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这样的。!”
    吴管事从外边进来,一面拭汗一面讲述。
    “咱们长安府的商人听到的消息,黄沙道君子试,长安府的考生出了大风头....”
    “..礼科全满分...”
    “..乐科也有不少高分..最厉害的当然的是青子少爷..他在乐科...”
    吴管事讲到这里时,坐在郭大夫人身边的郭宝儿大叫一声:“啊,不要讲。”再次伸手捂住脸。
    郭大夫人伸手揽着她拍了拍,郭怀春瞪她一眼,捂住脸把嘴也捂!笑的都合不住!
    吴管事道:“小姐,还没到...青子少爷在乐科先是以一曲兰陵王入阵鼓舞震惊四座...接着...”他看郭宝儿一笑。
    郭宝儿再次叫了声将头埋在郭大夫人肩头,郭怀春翻个白眼,催促:“快讲。”
    “青子少爷。”吴管事道,一面将袖子一甩,大约是学了外边讲述人的动作,声音拔高神情激动,“再接下来的棋艺,与西凉太子索盛玄大战四百回合!以棋局逼得西凉太子吐血投子认输!”
    郭怀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莫名其妙,为什么听到一句描述好像亲临现场一般,这小子做点事怎么总是这么的...大场面?
    郭宝儿没有这个感觉,只道:“快说后边。”伸手捂着脸。
    吴管事道:“青子少爷一举夺得乐科满分。”又轻叹,“当然,青子少爷在得胜后,亦是吐血了....因此千古局一战两人伤神,君子试特意延迟了三天。”
    郭宝儿坐直身子道:“你说漏了,他吐血时大喊..为了我呢。”
    郭怀春看她一眼,似是无语。
    吴管事嘿嘿笑,道:“虽然不是这么说的,但意思差不多,很多人问青子少爷为什么这么拼,不惜伤身也要夺头名....长安府的考生们便讲了青子少爷曾许诺状元娶郭小姐,男儿一言千金重。”
    郭宝儿不悦道:“你说的一点都不好。”转头看郭大夫人,摇着她的胳膊,“娘,他是喜欢我,要娶我,才这么拼命的,是他当着那么多人说的.....要我怎么办?”
    郭大夫人点头道:“是啊,我的儿,你要是不同意,你倒好像负心无情人了。”抚了抚她的头。
    郭宝儿道:“是啊是啊。”口抱怨再次咧开嘴笑,“他真是太坏了。”说着起身,“我还没去告诉柳五儿呢...”
    郭怀春道:“坐下!”
    郭宝儿当然不坐,喊了声爹,嘻嘻笑:“爹,你怎么想?”
    郭怀春看她道:“我想...你高兴好。”
    不过,这个消息的重点是她吐血了,伸手在袖子一算,收的到信是乐科考试之前,那么在写信之后乐科之前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当众吐血这么浮夸的事,对于这奸猾的家伙来说,必然是为了要掩饰什么,她才不是那种为了不相干的人拼命的。
    吉凶如何?
    郭怀春眉头皱起,对吴管事道:“再去打听更多的消息。”
    ......
    ......
    “最终成绩如何尚且不知。”
    六道泉山下的草棚一如先前,门头悬知知堂木匾,室内整洁干净,几案茶台地垫,窗台陶瓶里野花怒放,一众少年们团坐,看着其站立的张莲塘。
    “薛青在礼试得了满分,他的信大家也都看了。”
    “现在乐科的成绩也传来了,薛青以兰陵王入阵和棋局赢了西凉太子,拿到了满分更重要的一场胜利。”
    在座的少年们纷纷点头。
    “干的太好了!”楚明辉握拳道,神情激动,“真是太好了,这样的反击才是君子之道。”
    “我原先还觉得不平,在驿站那样退让太不像薛青....咱们知知堂的人怕什么。”
    “现在看来薛青说得对,口舌之争不如忍一时之气。”
    一路的事薛青都写信说了,如驿站遇到富贵人以马占房屋故意让他们疲惫,当然有些则隐瞒,如得知这些人故意后她给人下了泻药.....这种不太君子的事还是只告诉张莲塘,反正他知道自己不君子的一面,形象无所谓啦。
    知知堂的少年们得知这件事议论纷纷意见不同,张莲塘让大家各自论证了好几天,当薛青再写信来时便告知了最新的进展。
    对于仇人相见大家很激动,对于在仇人面前不落败顶天立地让大家更是振奋,此时先前的闷气不平一扫而光,仿若自己亲身在场积攒了一腔豪气。
    楚明辉连连捶腿:“悔啊,我真该也去参加君子试,太刺激了。”其他人亦是纷纷附和。
    张莲塘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大家现在跟薛青一样亦是在君子试,只是我们要慢一些,薛青的考试已经结束,我们还要迎接一场道试,待道试过了,大家京城会试齐聚。”
    道试啊,真是让人紧张又激动。
    楚明辉深吸一口气:“在进知知堂之前,我都没想过自己能过府试,现在还要去争道试...”
