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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子时来找我。”
    无隐一愣,妖孽邪肆的脸庞浮现惊喜之色,眸光潋滟,仿若一池春水被搅乱了七八分,波澜起伏。
    他不语,只以让人浮想联翩的暧昧笑容回应。
    站在他身后的古裳面无表情,一身压抑的冷怒气息,可以预见,爆发起来会有多可怕。
    苏玦清明睿智的眼中闪过不解之色,娘娘要无隐今夜去见她,到底要做什么?
    言一色带着流思离开,无隐站在原地深情目送。
    待言一色骑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他视野中后,才想起来回头,目光触及到古裳,对方便像看见苍蝇一样嫌恶地移开视线,转身,挽住苏玦的手臂,大步离开!
    无隐脸色变了变,可细究他眼中的真切情绪,却是一片虚无空白到冰冷的漠然之色。
    他脸上表情丰富,伸出一只手往前探,然后脚步随之跟上,整个人像只倾斜的紫孔雀一样,朝古裳离开的方向,诚恳执着地大喊,“裳儿,等等我!我是有苦衷的!”
    ……
    苏玦牢记自己的人设,并做下符合人设的事情,带着他‘心爱’的古裳,一路走走停停,在鳞次栉比的各式建筑中闪跳飞跃,誓不让无隐追上!
    无隐发挥锲而不舍的精神,一直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范围跟在后头,边追边喊,引得瞧见他的所有人频频侧目。
    你追我赶的戏码,一上演就是两个时辰,到天色阴沉下来,小雪转变成鹅毛大雪才结束。
    ……
    尚书府。
    古裳带着一身冰冷进了自己的房间。
    无隐后脚就要跟着进去,被苏玦捏住肩膀给挡了回来。
    “女子闺房,男人误闯。”
    苏玦脸色温和,嗓音清润。
    无隐不要脸地回,“我是她哥!兄长为什么不能进!”
    “哦?你竟是古叔的私生子?他要知道有你这样有出息的儿子,一定喜出望外!何时认亲可有想好?认亲之前将少主之位让给谁,可有跟圣主商量?毕竟,要做圣山少主,必须是孤儿!你若认亲,便做不得。”
    无隐听着苏玦的话,面不改色,末了,若无其事地靠近他,“天寒地冻,同是进不得裳儿闺房的可怜人,走,喝酒去!借酒浇愁!”
    无隐说着,伸手欲揽住苏玦的肩膀。
    苏玦巧妙地退身躲过,芝兰玉树之姿,高洁不屈,犹胜苍松劲柏。
    “我也正有此意,无隐公子,请。”
    苏玦说着,当先往院外走去,无隐看看古裳的房门,突然又喊一句,“裳儿,我是有苦衷的!”
    话音落下,这才追随苏玦而去。
    门内的古裳自是听到了他这句话,事实上在被无隐追赶的这一路,她听了不下二十次,是不是真的有苦衷她不管,但今夜,借着无隐去见言轻的机会,她也一定要跟去!
    ……
    夜幕降临,天地万物皆被笼罩在夜色中,巍峨雄伟的皇宫犹如庞然大物,像是随时都会张开血盆大口的异兽,凶猛地吃掉一切靠近的人和物。
    子时临近。
    千星殿内,灯火未熄,言一色窝在铺了绒毯的摇椅上,精神很好,身侧摆放着棋盘,对面坐着清丽婉约的流思,两人在下棋,打发时间。
    流思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沙漏,将手中的黑棋落下,看向言一色,淡笑道,“娘娘,时辰快到了。”
    “啊切——”
    言一色打了个喷嚏,拿过太医研制的药用香囊闻了闻,据说有驱寒祛湿的作用,给她这种症状轻不值当吃药的人用正好。
    她将玉棋扔回棋篓,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毯,才站起身,便又打了一个喷嚏。
    流思忧心忡忡地站起来,到外间取了一盏热茶过来,“娘娘,奴婢看着您的病情是不是严重了?要不,奴婢去端碗姜汤过来?”
