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这天,裴姝怡和项宇曜带着言峤出了医院,言峤不让项宇曜抱他,而是一手牵着裴姝怡,一手牵着项宇曜的手,他开心地踩着地上的雪走着。
    项宇曜和裴姝怡都看得他很紧,低着头视线一秒钟也不离开他,生怕他不小心滑倒在地上,言峤好不容易才出来玩,一路上兴高采烈的笑个不停,裴姝怡跟项宇曜对望一眼,她的唇边也勾出怜爱宠溺的笑。
    只是走到医院门口,言峤突然停下来,拽着项宇曜的手藏到他身后,“坏人又来了。”
    裴姝怡愣了一下,往前面看去,果然裴廷清正站在车子边,而这次一起过来的还有裴宗佑。
    裴姝怡示意项宇曜抱起言峤,以往见面她还会对裴廷清点点头,而如今她完全把他当成路人甲,目不斜视正要走过去时,身后却传来裴宗佑的声音,“等一下。”
    反正裴宗佑也没有指名道姓,裴姝怡装作没有听见和项宇曜继续往前走,裴宗佑却破天荒的几步追上来,伸手似乎就要去摸言峤的脸。
    裴姝怡护子心切,何况她也没有什么把柄在裴宗佑手里,见状她也不管对方是谁,上前抓住裴宗佑的手臂,一个漂亮的过肩摔,“砰一下”就把裴宗佑撂倒在了地上。
    裴宗佑原本会点功夫,至少不会被身为女人的裴姝怡轻易摔在地上,但他和下属都没有想到裴姝怡竟然直接动手,等到下属反应过来后,准备上前制服裴姝怡,裴廷清低沉地说:“我来。”,说着他几步走过去从地上扶起裴宗佑,“你没有事吧?别摔到哪里了,先找医生检查检查。”
    裴姝怡不理会他们怎么处理,冷笑着望过裴廷清一眼,她转身就走了,后面没有人再追上来,言峤这才把脸从项宇曜的肩上露出来,拍着手很高兴地说:“妈妈打得好,他们都是坏人。”
    裴姝怡心里五味陈杂很不是滋味,恐怕也就只有她才有胆子对裴宗佑动手,他们或许会觉得她没有教养,随便他们怎么认为吧,反正她已经什么也不在乎了,当一个人连自己的命都不再看重时,那么还有什么是她所畏惧的?
    三人到了咖啡厅,言峤坐在裴姝怡身边乖巧地吃着甜品,坐在对面的项宇曜把准备好的圣诞礼物送给言峤,是柯南动漫周边小玩偶,事实上言峤不喜欢这些东西,但他还是开心地抱到怀里,很有教养地对项宇曜说谢谢项叔叔。
    裴姝怡喝着咖啡的动作一顿,她放下杯子,摸着言峤的脑袋温柔地问:“言峤不是很想有爸爸吗?那以后就叫项叔叔爸爸好不好?”
    言峤听后精致的五官立即皱成了一团,他不明白项叔叔就是叔叔,不是爸爸,为什么妈妈要让他叫项叔叔叫爸爸,只是妈妈问着他这话时,妈妈的眼睛里带着笑,这几天以来妈妈都没有笑过了,妈妈以前的眼睛很漂亮很亮,但如今那里头却是灰色的没有光,他不想看到这样的妈妈。
    但让他纠结的是项叔叔不是爸爸,就不是爸爸,怎么能叫爸爸?言峤深褐色的眼睛瞅了瞅妈妈,又瞅了瞅项宇曜,他嘟着嘴好像被欺负了一样,都快要哭出来了,项宇曜见状连忙说:“没事,叫叔叔也一样。”
    裴姝怡接不上话来,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把蛋糕往言峤的手边推了推,“快吃吧,一会妈妈和项叔叔带你去游乐场玩。”
    言峤这才用力地点点头,“好。”
    ***
    晚上裴宗佑回来吃饭,霍惠媛抬头望过去对面的裴廷清一眼,她关怀地问:“上次说你们两人去医院做孕前检查,结果怎么样了,没有什么问题吧?”
    宁怜梦闻言心里就不舒坦了,什么叫没问题吧?好像巴不得她和裴廷清有问题似的,上次裴廷清说要个孩子,霍惠媛这个婆婆也不是很开心,她直觉霍惠媛对她很有成见,并且她知道裴姝怡带着儿子去找过霍惠媛,所以霍惠媛被裴姝怡那个狐狸精生的儿子迷惑了吗?
