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疑,这是裴言峤向这些人澄清他们两人关系的好时机,蔚惟一攥着手指站在那里,面上冷若冰霜地看着裴言峤。
    前面有咄咄逼人的汤钧恒,身后是对她报有期待的段叙初,周围则是等着看好戏的人,蔚惟一只觉得十面埋伏,气氛剑拔弩张,她浑身的神经都绷紧了,冷汗从后背冒出来,却也只能静观其变,而第一张牌就握在裴言峤的手中。
    时间仿佛静止了,蔚惟一的手越攥越紧,裴言峤眉眼低垂着迟迟不开口,就在蔚惟一按捺不住要先打破沉默时,那边司仪的声音在这时响起。
    众人的注意力纷纷又被转过去,蔚惟一长舒了一口气,毕竟这是在江茜的婚礼上,若是被她和裴言峤这两个财阀家族里的大人物一搅和,这婚礼也不用举办了。
    蔚惟一悄无声息地远离裴言峤,站在段叙初身侧,在司仪的开场白中,她侧过头低声对段叙初说:“阿初,你不要生气,这个场合不适合给他们解释。若不然的话就太喧宾夺主了。你能理解吧?我并不是优柔寡断下不了决心...........”
    “好了。”段叙初语气淡淡地打断蔚惟一,目光放在前面并没有看她,“我什么时候那么感情用事,不知轻重了?安静点,不要破坏氛围。”
    蔚惟一点点头,安抚性地握了一下段叙初的手,很快又松开,站在那里听着司仪结束开场白。
    音乐在这时响起,大家纷纷鼓起掌回头望过去,贺朝礼身穿白色的礼服牵着江茜的手走过来,而江茜一身雪白的婚纱,妆容精致娇美和长相硬朗的贺朝礼很是般配。
    江茜的手中捧着美丽的鲜花,款步走过来时,偶尔会侧过头与贺朝礼对望一眼,两人的目光皆是柔情蜜意,几岁的孩子在他们的头顶洒下花瓣,两人沐浴在蓝天白云下,那样的场面唯美而又让人感动。
    蔚惟一看得出神,幻想着有一天自己也穿上洁白神圣的婚纱,在婚礼进行曲中和段叙初手牵手走过去。
    接下来司仪开始介绍两人的基本情况,然后又是爱的宣言、交换戒指...........一切流程走过之后,是新娘抛绣球的时间,谁在婚礼上接到绣球,就代表着“下一个结婚对象就是你”的美好祝福。
    蔚惟一对此兴趣不大,往后退出去几步不打算参与其中,谁知江茜看到她和段叙初站在一起,江茜举起手丢出绣球,那个绣球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后,直接向蔚惟一抛来,精准无误地砸向蔚惟一的怀里。
    蔚惟一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抱着绣球站在原地,而那边江茜已经带头鼓起掌来,“请问这位小姐,你有结婚对象了吗?”,还是有很多人不认识蔚惟一,江茜没有叫蔚惟一的名字,询问出来时江茜的目光落在段叙初身上,希望蔚惟一的回答是段叙初。
    “我.........”蔚惟一吞吞吐吐的,在这么多人面前还是说不出口,感受到段叙初期待而又炙热的注视,她忽然有了勇气,张口刚要说她要嫁的男人是段叙初。
    汤钧恒却走过来,先一秒截断蔚惟一,“蔚小姐的结婚对象是谁,不是众所周知的吗?蔚小姐身为女方不好意思开口,裴家三少你倒是主动点啊!”
    在婚礼上适当地闹闹也无伤大雅,汤钧恒这话一说出来,众人纷纷点头附和,但站在那边的裴言峤依旧没有动作,裴言峤身侧的某个人直接把裴言峤推过去。
    裴言峤踉跄了一下,随后站在蔚惟一面前,低头深情地凝视着蔚惟一,“一一,我..........”
