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惟一站在那里没有动,靠上鞋柜抱着手臂冷眼瞧着纪恬,而前面的囡囡听到动静后跑过来和蔚惟一待在一起,段叙初也走过来,一只手掌放在蔚惟一的肩上,低沉地说:“家里没有食材了,我让她买了送来。”
    蔚惟一冷冰冰地拍掉段叙初的手,什么也没有说,连鞋子都不穿了,赤着脚就往客厅走去。
    囡囡这个小孩子都看出妈妈生气了,微微嘟起嘴不高兴地瞅着纪恬,而段叙初眸色深沉地紧锁着蔚惟一,明晃晃的灯光下她的背影尤其单薄伶仃,他抿起唇,过了一会才跟上去。
    纪恬换过那双唯一的女士拖鞋走进去,对段叙初说:“二哥,我去做饭。”
    蔚惟一闻言猛然间回过头,表面上云淡风轻的,“既然我来了,阿初这里就不需要做饭打扫的佣人。纪恬你回去吧,我会让阿初把薪水结算给你。”
    “我.........”这一番羞辱之语让纪恬面色苍白,想解释自己并不是佣人,咬着唇望向段叙初,希望他能帮她,但段叙初看也没有看她一眼,而是迈着修长的腿往楼梯上走去。
    蔚惟一几步走到纪恬身前,从纪恬手中接过装着食材的塑料袋,她特意扫了一眼,抬起头笑着对纪恬说:“不好意思啊,这些都不是我和囡囡喜欢的,纪恬你走的时候,顺便帮忙丢掉。”
    囡囡当然跟蔚惟一站在一起,指着那一把芹菜说:“囡囡不喜欢吃这个,以前爸爸家里的佣人,都很了解囡囡的喜好呀。”
    纪恬什么也没有说,脸上一片屈辱之色,顺从地拿回食材,礼貌地对蔚惟一颌首,转身要走时,蔚惟一又在后面叫住她,“纪恬。”
    纪恬顿住脚步,背对着蔚惟一僵立在那里,“蔚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你是不是忘记归还一样东西了。当然了.........”蔚惟一低下头用一只手抚上左手腕的手串,漫不经心地说:“家里的门锁我会换掉,但我不喜欢自己的东西在别人那里。”
    纪恬迟疑几秒钟,返回来把钥匙交给蔚惟一。
    蔚惟一斜眼睨着她,面对着垃圾篓的方向,下巴微微抬了一下,于是纪恬又走过去把钥匙丢掉,出门时连同那双拖鞋也带走了。
    蔚惟一总算透过气,环顾一圈没有看到段叙初,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蔚惟一让囡囡自己在客厅里看电视,她走去厨房打开冰箱,里面果真什么也没有。
    她记得以往自己还在他身边时,他家的冰箱里少不了每餐的食材、牛奶饮品、囡囡爱吃的零食这些,而如今他一个人生活,冰箱里面却什么也没有,可见他的生活起居并不正常。
    蔚惟一心里的火渐渐熄灭,更多的则是对这个男人的心疼。
    她拿出手机打给周医生,让周医生买东西送过来,蔚惟一转身正要回客厅陪囡囡,这才发现段叙初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
    段叙初手中拎着一双拖鞋,正是她以往所穿的,蔚惟一低下头看着自己光裸的脚,她站在那里没有动。
    段叙初一言不发地走到蔚惟一身边,蹲下去单膝跪地,用手掌托起蔚惟一白皙纤细的脚踝,把拖鞋给她穿进去。
    蔚惟一低头看着段叙初宽厚挺括的肩背,想起童话故事里给灰姑娘穿上水晶鞋的王子,她心中甜蜜,但意识到两人目前的关系,又免不了酸楚。
    镜头似乎被拉得很慢,在抬起另一只脚时,蔚惟一有些站不稳,自然而然地伸手抱住段叙初的脑袋,纤细的手指穿过段叙初墨色的头发,“阿初。”,她的嗓音绵绵,低唤着段叙初,“纪恬是谁?是她一厢情愿地喜欢你,还是你们.........”
    蔚惟一说到一半,段叙初忽地抬起头望向她,眼睛里头阴沉沉的,蔚惟一欲言又止。
    过了一会段叙初帮蔚惟一穿好拖鞋,起身往厨房里走,蔚惟一跟在后面,猛然间抱住他精壮的腰身,“阿初你说过.........”