    宁怜梦压着火气,刚想说些什么,裴廷清在这时放下筷子,低沉地开口,“检查结果表明由于怜梦的体质问题,所以很难怀孕。”
    宁怜梦闻言脊背一僵,猛地转头看向裴廷清,紧接着她握在手里的筷子一下子掉了,豁地站起身,“你说什么?!”,宁怜梦睁大眼睛,面色苍白、不可置信地问:“我不能生育?!”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不能生育大概是一件最可怕的事情了,尤其还是身为裴家这样财阀家族的少奶奶,任凭宁怜梦往日里有多张扬跋扈,此刻也觉得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她震惊而又惊慌,说着一下子抓住裴廷清的手臂,几乎是带着哭腔哆嗦着问:“医院有没有搞错?”
    “前两天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只是担心你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就没有立即告诉你。”裴廷清说着,让方管家把检验单交给裴宗佑和霍惠媛。
    两人一张一张地翻过去,裴宗佑的眉头越皱越紧,检验结果表明宁怜梦是免疫不孕,简单来说就是她对男性精子免疫,会自动杀死精子,如此自然就很难怀孕了。
    而裴宗佑向来只问结果,也不管宁怜梦不能怀孕是什么引起的,又让方管家把检验单拿给宁怜梦看,裴宗佑平静地问裴廷清,“医生的治疗方案呢?”
    “如果治疗没有效果的话,做试管婴儿,或是代孕都可以。”即便是遇到这样的事情,裴廷清也是云淡风轻的。
    当然,这样不至于让宁怜梦觉得他反常,在宁怜梦的逼视下,裴廷清淡淡地说:“只是若怜梦不能养活这个胚胎的话,那么倒不如首先找好代孕的人…………”
    裴廷清没有用什么专业术语,解释得已经很清楚了,但宁怜梦理解错了代孕的概念,刚坐下闻言她又是腾地站起身,她这性子情急之下就口无遮拦了,“代孕?意思是你要跟其他女人生孩子,那么置我这个正室于何地?当年妈生不出来,所以爸就找了赵兰蓉是吗?就算我有问题,难道首先考虑的不应该是治疗吗?怎么就…………”
    宁怜梦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裴宗佑的厉喝声打断,“够了!”
    裴廷清的身世是整个裴家最大的秘密,当时裴宗佑让霍惠媛离开了几个月,再回来后就顺理成章地带回了裴廷清,因此裴廷清不是霍惠媛亲生的,也就只有他们几个当事人清楚。
    近年来裴家其他人有怀疑的,也被他压下去了,裴廷清直到如今也不知道他的亲生母亲是赵兰蓉,先不说宁怜梦是怎么知道这一秘密的,至少此刻当面说出来,就犯了裴宗佑和霍惠媛的大忌。
    霍惠媛只觉得头晕目眩,对于宁怜梦这个儿媳妇,估计连裴宗佑都看走了眼,也难为宁怜梦伪装了这么长时间,虽然她也可以理解宁怜梦是急了,但这样将来怎么能做裴家财阀的女主人?
    霍惠媛感到屈辱至极,尤其是在养子裴廷清面前,她这个正室输给赵兰蓉,让她无地自容,霍惠媛的面色苍白如纸,手按着餐桌站起身,摆摆手无力地说:“你们吃吧,我去楼上休息了。”
    宁怜梦这才意识到自己错了,想说些什么挽救,裴宗佑也站起身,厉声让宁怜梦回房间去,而霍惠媛到底是裴家的长夫人,这些年来持家理财、八面玲珑也尽到了责任,裴宗佑没有想过要哪个女人来代替霍惠媛,此刻霍惠媛差点被气晕,他还是要安抚霍惠媛,责骂过宁怜梦后,裴宗佑走过去搂着霍惠媛的肩膀,两人一起回了楼上的卧室。
    裴廷清仿佛没有听见宁怜梦刚刚说了什么,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后,餐厅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坐在那里用筷子夹着菜,一如既往优雅安静地吃着。
    裴廷清再回到楼上的房间后,宁怜梦正抱着膝盖坐在大床上掉眼泪,她心里委屈,但见到裴廷清,她也不敢解释刚刚在饭桌上的那一番话话,若不然裴廷清真的察觉到了什么,裴宗佑还怎么让她在裴家待下去?
