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使不得。
    旁的不说,海清他学业积重,平常个我们做爹娘的生个小病,也是不敢给他说的。
    就怕耽误了海清的学业。
    二嫂子你也是晓得的,海清啊,他哪儿是说媒的料?
    我家海清,就是个书呆子,一本心思都是用在读书上的。
    将来啊,要是进京赶考,能够有个考上了,那是咱们老连家祖宗光宗耀祖的事儿,若是能够谋得个一官半职,那就更好了。”
    李氏一番话,说的不重不痒的,却真正把赵氏给怼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赵氏死死盯着李氏看,她这个三弟媳,每每都是要和自己个儿作对,有甚了不得的,还不就是肚子争气,生了个好儿子吗?
    “娘,您看弟妹说的,咱家海清能耐大着,读书都不在话下,说媒就是小菜一碟。
    怎么的说,这也是一桩大喜事,亲上加亲啊。
    要是能把这媒保下来,那也不是造化您亲孙女儿,是为了咱凤丫那丫头的将来嘛?”
    赵氏给连老太太说项,游说起来,花言巧语一句带着一句:
    “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再如何说,咱这也是为了咱家凤丫咧。
    都是自家兄弟姐妹,看着凤丫现在落了难,咱们看着,那是于心不忍,没有不帮衬一把,拉拔一手的。”
    “这……”连老太太犯了难,这二房儿媳妇儿说的也有道理,“那贱丫……凤丫那丫头,从前对咱没个好脸子,咱不跟她计较。
    按理说,那是应该拉她一把,”
    老太太扭头拿眼睛看连老爷子。
    这连家老宅一家子,看着是她管事儿,实则个,老太太心里可清楚,那是连老爷子要是不发话,她啥也做不了。
    “老头子,咱二儿媳妇儿心善,说的也是没错。这事儿……”
    连老爷子抽着旱烟,“嗯”,好半晌,沉沉应了一声,“老二媳妇儿有句话说的对。
    那丫头千不好万不好,再咋不好,那也是手心手背连着肉的,
    如今落了难,咱们要是不帮一把,那就没个人帮她了。
    再如何说,咱们一笔写不出两个连字,是该帮她一把。”
    赵氏听着,眼中一亮,心里别提多欣喜,“爹,您这是应了?”
    连海清蹙起了眉头,他那大姐姐要是这么好拿捏的那倒好了。
    这事儿,他着实不想碰。
    正要开口找个由头把这事儿给推了,老爷子烟杆子往竹桌子上一拍:
    “帮,是该帮一把。
    但这事儿,不该海清去说。
    咱家海清什么身份,那是这淮安城中有名有姓的秀才老爷。
    虽说凤丫那丫头姓连,但那也是个寡妇,如今还被休了。
    咋说都不能让海清降了身份去说媒。
    一个秀才老爷给个被休的寡妇说媒,这世道,就没这么个规矩。”
    说着,又对连海清说:“这事儿你甭管,阿爷不让你丢了体面,你啊,就认认真真的向学读书,将来考个进士,好生谋个一官半职。”
    连海清松了一口气,“阿爷想的周到。”
    赵氏便有些不开心了,她本来就是看中连海清秀才老爷的身份,有秀才老爷保媒,她娘家也体面。
    这会儿却让老爷子一句话给打发了,她当然不开心,一边埋怨老爷子心眼儿长偏了,一边儿心里的嫉妒却像长了草一样疯狂的疯涨。
    垂着脑袋,眼皮子却抬着,用着余光,一直盯着连海清身上,嫉妒的不可自拔……不就是读了书,掉了书呆子嘛,有甚了不起的?
    又想起在这家中,她和李氏都是当人儿媳妇儿的,凭甚李氏在她面前总是端着架子,论长幼尊卑,她是二房,李氏是三房。
    要是换个规矩严明的人家,李氏见着她,都得给她问好行礼。
    赵氏想着,把眼睛望向门外,屋门口,她俩儿子,大宝儿活泥巴玩儿,小宝儿正把雪掐成雪团子,偷偷塞进大宝儿的衣领里……瞧,明明她俩儿子,大的懂事不烦人,小的那机灵劲儿没的说。
    哪个也不比连海清差啊,老爷子就是看不见她俩儿子的好!