    段叙初顿在那里,浑身的肌肉紧实有些僵硬,垂下去的两只手慢慢地握成拳,没有推开蔚惟一,但也没有回身。
    蔚惟一越发收紧双臂,把脸贴上他的后背,接着说道:“你告诉我,我永远不会有情敌,所以纪恬连情敌都算不上,我只把她当做像是秦悦那样一厢情愿的女人。”
    段叙初停滞几秒钟,忽然抓住蔚惟一的手腕将她反甩在厨房的门板上,随着“嘭”的一声,蔚惟一被段叙初举起两只手臂反压在头顶,他的十指紧紧扣住她的,低头盯着她,面容处在一片阴影里,幽隧的重瞳里浮动着不可察觉的痛楚之色。
    段叙初冷笑着,声线沙哑地反问:“蔚惟一你在乎吗?你若是在乎的话,你不会一次又一次把我推开,祝福我和裴言洁,让我跟她生孩子。你针对纪恬,不过是因为你觉得曾经属于自己的东西,快要被别人抢走了,你只是不甘心而已。但你不要忘了,除了囡囡这个共同的女儿外,我跟你没有,也不想有任何关系,你不要再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蔚惟一咀嚼着这四个字,她看着曾经连重话都舍不得对她说,从不摆脸色始终温柔包容,此刻却冷漠无情陌生到仿佛不曾认识过的男人,蔚惟一的眼眶红了一圈,晶莹的泪水在眼中闪烁泛着光。
    很久后,蔚惟一仰起头逼回摇摇欲坠的泪水,又别开头,灯光下她的侧脸苍白,心痛如刀绞,“对,是我自作多情,你让我进你和别的女人的家门,只是因为我们还有个共同的女儿,我们要在囡囡面前做戏,我清楚了,你可以放开我了吗?触碰我,只会脏了你的手。”
    段叙初死死盯着蔚惟一咬得冒出血珠子的唇,他的喉结不可察觉地滑动一下,紧紧抿着的唇有些发干,过了一会他才不动声色地放开蔚惟一,走过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喝的很急一饮而尽。
    蔚惟一也很快恢复如常,走向操作台那里准备做晚餐,段叙初在她身后不冷不热地说道:“你去客厅陪囡囡,我一个人做。”
    蔚惟一点点头,“好。”,他既然那么不想看到她,她还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做什么?他不高兴心里厌烦,她自己也堵的慌。
    蔚惟一打开厨房的门走出去,周医生恰好在这时买食材回来,看到蔚惟一的眼睛红着,周医生愣了一下,无声地对蔚惟一点点头,她走去厨房把食材交给段叙初。
    蔚惟一看到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堆满烟蒂,也不知道多久没收拾了,像段叙初这样有轻微洁癖的男人,竟然也能忍受。
    蔚惟一走过去把茶几擦拭干净,又去楼上将晾在那里的衣服收起来,再拿到卧室里,一件件折叠好,放入衣柜里。
    这时蔚惟一注意到自己的部分衣物依旧和段叙初的放在一起,房间里也没有其他女人来过的痕迹,蔚惟一心里又酸又痛中还带着丁点欣喜,她形容不出此刻的滋味。
    蔚惟一在床上坐了一会,才走下楼去客厅陪囡囡看电视。
    段叙初很快做好一餐饭,蔚惟一牵着囡囡坐到餐椅上,囡囡拍着手开心地说:“真好,都是妈妈和囡囡喜欢吃的。”
    段叙初摸着囡囡的脑袋,唇畔噙着温情的笑,怜爱地说:“是啊,食材是你周阿姨买回来的,爸爸想做些其他的都不行。”
    这话里明显是说给蔚惟一听的,让她知道他并非刻意迎合她的口味,蔚惟一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攥紧,垂着眉眼并没有说什么。
    囡囡从周医生那里拿过筷子,分别递给左右两边的段叙初和蔚惟一,“我们开动吧。”
    “好。”蔚惟一笑着接过。
    席间段叙初和蔚惟一帮囡囡夹菜,囡囡也分别给爸爸妈妈夹,蔚惟一也给段叙初夹,但段叙初始终没有回应她,只是沉默不言地把那些菜全都吃下去。
    蔚惟一隔着中间的囡囡,凝望着段叙初好看的侧脸轮廓,她想起最初还没有和囡囡相认时,三人坐在一起吃饭,她和段叙初都是用眼神交流,从囡囡身后伸出手,在囡囡看不到的地方,他们十指相扣........蔚惟一猝然低下头,一大颗泪珠子砸进白珍珠一样的米粒里,一下子消失不见。