    众人把他们两人围在中间,全都抱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态,起哄地拍着手,整个场面的气氛竟然比婚礼进行时还要高昂。
    蔚惟一抬头对上裴言峤那双深褐色的眼眸,看到那里头淡淡的血丝,她的心揪成一团。
    当着这些社会名流的面拒绝裴言峤和裴言峤主动出面澄清他们两人的关系,其结果是一样的,但概念却不同。
    前者会伤害到裴言峤,让裴家三少的名誉受损,而她之所以要让裴言峤自己主动澄清,就是因为她还给裴言峤留有一丝余地,不至于让他在众人面前失了男人的尊严。
    她和裴言峤虽没有男女之情,但她心中依旧把裴言峤当成三哥,真到了这一时刻,她还是狠不下心。
    蔚惟一心里纠结着,希望裴言峤开口,但很显然裴言峤故意当着众人的面逼她,利用她的不忍促成这件事,蔚惟一迟疑不定间转过头在外圈找到段叙初。
    段叙初就站在那里与蔚惟一对视几秒钟,他的唇畔勾起自嘲又讥诮的弧度,表情里充满对蔚惟一的失望。
    蔚惟一见状心如刀绞,肩膀颤动着要说些什么时,段叙初却转过身去,迈开腿往前走去。
    不..........蔚惟一在心里嘶喊着,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段叙初离去的背影,明媚的阳光洒在空地上,他的背影却是那么苍凉寂寥,直到一点点消失在蔚惟一的视线尽头。
    蔚惟一这才反应过来,猛然丢开手中的绣球,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推开裴家财阀的三少,不顾周围的唏嘘声,蔚惟一冲出人群追着段叙初而去。
    谁知跑出去之后不仅没有看到段叙初的身影,反而有一大批不知从哪里来的记者在这时涌上来,一个一个问题狂轰滥炸地灌入耳膜里。
    蔚惟一所有的心思却只在段叙初的身上,脑海里浮现出刚刚他离去的背影,很快的和那天诀别时他走在大雪中的背影重叠在一起,她想到在终于失去段叙初时她蹲在车子边哭了很久,那天在那棵被砍掉的凤凰木前,她抱着那个盒子,大雪一直不停地下,她泣不成声万念俱灰。
    而如今意味着她再次失去段叙初了吗?那么她还会有机会挽回吗?不,机会只有一次,段叙初说了,这是最后一次。
    一个人不会等另外一个人那么久,也不会原谅她一次又一次犯下的错,他们的感情早就千疮百孔,她怎么能因为一时的软弱良善,而再在段叙初的心口上捅上一刀。
    不能。
    蔚惟一摇摇头,慢慢地冷静下来,她不再躲闪镜头,而是挺直脊背面对着众记者,清晰而平静地说:“很抱歉,对于昨天我蔚惟一答应裴家三少裴言峤求婚的事件,直到这一刻才给你们回应。事实真相是裴家三少一直单恋我,对我死缠烂打纠缠不清,并且多次威胁我,而有关昨天的头版头条也是裴家三少一人制造出来的..........”
    刚刚她接到绣球,裴言峤当众向她示爱,如果她不在这时给出明确的回应,那么就等同于默认了答应裴言峤求婚一事,到时媒体再大肆宣扬,蔚家财阀那里她无法交代,而段叙初本就恼恨她不够果断勇敢,她会因此失去段叙初。
    囡囡若是也知道的话,囡囡也会不认她这个妈妈,明明早上囡囡还肯定了她,说她是世上最好的妈妈,那么她不狠下心伤害裴言峤,结果是她将会失去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她不能轻率。
    她必须逼自己做出选择。
    裴言峤,不要怪我,我给过你机会了,哪怕我的方式再怎么残忍,我毁你名誉,把私底下的感情纠葛拿到台面上来说,是我太过分,但那也是被你逼着走到今天这一地步。
    于是几分钟后报道里就出现了裴家三少对蔚家财阀掌控人死缠烂打不择手段,却仍没有获取芳心类似这样的内容,更有甚者有人骂裴言峤猥琐,仗着自家有权有势,而去骚扰威胁恐吓蔚惟一。
    总之各种相关报道层出不穷,短短几分钟内裴言峤成为众矢之的,各种添油加醋夸大其词下,裴家三少的形象一再下跌,名誉尽毁,而可想而知裴家财阀也跟着受到牵连。
