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顽童此时已将两艘小船上能搬下来的东西全都搬回来了,他只管将东西一股脑堆在地上,自己拎了根树枝蹲在洞口,不知道在地上比画些什么。看见萧逸和沐之秋回来,也只抬头冲俩人笑笑,又继续画他的去了。
    沐之秋本以为自己和萧逸玩够了才回来定会遭到老顽童的一番奚落,此时见他专心致志地写写画画,不由好奇。
    正要走过去,萧逸却揽着她走向火堆,“由他去,我们先将衣裳烤干了!”
    沐之秋点头,以老顽童的性子,若是真的发现了什么,一定会耐不住寂寞地跑到自己面前炫耀,此时老顽童如此安静神秘,索性如萧逸所说,随他去,待他真的折腾出什么,定会屁颠屁颠地来告诉自己。
    在火堆前坐下来,二人将外衫脱下,只着中衣。
    小岛上不像京城那么冷,昨日找到这个山洞后,沐之秋就将三人的棉袍都收起来了。眼下穿得单薄,沐之秋的身姿曲线毕露,萧逸灼热的目光投过来便再也没有移开过。
    她被萧逸瞧得脸红脖子粗,又不好将话点明,只得憋着气硬撑着。
    才在心里兀自腹诽,萧逸的手已伸过来握住了她的,“秋儿,这岛上应该藏有地下河流,否则樱树不会生长得如此茂盛,方才我们回来的路上,我留心观察了一下那些樱树,多少看出些门道。你且再忍耐一日,待明日天气放晴,我便出去找地下河流,到时,你便可以痛痛快快地沐浴了!”
    沐之秋愣了一下,终于没忍住扑哧笑起来。她当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见萧逸一瞬不瞬地盯着只穿中衣的自己看,就莫名联想到方才他说时时牵着她的手,时时抱着她吻着她就会想要和她做些什么的话来,却没想到萧逸是在心疼她。
    定是她面红耳赤坐立不安的模样让萧逸误解了,萧逸有洁癖,原是个比她还要爱干净的人,此时此刻,他倒是没想过他自己,只顾着考虑她的感受。这般宠溺,会将她惯坏吧?
    “在野外生活哪里有这许多讲究?若说沐浴,你倒是该好好泡个药浴,我方才也留心观察了一下,有些阔叶植物和樱树下生长着药材,待天气放晴,我先去给你采些回来,让你好好洗个澡才是!”
    “也好!为夫这满身的血腥也该好好去一去,到时秋儿和为夫一起洗!”
    “唔!”就说这厮思想不单纯吧?才觉得自己冤枉了他,下一秒,他就想到洗鸳鸯浴去了。
    衣裳已经烤得差不多了,沐之秋将外袍穿上,开始整理老顽童搬回来的东西。
    老顽童当真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也不知道他来回跑了多少趟,不止是将船上的物资搬回来了,连着锅碗瓢盆、餐具、炊具和被褥毛毯、绳索、船帆都搬了回来,甚至还扛回来几块甲板和两根桅杆。
    沐之秋将东西一一摆放好,便在山洞最干燥避风的位置用甲板搭了个桌子,又搭了个像模像样的大通铺,别说他们三个人,便是五六只大肥猪同时躺在上面也能睡得下。
    看了看那两根桅杆,沐之秋让萧逸帮她立在洞口阳光能照射到的地方,中间绑了绳索,做成晾衣绳,直接将被海水浸湿的被褥和毛毯都搭在上面晾晒。
    这般布置下来,山洞便有了家的味道。
    沐之秋忙完这些便开始准备晚餐,她今早醒得晚,本打算找到海盗船后在船上给萧逸炖鱼汤,遇到那样的事儿,三人倒忘了吃早饭,却在海盗船边耽误了不少时间,她与萧逸雨下赏花又耽误了半天,眼下天都快要黑了,腹中早已饥肠辘辘,既已如此,索性早饭、午饭和晚饭一起吃,便也算得上是三合一。
    老顽童倒是勤快,早早便逮了两只山鸡丢在一角,早上才捕的鱼还在岩石上的凹槽内养着。沐之秋便张罗着准备晚餐。
    萧逸见帮不上忙,便走到洞口去看老顽童倒腾。
    待沐之秋将饭做好,才发现不止是老顽童兴致勃勃地依然在地上一写一画,就连萧逸也捡了根树枝在他旁边写写画画。
    才要走过去,萧逸却抬起了头,二人目光相遇,同时一笑。
    “饭做好了!”
    “嗯!”萧逸点头,站起身的同时,已将醉心于写写画画的老顽童从地上拎了起来。
    他的动作优雅从容,却算不上和善,老顽童本与他身量相仿,此时被萧逸拎着后衣领拽起来便显出了几分狼狈。不待老顽童反应过来,萧逸已扯着老顽童的后衣领将他拖了过来。
    因他拎着老顽童的后衣领,老顽童自然而然抬不起头,那模样,倒像是萧逸捉了个小贼一般,甚是滑稽。
    沐之秋不由笑起来:“萧逸?师父年纪大了,你手下轻些,切莫伤了他。”
    老顽童正憋了一肚子气,猛听见沐之秋的话,立刻眉开眼笑起来,“还是我徒儿好!喂!臭小子,松开你的爪子!喂!喂!我说话你听见没有?再不松开,晚上我让我徒儿不和你睡一个被窝!”