    宁怜梦抹掉脸上的泪水,装作若无其事地下床穿了鞋子,从床头柜上拿了她给裴廷清挑选的礼物,拆开后拿着领带走到裴廷清身边,一言不发地把领带给他系上。
    随后宁怜梦拉着裴廷清到了梳妆台前,两人站在那里,宁怜梦从背后抱住裴廷清的腰,“好看吗廷清?”
    裴廷清看着黑色领带,恍惚间想起那一年的情人节裴姝怡也为他挑选了领带,并且也是亲手给他系上,问他好看吗?那个时候她十六岁,他们两人还不是男女朋友,她还叫着他大哥,她说那是送给他的情人节礼物。
    不知不觉间便是七年过去了,那条领带放在那个别墅里,随着那场火化为灰烬,他娶了宁怜梦,送他领带、为他系领带的女人换成了宁怜梦,而裴姝怡…………裴廷清猛地用力闭上双眼,再开口嗓音已经沙哑了,“为什么今天送我领带?”
    “因为是圣诞节。”宁怜梦喜怒无常的,但这样也未必不好,很快心中的甜蜜就冲散了刚刚的不悦,她收紧双臂越发用力地抱住裴廷清,“之前很多个节日你都不在,想送你些什么,也找不到你的人,不过以后就有机会了,不管什么节日,我都会送你礼物。你呢,有没有为我准备?若是忘记了,也没有关系,下次我会提醒你。”
    裴廷清转头看到窗外大雪飞扬,总是在相同的景物下想起裴姝怡来,比如那一年在日本他易容成别人的样子,而她冲出来不顾一切地抱住他叫大哥,那天他日夜兼程赶过去,只是因为临近圣诞,他想见她,想送她礼物,裴廷清的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半晌他拿出一个首饰盒递给宁怜梦,“给你的。”
    宁怜梦放开裴廷清,打开首饰盒只见里面装着一条项链,“心”形里面是用钻石镶嵌而成的“心”,宁怜梦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感叹着很好看,让裴廷清给她戴上。
    裴廷清依言站在后面为宁怜梦戴上,宁怜梦转身再次抱住裴廷清,依偎在他的胸膛,“我爱你廷清,你爱我吗?”
    “爱。”这一个爱字对于裴廷清来说,跟其他任何字都没有区别,也就不代表任何意义。
    宁怜梦抬起头,泪水湿了眼睛,她温顺下来的时候,也特别动人,是那种让男人不由自主会生出怜惜的一种美,灯光下她脖子上的钻石项链闪闪发光,她咬着唇问裴廷清:“那么你不会找别的女人代孕是吗?”
    裴廷清淡淡的语气,“不要想太多,医生说配合治疗的话,这种情况要不了几个月就没事了。”
    宁怜梦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嗯。”
    现代医疗技术这么发达,不孕又不是什么不治之症,何况还可以试管婴儿、人工授精等等方式,她只是担心裴廷清会像裴宗佑那样,跟外面的女人生一个儿子。
    宁怜梦踮起脚要去吻裴廷清,下一秒钟裴廷清却是一个手刀照着她的后颈砍下去,宁怜梦顿时浑身乏力晕了过去。
    裴廷清往后退出一步,宁怜梦一下子栽倒在床上,随后裴廷清拿出试管,掐着宁怜梦的下巴,把药水灌入宁怜梦的嘴里。
    这天晚上裴廷清再次去了言峤的病房,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走去床边,而是直接进了内室,拉过被子盖在腿上,脑袋靠在身后的墙壁上,裴廷清的双臂抱着肩,就那样坐着睡了过去。
    半夜的时候外面传来动静。
    言峤哭起来,不停地说痛,用稚嫩的嗓音问裴姝怡:“妈妈言峤会不会死?言峤不想死,言峤不想离开妈妈,言峤还想要爸爸,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好痛,妈妈言峤好痛…………”
    “言峤。”裴姝怡泪如雨下,哽咽地叫着言峤的名字,她那么害怕会失去言峤。
    裴姝怡很用力地抱着他瘦弱的身体,听着他喊痛,她又连忙松开一些,怕自己弄痛了他,寂静的深夜里裴姝怡压制不住自己的哭声。
    孩子和大人的哭声一起传入裴廷清的耳中,他睁着眼睛坐在那里,一手握成拳抵在唇上,胸腔和肩膀都在剧烈的震动着,顿了一下,裴廷清猛地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