    “是啊,是啊。”很多人也都些许紧张。
    张莲塘笑道:“万事不过一试一拼,如同薛青,现在最终成绩已经出来,只是消息还没传来,但凭他礼科乐科可以看出他的决心,一科也不放弃,拼尽全力,这便是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骑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我们大家共勉。”握握拳头。
    在座的少年们齐声应和,挥动了拳头。
    “那么开始学习吧。”
    “大家互相照应,不能让一个掉队。”
    张莲塘说道自己也坐下来拿起书卷。
    楚明辉低头看书,忽的又抬起头:“莲塘哥你说薛青能拿第几?”
    这是大家都期待的答案,只恨路途遥远不能及时知道,少年们都看向张莲塘。
    张莲塘盘坐几案前,手持书卷,微微一笑:“榜首啊,他大话可是说过的,要是拿不到,回来别怪我们嘲笑他。”
    众少年大笑。
    笑声透过打开的门窗飘出,随山间的秋风四散,不远处山路小径,一个年轻人身背着一捆柴缓步而下,听到这边的笑声转头看过来,面容俊秀,衣袍虽旧洗的干干净净,手还握着一书卷,只看一眼便继续脚步不停,口的低声吟诵也不停。
    “乐亭少爷啊,看路啊。”
    山下散站的闲人笑道,带着几分恶趣......少爷这个称呼对于别人来说是正常的是敬称,但对于不是少爷的人来说,不怎么友好。
    乐亭习惯了,也并不在意。
    “乐亭,你这学很值啊,还能顺便捡柴,我们可都不让山的..”
    “每日来山不过半日,我看你其实是为了捡柴吧。”
    街边的人们说笑着,乐亭对他们笑了笑从街走过。
    “...也不知道他图的啥,读书又不能科举...还得七八年呢,这么久的时间干点啥不好。”
    “...七八年以后能不能考还不一定呢...我可听社学里的先生说了,他读书根本不行。”
    身后的议论不断,稍微分神背诵的一段书又再次忘了,乐亭自嘲一笑,读不通,连记性也不如别人吗?不过也没什么,多背是了,他低头看手里的书,翻动间一封信掉下来,这是天刚亮张家的小婢守着门送来的薛青的信。
    他俯身捡起,嘴角微扬,这次的信是面对考试少年满腹牢骚。
    “原本没想考啊....可为什么了场控制不住....要面子呐....”
    “真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后悔在长安府没有好好学....”
    “..西凉人真是疯了...”
    “..没有办法了,也不想下一科如何,先把这一科眼下做好吧...”
    是啊,想那么远做什么,先把眼下今年做好好了,今年呢,是要读完这本书,乐亭将信放入书卷。
    午间的大路车马行人很多。
    “听说了吗?那个薛青,青子少爷,君子试赢了西凉太子,逼的人家都吐血了。”
    “这么厉害?”
    “那当然,青子少爷嘛,可是咱们长安府县试榜首,将来要状元的。”
    隔了一个月又像以前那样,薛青少爷重新成为长安府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乐亭微微一笑,然而以前薛青也不是众人口的少爷啊......他低头默念书卷脚步不停,一步又一步沿着曲曲弯弯的路而行。
    从黄沙道来的消息四散,京城是所有地方都要早接到消息的,不过京城的大人们可并不在乎那位逼西凉太子吐血的出众少年薛青,也并不在意君子试成绩。
    秋日的皇宫更多了几分肃杀,甬路官袍翻飞,厚重的官靴踏出地面颤抖。
    巍峨的宫殿里传出嘈杂的声音,大朝会还热闹,让坐在龙椅的小皇帝瞪大眼无法打瞌睡。
    地动啊,他也是第一次听说呢,听起来很吓人呢。
    “...怎么会地动...”
    “...快把消息打探更清楚...”
    “...皇后陵塌陷到底如何...”
    “....这是天谴..”
    “..黄大人,注意你的言辞!”
    “自从君子试开始发生了多少事?宋大人遭到暗杀...”