    沐之秋面上笑容一僵,萧逸却真的松了手,再看向沐之秋时,眉眼间便含了几多风流。
    当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萧逸变成这般,多少都和老顽童有关,沐之秋狠狠地瞪了老顽童一眼。
    老顽童却像没看见她杀人的眼光般,兀自乐呵呵地跑到桌边坐下,伸手抓了块野鸡肉塞进嘴里,被烫得直吸气。嘴里却还一个劲儿地赞道:“我徒儿就是好,长得漂亮,能文能武,心眼儿也好,尤其是这般手艺,快赶上你师娘了。啧啧!臭小子竟有这等好福气,娶个这般十全十美的娘子!”
    老顽童说话极少能合萧逸的心意,这番话听到耳朵里,却让萧逸觉得熨帖极了,满意下,萧逸竟破天荒地夹了块鱼肉放在老顽童的碗里。
    无视这一老一少不正经的言语和目光,沐之秋扫了一眼他二人方才蹲的地方,“你们俩在那里神叨叨的画什么?”
    “秋儿?我告诉你啊!为师今日发现了个大秘密……”
    “吃饭!”萧逸的声音不大,却透着无法抗拒的威严,一下就把老顽童剩下的话堵了回去。
    扭头看向沐之秋,唇角一弯,他又道:“先吃饭,其他的事情等吃完饭再说!”
    “唔!”是该先吃饭,一整天就因为惦记着海盗的宝藏忘记了吃饭,这样下去可不行。
    有些事情萧逸不需要多说,沐之秋自然明白。
    他们三人流落在这孤岛上,所关心的不过两件事,一件是该如何返回静安王朝去,另一件就是海盗们的宝藏。萧逸方才和老顽童在地上写写画画显然不是在讨论如何造船,那么,他们应该发现了海盗藏宝洞的线索。
    说实话,在这一点上,沐之秋很佩服萧逸和老顽童。她虽利用现代医学和侦破技术能发现很多这个时代的人没办法发现的蛛丝马迹,但同样,萧逸他们也能用他们特有的办法找到线索。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中华民族几千年的历史河流,其间沉淀了多少祖辈的智慧谁也说不清。到底,在某些方面,她还是融入不了这个时代。就比如说武功,比如说欺压下人。
    老顽童还想说什么,见沐之秋无心再听,萧逸又是一副惦记贼的模样冷眼瞧他,只得将满肚子的话暂时压下去。
    这顿饭吃得虽慢,却十分温馨。三人谁也不说话,却不时地给对方添一筷子菜,倒也不显得沉闷压抑。
    将最后一口饭咽下,沐之秋端起桌上的茶轻嘬一口,才缓缓道:“好了,你们可以说了。”
    老顽童早就吃完了,只是萧逸盯得紧,他只好眼巴巴地端着空碗等沐之秋吃完,眼下好容易见沐之秋吃完,再也等不下去,一下子跳起来拉了沐之秋便往洞口走,边走边嚷道:“秋儿!为师发现海盗的藏宝洞了,嘿嘿!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萧逸跟上来,撞见沐之秋询问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三人蹲在先前老顽童和萧逸比画的地方,老顽童捡起树枝道:“秋儿你看,这是我们栖身的山洞,这是外面的樱树林,这是外围的阔叶植物,这是地下河流……”
    地上是老顽童和萧逸画的一副小岛地形图,看得出不少地方被人改动过,那凌厉的笔法沐之秋十分熟悉,正是萧逸的杰作。
    置身于偌大的小岛,沐之秋丝毫未察觉出来,现在被老顽童和萧逸画出来,她才发现面前的草图竟像一只探头探脑的乌龟。如果小岛正面的浅海湾正对着乌龟的头部,那他们登陆的峭壁恰恰是乌龟的尾巴。
    这只乌龟的脑袋、四肢、尾巴无一缺失,惟妙惟肖,但不知道为什么,沐之秋总觉得看起来有点别扭。抬头看了看老顽童和萧逸,但见俩人的脸上皆是一派凝重,沐之秋心头一惊。
    没错,这乌龟是很别扭。因为众所周知,乌龟是一种代表温吞和气、速度极慢的动物,正因为慢,所以乌龟是长寿的象征。可眼前这只乌龟并没有呈现出慵懒随意的闲适模样,反而带着雷厉风行的张扬,看上去,在肆意张狂蠢蠢欲动的同时,还带着一份不怀好意的诡异。
    单看这乌龟,就会给人产生一种压迫感,奇妙的是岛上植被和地形的变化。
    先前萧逸已经告诉过沐之秋,他根据樱树的生长,发现了地下河流。在这张地形图上,不止是山洞、樱树林、阔叶植物,就连地下河流都被标注得清清楚楚。老顽童所画出的地形图轮廓清晰,萧逸却又在他的轮廓之上将重点部位勾勒出来,尤其是他们栖身的这个山洞。
    即便沐之秋没学过地理,这样简单明了的地形图也能看出里面暗藏的玄机。
    很显然,他们栖身的这个山洞是整个小岛的中心,貌似乌龟的心脏位置。樱树遍布在山洞的四周,外围由阔叶植物形成天然屏障,让山洞处于重重包围之中。看起来樱树分布得杂乱无章,但被地下河流一勾勒,便能清楚地发现所谓的地下河竟也围绕着山洞延伸,正好运行一周,形成了一个暗藏于地底的圈。
    这样一个大圈,再被一个个小圈填满,像什么?亏得沐之秋是亚洲人,她要是个西方国家的洋妞,一定看不出这是一张完完整整的八卦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