    不行不行,她得想个法儿,让大宝小宝都是读书去,赵氏相信,只要老爷子肯送她家大宝儿小宝儿读书去,那一定不比连海清差。
    最差,最差,也能够和连海清一样吧……连海清小时候可是个木愣子咧,哪儿像她家小宝儿那个机灵劲儿。
    赵氏正想着,连老爷子发了话下来:
    “这事儿啊,是得寻个媒人。”又叫了连老太太:“你让人去打听打听,找个会办事儿的红媒,去大山家里走一遭。”
    又对赵氏说:“既然是你娘家那边儿嫂子家的弟弟,你得叫朱三儿送些礼来,没得这边儿办事儿,朱三儿那儿一分银钱不出。”
    赵氏只管应好,心里却嘀咕了,这都是一家人,还要钱作甚,心里嘀咕,嘴里却不敢说出来。
    连海清找了个由头,赶紧走了。
    转身出屋子,心中却冷笑。
    赵氏真敢想,让他去说媒。
    她是把他当枪使,她自己个儿蠢笨,还把别人当傻子。
    好在他爷脑子向来清醒。
    这边连海清刚出门,连老太太已经托人去找媒婆了。
    天寒地冻,她这身子臃肿,又怕冷,往年,只要一入冬,连老太太就几乎不下炕了。
    这会儿却要下炕来,那桶样的肥硕身子下了炕,出了屋,顿时冷得一哆嗦:
    “这要不是为了那贱丫头,我老婆子能受这委屈?可冻死人了。”
    赵氏在一旁扶着,连连带笑应着:“娘你心善,受了委屈,咱们都晓得,凤丫那丫头要是知晓您为了她,可是受了大罪,定要感恩您,记您一辈子的好的。”
    “哎哟,我老婆子人老了,黄土埋了半边身子了,还能活几个年头?
    不用她记我这糟老婆子的好,只要她明白咱们老连家的人,都是为了她好。
    将来啊,好生生地跟那朱三儿过日子,太太平平的别再惹事生祸,在家相夫教子,也省的抛头露面,被人瞧不起。”
    “是这个理儿,娘啊,您老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赵氏扶着连老太太出门去,走街串巷,找了几家做媒的媒婆,却每每都被人回绝掉。
    只要一听是给连凤丫保媒的,那些个媒婆二话都不说,直直摇手:“不做不做,你们赶紧走吧。”
    谁傻啊,不久前,那王媒婆可是被酒娘子的亲娘追着打,拿了鞋拔子就往人身上脸上一顿胡头胡脸的乱抽。
    人家那态度放那儿了,没得自己个儿找抽去的。
    连老太太接连被几家做媒的给拒绝了,刚出宋媒婆家的门,就气得跺脚,“都啥人儿啊!”
    心里口不顺,又一转头,狠狠朝着宋媒婆的家门狠狠唾了一口:“我呸!啥玩意儿啊!给脸不要脸的老货!”
    宋媒婆送走了连老太太,原本是想着人家天寒地冻到她家来请她做媒,不若她还是把那天万氏发飙的事情,给对方说一下吧。
    正犹豫着,刚转身准备开屋门,就听到外头那老太婆咒骂她。
    顿时,脸白一阵红一阵,气得直颤抖,手都放在那门板上了,宋媒婆又收回来了,听着外头人走了,这才拉开门。
    对着那走了不远的连老太太和赵氏,亲热地喊道:
    “两位且等等。”
    连老太太和赵氏都走了一段了,这会儿被叫住,下意识转身看向身后去。
    宋媒婆嬉笑眉开,冲着那两人喊道:
    “这媒啊,我不是不接,老嫂子,您啊有所不知。
    酒娘子的这个媒啊,说好保,也不好保。”
    “这话咋个说法?”赵氏忙问。
    “酒娘子这个媒,想成事儿啊,也不难,只要男方那一方,能够拿到酒娘子的贴身物,这婚事儿,不行也得行喽。”
    “还有这事儿?”
    “那是,我能骗您吗?”
    连老太太似乎正和赵氏咕哝什么,宋媒婆笑得见眉不见眼的:“您啊,也甭跑其他家做媒的了,这城里,可没媒婆敢接这个媒的,
    我宋婆子啊,就是给您呐,提这一嘴儿,成不成事儿,那看您家自己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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