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原本也是担忧蒋妩不答应的,如今见她诚恳又毫无芥蒂的笑容,才终于放了心,还是忍不住解释道:“你身子重,娘的确是怕你劳累。”
    “我知道的,娘。”蒋妩起身到了赵氏身边儿,握着她的手道:“一家人何必计较那么多。这家里当然是各有所长各司其职了。譬如爹,擅长种地养猪,那就种地养猪,娘擅长统领全局,那就统领全局,长姐善于理家,绝对要当家,阿明善于读书,就要读书,至于我,善于好吃懒做……”
    话没说完,霍初六已经哈哈大笑:“大嫂,你也太能自贬了,我看你不是善于好吃懒做,是善于做土匪。”
    说的分明是抢亲一事,当时第一个拍案放话“就是抢嫂子也要帮你把媳妇抢来”的的确是蒋妩。
    蒋妩白了霍初六一眼,眼珠一转道:“初六也不小了,下一个就该为初六张罗了。我只盼呀,将来初六得个刁婆婆坏小姑,整日里欺负你,才让你知道今儿打趣嫂子是造孽。”
    霍初六虽已不小,可也到底云英未嫁,哪里禁得起这样的打趣,当即捂着脸跺脚逃了。惹得霍大栓、赵氏、霍十九兄弟和蒋家姐妹都是笑。
    如此欢乐了片刻,蒋嫣就和蒋妩一同去唐氏那处请安。只留了霍大栓夫妇与霍十九兄弟在厅中。
    霍大栓掏出烟袋锅子,点了一袋烟吧嗒着嘴吸着,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赵氏叹了口气,笑道:“阿英、阿明,都是有福气的。能得蒋家的女儿为妻,是你们的造化,也是咱们霍家的福。”
    霍十九笑而不语。
    霍廿一点头道是,又续道:“尤其是大嫂。我觉得自从大嫂进门之后,咱们家里的气氛就变的不一样了。好像好运会连连的来。”
    “是啊。”赵氏也满足的点头。
    霍大栓哼了一声,吧嗒着烟嘴含混不清的道:“现在是啥都好。差就差在老大身上。”话音刚落,就被赵氏推了一把。
    好容易好起来的气氛,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霍十九眸中的笑意退去,又恢复平日里的云淡风轻模样。站起身来,道:“爹,娘,我也还有公事,就先去衙门了。”
    霍大栓也知道大喜的日子不好给儿子找晦气,压着火儿哼了一声。
    赵氏忙起身道:“快些去吧,你的大氅呢?外头冷的很,别冻坏了把病气过给妩姐儿可不好。”
    霍十九哭笑不得:“娘到底是心疼儿子,还是怕病气过给妩儿啊。”
    赵氏一愣,随即笑道:“你们都是娘的孩儿。都疼,都疼。”拍着霍十九的背,哄孩子去学里似的将霍十九哄出去了。
    霍廿一这才道:“爹,娘,那我回房去温功课。”
    霍大栓冷不防放下烟袋锅子:“你还打算考功名搬到你哥?”
    “是。”霍廿一坚定的点头。
    “他是你哥。”
    “我知道。于公,他是奸臣,我要搬到他。于私,他是我哥,我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霍大栓沉默片刻,道:“你哥虽然在外不做什么好事儿,可你看这回。不也是他不做好事才成全了你?或许你哥做的那些事儿,都是缘由有苦衷的,就如同这次帮你抢亲一样。阿明,将来你要是真有跟你哥针锋相对的那一日,你也要问明白缘由在判断。那朝廷家办案还要问个证据啥的,你别偏见。就将你哥给断成坏人了。你瞅瞅,真坏人会像你哥那样?”
    霍廿一抿唇,低垂着头不言语。
    霍大栓在鞋底上磕磕烟袋,道:“你去吧,还有。你还欠你哥一句多谢呢。”
    “是。”霍廿一行礼退下了。
    蒋嫣进了霍家们,蒋家姊妹分别嫁给了霍家弟兄的消息,在有心人刻意的传播下,被染上了一层黑暗的色彩。
    故事分为几个版本,不过故事却是大同小异的,大多都是在说“霍英狗贼”又一次色迷心窍,贼心不死,看上蒋家姑娘就像狼叼到肉一样不撒口,还将人家京都文明的才女蒋大姑娘强抢来做弟媳,谁知道霍家兄弟是怎么分派的,其中藏污纳垢各种误会,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这些传言到了英国公耳中,便化作一声哂笑。
    “我原本还当霍十九是个聪明的,保不齐是要辅佐小皇帝,做个忠臣。原来他也不过是个酒色之徒罢了,倒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英国公以碧玉的精致小梳子梳理花白的胡须,面带讥讽的道:“不过这样也好,虽咱们无法确认他到底是否能够对我忠诚,好歹也对皇上未必全心就是了。”
    谭光笑着拱手,奉承道:“国公爷英明。我瞧着那霍英如今做了锦宁侯,就愈发的抖起来了,见了谁都是一副狂傲样儿。”瞧英国公面色不变,他分辨不出真伪,就好赖话各说一半,又道:“不过也亏得他机灵,当初为了掩饰国库一事在朝堂上跟清流那些酸儒据理力争,竟让他歪打正着的得回失地来。只不过此人太过不知检点,有了这么一出,才刚好点的名声岂不是又全毁了?”
