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停顿,沐之秋字字玑珠道:“但,正常的鼻孔虽有可能一大一小,鼻中隔却不会歪曲,鼻梁也不会弯曲,更不可能出现一个鼻孔有鼻毛另一个鼻孔没有的状况。能造成这种情况的唯一解释,就是威武将军曾在战场上伤到过鼻子,只因伤势轻微没有及时医治,所以留下了这些特点。”
    “没错!”萧楠接口道:“威武将军不光是鼻子有问题,他的门牙也有问题,上面多了个小豁口!”
    “啊?”才被沐之秋的话震得瞠目结舌的众人,再次目瞪口呆。
    也顾不上他们几人是不是在验尸,大臣们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挤过来,生怕在后面看不清楚威武将军的鼻子和牙齿。
    “萧楠,你真是我的好徒弟!”沐之秋呵呵笑道:“我之所以一上来不让诸位先看威武将军的鼻子而是先看他的嘴巴,并非是我故弄玄虚,只因为威武将军的牙齿和鼻子有着直接的联系。威武将军的牙齿很大,但排列很整齐,唯独正中的门牙上有一个小豁口,我正是以这个豁口作为参照才发现了他鼻子的异常,萧楠应该也是,仵作大人,您呢?”
    被她这么一提醒,别说是仵作,便是旁边围观的人也不由惊呼起来:“是啊!威武将军的鼻子的确不协调,一个鼻孔大一个小,怎地以前没发现呢?”
    李丞相也凑上前来看,惊异下,也顾不得和沐之秋互掐,叹道:“老夫与威武将军乃是忘年之交,自然比常人更了解他,他的鼻梁乃是一次追剿海盗时受的伤,正如靖王妃所言,当时伤势很轻,威武将军便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后来留下了点病根,一遇到变天的日子鼻子就会不舒服,有时候会觉得呼吸不通畅。”
    “没错!外伤不及时医治,威武将军的鼻腔内已经生出鼻息肉,所以他会在变天的时候产生呼吸困难和哮喘症状,也因此导致了一个鼻孔大一个鼻孔小,一个有鼻毛一个没有。”沐之秋点头。
    “靖王妃?”仵作目光炯炯地盯着她,脱口问:“那威武将军门牙上的小豁口又怎么讲?”
    只凭这般的表情和眼神,仵作对他的小女人已完全卸去了敌意,萧逸心里比吃蜜还要甜。
    噢!这劳什子的验尸怎地验得没完没了?他可不可以现在就带着他的妻离开,跑到一个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二人的地方去?他要好好将她搂在怀里,好好爱她,将他压抑在心底所有所有的爱统统都给她。他快憋死了好不好?
    接收到萧逸的眼神,沐之秋冲他含羞带怯地一笑,如果此时摘下口罩,一定能发现她的脸早已红到了耳根。萧逸却一下子就魂游天外了。
    “萧楠?你替我来解释仵作大人的这个疑惑吧!”
    “诺!”萧楠恭恭敬敬地应声,扫了一眼仵作,目光便死死胶着在了威武将军的脸上:“仵作大人?你可知什么样的人门牙的这个部位容易留有豁口吗?”
    见仵作面带疑惑,萧楠又看了一眼李丞相。
    李丞相下意识地摇摇头,萧楠才满意地笑道:“诸位大人乃堂堂朝廷肱骨大臣,自然不会关注小女儿家的兴趣,所以不曾留意这个实属正常。然,我师父乃是静安王朝独一无二的神医神断,便是上官云清也要甘拜下风,所以,这点雕虫小技,岂能瞒过我师父的眼睛?”
    不待李丞相和仵作接口,萧楠笑容一敛,又道:“富豪之家或者官宦人家的女眷,尤其是千金小姐,素来喜欢嗑瓜子,久而久之,门牙正中便会留下一个豁口。女子的牙齿留下这种特征不奇怪,可是,这样的特征出现在男人身上,尤其是出现在储国这样不盛产瓜子的海岛之国的一位大将军身上,实在是非常明显的标记。李丞相?您说对吗?”
    “对对!”李丞相再度接口:“九皇子说的一点不错,威武将军是我褚国的第一虎将,但他就是喜欢嗑瓜子,为此他的夫人曾讥讽过他多次……”
    话未说完,突然品出不对,惊呼道:“难道,特使大人他?”
    “没错!”沐之秋接过话头一字一顿道:“职业使然,所以芒种那****曾近距离地观察过特使大人,我能确定,当时他的门牙上绝对没有这个豁口,他的鼻梁也没有发生弯曲!”
    “呀!”这次所有的人都抽了口凉气,便连萧逸、萧楠和老顽童也不例外。
    褚云鹏的脸色铁青,沉默片刻,突然将目光投向香香公主,“香香?朕问你,秋儿和九皇子所言可属实?”
    “句句属实!”香香公主羞愧道:“父皇!儿臣乃是女子,自然和秋儿姐姐一样更加细致些,以前虽多次见过威武将军,但并未仔细打量过他,只因这次去静安王朝和亲与特使大人相处的日子久了些,自然也亲近,所以特使大人的外貌特征儿臣便看得更加清楚。特使大人的牙齿和鼻子的确如秋儿姐姐所说,根本没有豁口和弯曲。”
    说罢,扑通一声,香香公主跪倒在地:“儿臣荒唐,居然连近身伺候了数月的特使大人是假的都没发现,还请父皇降罪!”
