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妩神色冷然,一手提着皇帝的领子躲开一名侍卫的刀锋,另一手荡开眼瞧着就要划破霍十九手臂的刀刃。匕首与钢刀之间划了一道火星,发出刺破人心般的尖锐摩擦声,只叫人背脊生寒,而景同这会子已经被砍伤了左臂,依旧双手持这捡来的钢刀,拼命护着皇帝。
    曹玉一个旋身,翻腕结果了四条人命,左手成爪,一瞬插入一人左胸随即拔出,满手血红……
    蒋妩眼瞧曹玉那等手法,双眼越发湛然明亮。
    血腥味会刺激她的情绪,让她自心底里生出对杀戮的渴望,渴望听到割破人喉管时的绝望呻吟;渴望感受到鲜血喷溅时的温度;渴望看到被惩处的歹人眼中乞求的光芒。
    蒋妩不在迟疑,左手捡起一把钢刀,右手反握匕首,黄影在霍十九眼前一窜,不等他与小皇帝看清楚,蒋妩左手的钢刀已劈开一名御前侍卫的头骨,右手匕首在灯下闪出一道血光,两名侍卫喉管被割破,一瞬收割三条性命。
    霍十九只看的背脊汗毛直竖,眼前鹅黄衣裙的女子,就如同地狱中走出的煞神,娇美面容上带着嗜血狂妄的微笑,双眼绽放着虎狼扑食一般的光,足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这股子狠劲儿,连武艺高强的曹玉都逊色一筹。
    小皇帝吞了一大口口水,躲在霍十九身后,手抓着他的袖子:“英大哥,你,你媳妇,真真,真他娘的……”
    “皇上,请慎言,您的身份岂能这样说话。”
    小皇帝哆嗦着咳嗽一声,眼瞧侍卫们被蒋妩与曹玉砍瓜切菜一般以压倒性优势杀了过半,心也放下了。只是满屋的血腥气依旧叫他不适。脸色煞白。
    这时,门外又有十余名手持绣春刀的黑衣蒙面汉子涌入加入战团,所剩不多的侍卫早已被曹玉与蒋妩震慑,又有这群高手到来。哪里是对手?只几息功夫,就已满地尸首。
    曹玉丢了钢刀。
    蒋妩则在一趴在桌上的尸首身上蹭了蹭匕首上的血。冷着脸走向皇帝与霍十九。
    霍十九摸了摸鼻子,拿起帕子要给蒋妩擦脸上的血点子,被她偏头避开。
    而小皇帝只顾着看着蒋妩嘿嘿的乐。
    曹玉道:“还请皇上移驾。”
    霍十九也正色道:“皇上,马车已经预备好了,咱们快些离开。”
    “朕正有此意。”
    小皇帝拉着景同,霍十九又低声吩咐了曹玉几句,就与蒋妩随后离开了前厅,走偏门,穿花园。到了西边的侧门。
    蒋妩见一路并未见有尸首,更不见活人,心中越加明镜一般。
    马车是极为宽敞豪华的,赶车的人蒋妩看着眼熟,也是霍十九的人。
    小皇帝正襟危坐。景同跪坐在车板上,自己撕破了衣裳裹胳膊上的伤口。霍十九与蒋妩面对面坐在侧座。
    “咳。”小皇帝咳嗽了一声,笑看向蒋妩,道:“英大嫂好身手,朕真是佩服,佩服啊。”
    蒋妩只斜眼看他,不说话。
    小皇帝也浑不在意。公鸭嗓笑意更浓:“英大嫂,今日之事断然不可说出去,你要是答应朕不说,嗯……”摸着鼻子沉思,随即眼前一亮:“朕就认你做姐姐!说真的,你方才那么护着朕。朕看着真喜欢!要不是你已经嫁给英大哥,朕都想封你做皇后!也好,你大朕两岁,又那么保护朕,就做朕的姐姐也无不可。”
    小皇帝期待的看着蒋妩。想从她脸上找到“受宠若惊”之类的情绪,可谁知蒋妩却盯着霍十九,抿唇温柔的笑着,缓缓伸出素手探向霍十九的腋下,随即纤纤玉指捏住了他上臂内侧的一小块肉,一掐,一拧,捏住不放手,面上笑容更加温柔……
    “啊!”霍十九一声惊呼,“妩儿!我知道了!往后不会了,什么都告诉你!”