    裴言峤随后从婚礼现场走出来,那些记者转瞬间围上裴言峤,向他求证蔚惟一话里的真假,对此裴言峤保持沉默,因为毕竟蔚惟一说的都是事实。
    而这种男追女的普通戏码被媒体记者利用到商业上,也就完全变味了,作为公众人物你的小错会被放大无数倍,那么多人闲着无聊只盯着你一个人,原本可以原谅的,演变成十恶不赦。
    裴言峤起初还安静地面对着记者各种尖锐的问题,直到越来越不耐烦,这些记者没完没了,裴言峤原本就心烦意乱暴戾无常,他握起拳头狠狠砸向其中一个记者的脸上,拽住对方的胳膊转瞬间将人摔到地上,再旋身狠力地踢出去一腿,“砰砰”的声响之下,面对身手强悍的裴言峤,几个记者毫无反抗的机会,几秒钟后就倒在地上。
    裴言峤身形挺拔地站在那里,唇畔噙着一抹阴冷的笑,眼中嗜血杀气腾腾,他一字一字说的缓慢,“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人再敢上前,但整件事情的策划者汤钧恒拿出手机报警,这时裴言峤大步往自己的车子边走,随后发动车子疾驰而去。
    ***
    蔚惟一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人回到家中,段叙初并不在。
    蔚惟一把电话打给段叙初,谁知段叙初竟然关机,她只好打给还在游乐场的周医生,周医生在那边说段叙初并没有过去。
    蔚惟一握着手机,颓然地跌坐回沙发上。
    她又一次让段叙初失望了,若是她及时丢掉那个绣球,而不是在裴言峤走过来时犹豫不决,或者当众勇敢地承认她爱的男人是段叙初,那么结果就不会这样。
    可是她也有她自己的立场,毕竟如今的段叙初什么承诺也没有给她,也没有再提起过和她结婚,在段叙初还没有完全接受她的情况下,她无法确定段叙初会不会同意公开他们的关系。
    因为他们的关系公开后,不知道蔚家和段家两大财阀会发生什么动荡,而这些段叙初是否都安排好了............等等诸如此类,她需要考虑的现实问题太多了。
    蔚惟一一整个下午都坐在沙发上,期间打过很多次段叙初的手机,每次都是关机状态,发讯息也不回,而囡囡的手机不在,蔚惟一又不能借用囡囡的身份。
    联系不到段叙初,蔚惟一心里越来越害怕,担心段叙初对她失望透顶,真的不理她了,她蜷缩起膝盖和身体,把脸埋入膝盖里,肩膀颤动着哭出声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囡囡被周医生牵着回到家中时,走进客厅就听见蔚惟一的哭声,她连忙跑过去推着蔚惟一,“妈妈,你怎么了呀,你怎么哭了?你不要哭。你告诉囡囡怎么了,囡囡帮妈妈。”
    蔚惟一头昏脑涨,恍惚地抬起头,朦胧的视线映着快要哭的囡囡,她突然伸手一把抱住囡囡,“囡囡,妈妈惹你爸爸生气了,你爸爸不理妈妈了。”
    囡囡连忙反抱住蔚惟一,一只手拍着蔚惟一的背,她用童稚的声音说:“妈妈,不会的。爸爸很爱妈妈,他不会不理妈妈的,或许他是有什么事了,也或许他只是一时生气,过去就没事了。妈妈你不要哭了,我打电话给爸爸。”
    蔚惟一点点头,放开囡囡后,囡囡拿出手机拿给段叙初,接通后那边传来段叙初沙哑的嗓音,“怎么了囡囡?”
    “爸爸,你做了什么?”囡囡很不高兴的,皱着眉毛一脸严肃地质问段叙初,“你把妈妈一个人丢在家里,妈妈找不到你,电话你也不接,妈妈坐在沙发上哭了一个下午。爸爸你让妈妈这么伤心,你不是个好男人,囡囡才不要喜欢爸爸你这种类型的。”
    蔚惟一见囡囡很气愤的样子,她连忙捂住囡囡的嘴,“不要这样说你爸爸,是妈妈做的不对,让你爸爸难过了。”
    囡囡拿掉蔚惟一的手,嘟着嘴还是愤愤不平的,“可爸爸是个男人,再怎么说他也应该让着妈妈。”
    “好了。”蔚惟一摸着囡囡的脸,“你把电话给妈妈,让妈妈和爸爸说好吗?”
    囡囡不情愿地递给蔚惟一手机,蔚惟一拿过来贴在耳边,嗓音因哭泣而嘶哑,“阿初,你在哪里?我有话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