    若是此时众人还听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也不用活了。那个特使大人,根本就不是皇上派去静安王朝的威武将军。
    香香公主才跪下,萧楠已条件反射地伸出手去搀扶她,戴着手套的手尚未触及香香公主的手臂,猛地一愣,想了想,便也双膝着地,跪倒在了香香公主身边。
    “本宫作为香香公主的未婚夫君,没有保护好香香公主,致使公主在静安王朝与狼为伴一个多月,本宫有愧,亦请父皇处罚!”
    沐之秋的眼皮一阵猛跳,要么说古人就是迂腐,这八字刚写了一撇就请罪,请的倒是什么罪?特别是萧楠,你说人家香香公主是舅舅的女儿,身边带了个奸细去和亲多少都会沾点关系,你萧楠在这里起什么劲儿?就算护老婆,你个傻小子是不是也该看看场合啊?
    萧楠你是静安王朝的九皇子好不好?虽说讨好老丈人很重要,但人家都准备要杀你,你还口口声声父皇叫得这么亲热,这般上赶着去倒贴,很丢人的有木有?
    更何况倭国质子若是那么容易就能被人识破身份,他早八辈子就被老顽童搞死了。如今主犯还不知道在哪里藏着,这俩缺心眼儿就在这里深明大义,脑残还是找抽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都是那个假特使的问题,跟你们俩有什么关系?你们赶紧起来吧!”说完沐之秋便朝萧逸和老顽童使了个眼色,萧逸和老顽童抬手一托,萧楠和香香公主便身不由己地站了起来。
    众大臣心中皆是一惊,原本以为这四个人早已是瓮中之鳖,然,单看这俩侍卫的身手,便知他们想得太简单了。皇上下给他们的秘术居然丝毫不起作用,那么,今日这场验尸,到底是谁胁迫谁啊?
    无视诸大臣们变幻莫测的表情和眼神,也不看沐之秋,褚云鹏只是盯着香香公主,半响才咬牙问:“他到底是谁,眼下又跑到哪里去了?”
    香香公主茫然,下意识地往萧楠身后缩了缩。
    沐之秋叹了口气,冲褚云鹏屈膝行礼道:“这个问题还是由我来告诉舅舅吧!”
    褚云鹏的目光才扫过来,沐之秋便咬牙道:“其实,此人乃是舅舅的旧识。他就是二十多年前,被舅舅鞭笞后丢在海上暴晒而亡的倭国质子!”
    褚云鹏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如同看见了鬼一般看着沐之秋,许久才问:“秋儿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吗?”
    “自然知道!”
    “那你可知那倭国质子当年暴晒而亡乃是朕亲自验过的吗?”
    “知道!”直视褚云鹏要吃人的目光,沐之秋淡然道:“那舅舅可知此人曾是倭国玩偶师最得意的徒弟吗?可知倭国玩偶师修习过一种能叫人起死回生的邪术?”
    “胡说!”褚云鹏登时暴跳如雷,“这世上岂有什么起死回生的邪术?人死了就是死了,岂能起死回生?”
    “啪啪!”沐之秋鼓掌:“这当是我这些年听到过最真诚、最有道理的大实话!”
    话锋一转,沐之秋又道:“秋儿和舅舅一样,根本不相信什么起死回生的邪术。所谓的起死回生,不过是做了个诈死的假象,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罢了!”
    褚云鹏登时倒抽一口凉气,诈死的假象?如此一针见血的说法,在他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直接将他内心的恐惧挖了出来,他究竟该感激秋儿还是该杀了她灭口?
    只有褚云鹏自己知道,当年那个倭国质子确实没死。因为,死人是不会自己从坟墓里爬出来的。
    当年,那倭国质子觊觎阿芳,竟在阿芳沐浴时偷偷潜入,意图强暴阿芳,他岂会甘心鞭笞暴晒这样的刑罚?褚云鹏不光要倭国质子死,他还要抽筋剥皮、掘坟鞭尸、挫骨扬灰。令他无比吃惊的是当他派人掘开坟墓时,却发现棺材里没有尸首,那个他亲眼见证过的被鞭笞成一团血肉的财狼就这么消失了。
    此事褚云鹏谁也没有告诉,他下令将掘坟的卫兵全部处死,倭国质子便真的像谜一般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在阿芳的身边过。
    可是,事隔二十多年,阿芳的女儿却告诉他此人没死,不但活着,还是制造黎城血案的罪魁祸首,这让褚云鹏如何接受?情何以堪?
    “秋儿可有证据证明?”
    “没有!”回答得异常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我没有证据证明他就是倭国质子,之所以如此确定,完全是因为感觉。我与他数次交手,数次遭他暗算,多少能嗅出点他身上的气息。不过我却能证明这些冤死的黎城百姓和将士们,绝对是倭人杀害的!”
    “何以见得?”这次说话的却是李丞相。
    “舅舅!”沐之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毕恭毕敬地给褚云鹏磕了个头,“秋儿敢请舅舅准许我在此给这些枉死的将士和百姓们做尸体解剖!”
    “尸体解剖?”
    众大臣皆大吃一惊,便连萧逸等人也愣住了。
    他们都是沐之秋亲近的人,自然知道尸体解剖需要怎样的环境。殊不说实验室,至少得有个干净整洁的解剖室吧?这般在刑场上做尸体解剖,那结果能准确吗?
    更何况现在是夏天,褚国四面临海,又热又潮,便是这些尸体曾在冰室中冷藏过,过不了几个时辰也会腐败,就算是露天,腐败的尸体所产生的细菌和病毒也会大量残留在呼吸带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