    蒋妩不说话,依旧掐他。
    小皇帝愣了一下,随即抚掌大笑,笑声真切欢喜。
    聪慧如蒋妩,从曹玉进门,霍十九护在小皇帝与她跟前就已经明白了今日之事的缘由。
    她知道,别院中各路人马的探子都有。甚至那些侍卫都有可能是有人特意安排进来的,如今都死绝了,终于摆脱了那些人,只怕皇帝之后还要有动作。
    她放开霍十九,撩起窗纱往来路上看去,只见夜色中升腾起一条金灿灿的火龙,滚滚浓烟遮住月色,恐怕别院已经陷入一片火海。
    皇帝与霍十九……做的真干净,方才那些迎接他们的花儿一样的宫女,怕都也无一幸免了。
    蒋妩虽有叹息,感慨生命的脆弱无常,可也能够理解,历史上成就大业的那些男子,哪一个手上不是沾满鲜血的?难道就有哪个人没有沾染过无辜性命,是干干净净的?
    马车回了霍府。
    因不敢惊动了内宅,怕霍大栓与赵氏他们知道了担心受怕,蒋妩与霍十九,小皇帝一行就都在外院,叫人去拿了替换的衣裳来,又伺候沐浴。
    小皇帝换了一身霍十九的袍子。他今年十四,身量未成,霍十九身姿高挑,他的袍子穿在小皇帝身上,宛若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小皇帝甩着宽修提着过长的衣摆在首位坐下,道:“吩咐下去吧。”
    霍十九已换了一身月牙白的交领纳纱长衫,半干墨发松松束成一束,行礼道是,便下去吩咐。
    蒋妩见霍十九与小皇帝似乎有要事要谈,也不去书房打扰,只让小丫头子去传了句话,就往内宅去了。
    路上只觉得腰格外的酸,怕是今日运动过猛动了胎气,就叫冰松去立即请大夫来。
    冰松本在家中等的心急如焚,就怕发生什么大事,见蒋妩回来不直接回卧房,而是吩咐人来取一身衣裳,由听雨去伺候换妥当了才来,又见面就说“请大夫”,当即唬的脸色惨白,道:“夫人别怕,别急,我这就去!”
    蒋妩在临窗的罗汉床躺下,笑道:“慌什么的。没事儿。”
    不多时,常来霍家的周大夫眼角的眼屎都没抠干净,头发凌乱的就被带了进来,慌忙的给在小屏风后的蒋妩诊过双手后,蹙眉不悦的道:
    “不是在下多言,夫人也太好动了一些,您原本就受过伤,其中还有一箭是贯穿伤,本就泄了元气,又失血过多,这一胎怀的根本不是正时候,您还不注意保护一些,寻常闺中妇人都是不肯动,您可倒好,又偏动弹!往后您在这般,就是华佗在世也留不住您腹中的孩子!”
    周大夫训人时,胡子一翘一翘,丝毫不留情面。
    蒋妩却只微笑着听着,待他话毕才问:“现在胎儿无恙吧?”
    “先吃了这丸药,待会儿在吃了我开的方子姑且先看看。”
    周大夫说罢,就叹息着出去斟酌方子,又嘱咐听雨和冰松,往后千万看着夫人不可太过“活泼”。
    蒋妩这会子已是昏昏欲睡,还惦记着霍十九那边的情况,就叫听雨来出去看看前厅的动静。
    等蒋妩吃药的时候,听雨才回来。面色略有些紧张的道:“夫人,咱们府里来了好多大人,连英国公和蒋御史都来了,这会子都聚在前厅呢,府门也是前所未有的大敞开着。还有,皇上的别院失火,现在五城兵马司的人火燎腚了一般去灭火了!”
    蒋妩一口气喝了药,又取过温开水漱口,才道:“知道了。外头的事儿不与咱们相干,我累了,睡吧。”
    皇上的宅子失火,难道是小事?
    听雨见惯了蒋妩的淡定,又因她身体不适,不好多言,就扶着她去休息。
    而与内室里的一片安宁相比,此即的前厅是另一个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