关怀,从来没想过其中会包含着这么深的情意,他是那样妥帖的一个人,默默喜欢她,却从来不让她发现,也不给她造成困扰,可是现在,他为什么要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
    有那么一刻,沐芷汐甚至是恨花如钰的,自私一点来说,她希望花如钰永远把对她的感情藏在心底,不要说出来不好吗?这样他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喝酒谈天,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
    大火整整燃烧了三个时辰,期间阿塔又带着人添了几次柴火,总算把那棺木完全火化了。
    沐芷汐也一动不动地在原地站了三个时辰,等到大火终于燃烧殆尽了,她才走近灰烬里,小心翼翼地把花如钰的骨灰一捧一捧地装进盒子里。
    太阳已经落山了,旷野上刮起了更大的秋风,吹起的尘灰迷了沐芷汐的眼,沐芷汐揉了揉眼睛,终于有理由落下泪来。
    怀里的骨灰盒似乎还带着炙热的温度,沐芷汐心中紧了紧,她一定会把师兄送回西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