    “宋大人遭到暗杀有什么稀的...更跟皇后陵无关,要不然皇后陵早塌了无数次了。”
    宫殿门不断的关合,官员们聚集赶来,皇后陵塌陷的事不可隐瞒,黄沙道各方人员通过各种途径报来京城,地动因为它一向被赋予的意义不论死伤都是最严重的灾难,而皇后陵因此塌陷皇帝以及整个朝堂都不能承受之重。
    必须有个解释,朝堂掀起了争执吵闹,当然各有心思。
    相于朝堂正殿的嘈杂,秦潭公的值房安静的如同无人之境,秦潭公并没有在朝堂,倒不是又没有人通知他,而是他不去。
    他在值房内安坐手翻阅一沓急报,四周散座七八位官员,神情沉沉,安静不语。
    门外脚步声响,有一个小太监推门进来,施礼道:“王相爷的意思是要彻查皇后陵。”
    在座的官员们顿时凝眉恼怒声音四起。
    “公爷,这老贼夫果然是要趁机生事。”
    “要以天罚之怒来对付公爷。”
    “如果要彻查,我们对皇后陵开挖的痕迹必然要暴露,这可麻烦了。”
    秦潭公道:“不要急。”放下手里的册,“王相爷是一时急糊涂了。”看向其一个官员,“景然,你去告诉王相爷,我倒是觉得陈相爷说的有道理,毕竟我们都没有在现场,而陈相爷是亲眼所见。”笑了笑,“不如让我先写封信给陈相爷问个详情再议,我相信陈相爷很乐意跟我谈一谈。”
    一山难容二虎,朝臣只能有一个一家独大,秦潭公武将掌军权,臣之斗一直在陈盛和王烈阳之间。
    当初秦潭公能助王烈阳挤走陈盛,当然也能重新选择。
    ......
    ......
    “现在时机不合适啊。”
    王烈阳一声感叹。
    身边亦是官员围绕,闻言亦是恼怒。
    “这贼是威胁,地动无可置疑,怕他们如何!”
    “相爷,这个机会难得,君子试可是秦潭公提出的...而皇后陵也一直是黑甲卫和禁军,这次更有宋元在场,宋元恶名臭名远扬啊...”
    众官期盼看向王烈阳。
    “这真是个扳倒秦潭公的好时机啊,算弄不掉他,砍掉他一堆左膀右臂。”
    王烈阳摇头:“你们年轻人是气盛。”敲了敲桌面,“秦潭公再飞扬跋扈,挟持天子,他到底是一员武将,又是外戚,还做不到以令诸侯,但陈盛不一样啊。”意味深长的扫过众人。
    那可是臣。
    秦潭公要扳倒他天下人不服,但一个臣扳倒一个臣,且这个臣资历不低于他,那很容易服众了。
    “陈盛他还有什么?”一个官员皱眉不服道。
    王烈阳神情祥和,道:“他还没死,他还有学生,他还有这次的时机。”又笑了笑,“谁想到黄沙道会发生这种事,地动,皇后陵还塌了....”说到这里又停下来,神情若有所思。
    谁想到黄沙道会发生这种事?
    如果陈盛想到了呢?
    这件事不对.....
    王烈阳坐直了身子,道:“这黄沙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是我们不知道的?”
    ......
    ......
    “哥哥。”
    秦太后疾步进来,屋子里的官员忙起身施礼,秦太后也不管他们摆摆手。
    众人施礼齐齐的退去。
    “哥哥,是不是那些人干的?玉玺怎么样?”她一叠声的问道。
    秦潭公道:“应该是那些人干的,至于得手还是没有得手,暂且不知道。”
    “我说这个不行啊,这分明是给他们机会啊。”秦太后气道,“你看看,现在怎么样,果然吧。”
    秦潭公道:“不一定啊,段山说了地宫前后两门都还封闭,或许是有人试图闯入才塌了。”
    秦太后道:“别人试图闯入会塌,但如果...宝璋帝姬...”
    秦潭公微微一笑:“所以这不挺好的,正好确定我们的小公主是否出现了。”
    秦太后听得不解:“怎么确定?”
    秦潭公道:“打开地宫,打开皇后的棺椁。”
    秦太后伸手掩住嘴,不由左右看了看,低声道:“哥哥,怎么打开?我们要打开地宫无疑是要把黄沙道翻一遍,这么大的动静可避不开那么多人的耳目。”
    秦潭公道:“已经那么大的动静了,正好用更大的动静来掩盖。”将手的册一合,“君子试圣人子弟齐聚,陛下孝行明政感天动地,天驱散恶灵,黄沙道重归清明,皇后娘娘和宝璋公主灵柩当归皇陵。”站起身来,拂袖一笑,“那么在天下人瞩目之下,开地宫吧。”
    .....
    .....
    七月末的黄沙道晴空万里,昨日一场秋雨带来的寒意被烈阳驱散。
    隆隆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恍若雷滚滚,地面发出震动,街的人却没有慌乱,只是略一怔。
    “开始请皇后娘娘的灵柩了吗?”
    “今日君子试结束祭拜开始了啊。”
    大家议论着向城外方向看去。
    站在皇后陵内这种震动感受更强烈,君子试的考生们身着礼服,如同开始那般排列祭拜,只是与七月初不同的是,前方曾经高耸的园丘已经消失,此时百众工匠正在其奋战,更远处还有巨大的挖井凿渠的工具散布。
    “我还记得当初建造地宫的时候是这般情景呢,运送来的沙土堆的跟山一样...”礼官喃喃感叹。
    身为榜首站在最前方的薛青听得他的话,抬起头,建造时合情合理,挖毁时亦是合情合理,翻云覆雨啊。
    礼官收回视线,看向列队的考生们,高喝。
    “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