    以往的浓情蜜意相濡以沫,和此时此刻的逢场作戏、敷衍虚假形成鲜明的对比,蔚惟一只觉得心痛得抽搐。
    饭后段叙初去收拾厨房,蔚惟一则带着囡囡到楼上的卧室洗澡,如往常一样互相泼着水嬉笑打闹。
    段叙初在楼下就能听见母女两人轻快的笑声,他刷碗的动作停在那里,过了一会关上水龙头。
    段叙初转过身背靠在门板上,他拿出烟点燃,仰着下巴盯着空中的某一点,唇畔衔着香烟,淡青色的烟雾弥漫,遮住他的神情轮廓。
    ***
    在囡囡的认知里段叙初和蔚惟一两人为各自的事业,而四处奔波忙碌,平日里聚少离多,如今他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在双休日这两天团聚,她和爸爸玩够了,自然把晚上剩下的时间留给蔚惟一,洗过澡后很乖巧地就睡了。
    蔚惟一走去主卧室,过了一会段叙初推开门进来,蔚惟一连忙起身说道:“囡囡睡了,我去客房吧,晚安。”
    谁知走到段叙初身边时,忽然被段叙初抓住手腕。
    蔚惟一颤了一下,近距离内闻到段叙初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烟草气息,也不知道他刚刚又抽了多少烟。
    蔚惟一站在那里没有动,视线落在他抓住自己的那瘦削白皙骨节分明的手背上,“怎么了?””
    段叙初收回手,“就在这里睡。”
    蔚惟一惊诧,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他不是不想看到她,更不想碰她,怎么会愿意和她睡同一张床?
    “囡囡若是半夜醒过来,发现我们两人不在一个房间里,她那么聪明,肯定会起疑心。”段叙初说完后,也不等蔚惟一回应,他从衣柜里拿出浴袍走去浴室,从里面关上门。
    蔚惟一怔愣许久,想到最初他们担心囡囡知道他们睡在一个房间,如今却是怕囡囡知道他们不睡一个房间,蔚惟一唇边浮起苦涩的笑意。
    她拿出自己的睡衣,走去另外一个房间洗澡,半个小时后返回房间,却发现段叙初正在沙发上躺着,她这才知道段叙初确实不会再跟她睡同一张床。
    那时他为压制对她的*而要求去睡沙发,蔚惟一没有同意,如今..........罢了罢了,过去都过去了,再也回不来,一味地拿现在和那时对比,只会让人心生悲凉。
    蔚惟一走到沙发那里,低头看着把双臂枕在脑袋后面的段叙初,“我听二少说有一段时间你身体不太好,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沙发太小,我可以睡,你到床上去吧。”
    她说这些其实是想引出话题,或许段叙初就会告诉她那段时间他究竟怎么了,然而段叙初闻言也只是掀开眼皮扫她一眼,面无表情地下达命令,“把灯关掉。”
    蔚惟一自找没趣,走回大床那里,装作找东西,又翻了一遍抽屉,结果跟刚刚吃饭前一样,并没有发现药物之类的,若是段叙初有意瞒她,她也确实寻不到蛛丝马迹。
    蔚惟一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掀开被子躺到床上,伸手把灯关掉,只听“吧嗒”一下,室内陷入一片黑暗,窗户被关的很紧,房间里死寂落针可闻。
    蔚惟一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黑暗中只能感受到段叙初存在的气息,却是听不到任何动静。
    半个小时过去,蔚惟一还是没有睡着,试探地叫了段叙初一声,“阿初,你睡了吗?”
    段叙初睁开双眸,月光照进来,洒在天花板上,那上面波光粼粼如水一样流淌,他并没有回应蔚惟一。
    蔚惟一又等了一会,以为段叙初睡着了,她轻轻地掀开被子下床,赤着脚借着月光走到沙发那里。
    蔚惟一慢慢地蹲下身,一手扶在沙发的扶手上,凑过去近距离内凝视着熟睡的段叙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