    英国公哈哈大笑:“小谭啊,你看的还是不够透彻啊。”
    将碧玉梳子放入明黄色锦缎香囊佩戴腰间,英国公看着那只有皇帝才可以用的明黄,面露得色:“就因为他不是黑也不是白,是灰色地带的人物,咱们才更好用他才是。”
    谭光最善察言观色,见英国公眼神得意的瞥了一眼腰间的锦囊,便道:“无论如何,国公爷的地位却是不可撼动的,前儿上朝,国公爷就带着这个锦囊,小皇帝见了不是也没说出什么,还要说若国公爷喜欢,就多撒赏一些那缎子给您做靠枕也好。”
    “哈哈!”英国公捋顺须髯,大笑道:“小皇帝虽有些心眼儿,可也知道溜须不是?他即便有那个心,也得看看螳臂当车是什么后果,不过区区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能奈我何!我肯叩拜,跪他一日,他就是一日的皇帝,若不然,哼!”
    “国公爷英明啊!”谭光叠声奉承。
    英国公想起一事,凛然道:“不过当初在锦州城外,炸毁蛮子辎重弹药的那个骑个黑马的少年人,却怎么瞧都眼熟。”
    英国公眼前浮现的除了当时在沙场上来去自如的身影,还有那个曾经闯进国公府里将匕首当飞镖投掷向他的那个刺客。
    虽然两个人有点搭不上边,但因为都穿黑衣,身形也都瘦小,又都有一股子凛然煞气,他很难不讲两人联系在一处。
    “国公爷,那个人卑职去查过,战场上着实是血肉模糊的,有好多焦尸,断然无法断定那少年是死是活,说不得已经被炸烂烧成焦炭了,也未可知。”
    “你说的有理。不过那刺客一日不捉拿到,我就一日不安心。还有霍十九的老婆,也听过你我说话,那娘们又敢灌达鹰的酒,绝非是个温婉贤淑的绝色,你我也要注意。”
    “是,那娘们儿好办,若有个不成,要做掉也容易。”
    “先不急。等那事办妥了再说。”英国公负手走向院中,“也不知是不是我多想,我总觉得霍十九的老婆看着眼熟,那个身形,特别像那天的那个刺客。看,可是霍十九的确是被刺客给伤了,小命险些都丢了,如果她是刺客,霍十九会娶?”
    谭光眼珠一转,笑道:“国公爷真是心思缜密。其实国公爷您大可以这样想,若是蒋氏是刺客,霍十九岂不是在枕边放了个隐患?若不是,咱们也不必担心了。退一万步,若那刺客和蒋氏是同一人,霍十九又知道她的刺客身份,那就只能说明他们是一伙儿的,合起火来蒙骗国公爷。且不论他们动作如何,国公爷脸皇上九五之尊都不打怵,难道还怵他们?那霍十九就算没人给他安罪名,现在已经是骂名满天下了,自个儿绑了满头的辫子还特意出来招摇,就怕没人抓他的小辫子呢!到时候都不必咱们,他老丈人就能带头先灭了他。咱们只管作壁上观,自然有好戏看。”
    英国公一想也对,红润面庞笑容又多几分,拍着谭光的肩膀道:“小谭,你愈发沉稳了。不错,老夫没有看走眼。”
    谭光行礼,恭敬的自谦,脸上浮现出看不出心绪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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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间,霍廿一与蒋嫣成婚已到了第三日。
    蒋妩一大早刚送霍十九去衙门,蒋嫣就带着幻霜和如今服侍她的婢子秋兰、秋月二人一同来了潇艺院。
    “长姐。”蒋妩起身相迎。
    蒋嫣忙扶着她坐下,道:“你快别乱动,自家姐妹,又不是外人,何必要拘泥礼数?”说着笑了:“不过我还是听你叫我长姐习惯一些,听你叫我弟妹,我浑身鸡皮都出来了。”
    “听你叫我大嫂,我也是那样儿啊。”蒋妩掩口而笑,随即吩咐婢子去上茶。
    婢子们识相退下,屋内只余下姊妹两人。蒋嫣望着墙角精致的琉璃花樽里盛开的百合,看着蒋妩卧房内恬静舒适的布置,叹了口气。
    蒋妩道:“长姐,可是担忧回门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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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的第二更,先放上来,回头再修错字,昨晚一夜没睡,现在我要去睡一个小时就要去殡仪馆了。大家多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