    言一色敷衍地喝了两口茶,便朝窗前走去,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慵懒道,“回来后已经喝了三大碗,我不想变成一块行走的姜。”
    流思不禁一笑,见言一色似乎有打开窗户透气的意思,于是过去取了一件斗篷过来。
    言一色伸手推开两扇大窗,狂风冰雪裹着外头的深冬寒凉,扑面而来,凛冽刺骨,逼得人呼吸一滞。
    言一色只觉心肝脾肺都清爽了,深吸一口气。
    流思将斗篷披在她身上,顺便又拉过一个椅子,让她坐下。
    言一色从善如流,两手交叠放在窗棱上,脑袋顺势趴过去,一双漆黑的眼眸剔透灵动,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外面位于千星殿后的小花园夜景,仅有几盏宫灯零星地挂在不同地方,散发着幽冷的光芒。
    言一色忽地又打了个喷嚏,眼中冒出点点泪水,她干脆将香囊放在自己的鼻子底下,皱眉回想起来,少顷,咕哝道,“流思,记得我什么时候打了第一个喷嚏吗?”
    流思没怎么犹豫,便语气笃定道,“奴婢听到的第一个,是娘娘昨夜跟陛下从御花园散步回来后。”
    言一色点点头,哀叹了一声,“真正的第一个喷嚏其实是在御花园里,啧啧,估计是跟他在外浪太久,冻着了。”
    言一色一手撑了脑袋,神色凝重地问,“你说,该怪谁?”
    流思一愣,但见她冷肃的面庞上眼中隐有笑意,便有什么说什么了,“陛下。”
    言一色顿时喜笑颜开,赞许地看了一眼流思,“真是个诚实的孩子!要我私下里告诉陛下,让他嘉奖你吗?”
    流思纵然知道言一色这话是在开玩笑,也立即变了脸色,哭笑不得道,“不不,奴婢还想四肢健全,长命百岁,永远伺候娘娘呢!”
    怪罪陛下的话,就算不是真情实意,她说了,就是她有罪!这怎么能让陛下知道?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陛下看在娘娘的面子上,不追咎她,单是想到有把柄落在陛下手里,她只怕都要寝食难安!
    言一色本就是故意逗弄流思,看见她那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没良心地笑开,身体在椅子上挪了一下,让出一块地方,招呼她,“来,坐。”
    流思摇摇头,冷静道,“不敢。”
    其实这不是言一色第一次让她跟自己有亲近行为,在最初的受宠若惊过去后,已经能平淡应对。
    流思能明显得感觉到,再次回宫的言一色,虽然仍旧和以往一样,不喜在人前露脸,与人接触,只让自己和浅落以及新来的盼烟处理一切事宜,但她对她们这些近人,真的多了几分在乎,不再想之前一样,给她们一种遥不可及、随时都能断绝关系的感觉。
    流思和浅落都很珍惜言一色的转变。
    而言一色转变的理由,其实也很简单,迟聿够无耻够凶残够不讲理,流思和浅落是她身边的近人,不管她和她们的感情是不是真的深,一旦她作什么妖、出任何事,迟聿都不会放过她们,既然如此,就按本心来了。
    时光真的是个让人难以抗拒其魔力的东西,言一色在这个时空待了快一年,最初时的一些坚持,已经在松动。
    言一色没有勉强流思,因为不经意间提起了迟聿,脑中便想起了迟聿。
    她望着外面的暗色,眨了眨眼,一琢磨,迟聿也不过才离京八九个时辰,但她却觉得……啊,时间过得好慢。
    “啊切!”
    言一色再次打了个喷嚏,她忽然想起迟聿昨夜临离开前,让她保管的那一纸传位诏书。
    “流思,把我枕头下压着的锦袋拿来。”
    流思二话没说,将言一色要的东西拿来。
    言一色从细长款的锦袋里,抽出一个卷轴,细细展开,歪着头,百无聊赖地看起来。
    虽然迟聿曾经任由它落灰,语气态度里的漠然不屑,似乎它能当柴烧,但好歹临走时嘱咐了言一色一句,让她保管,那么——总归是有点儿用的。
    言一色看着诏书上的一字一句,正思虑着,忽然打了个喷嚏,手一抖一松,正巧一阵狂风又吹来,这诏书便顷刻间被卷出了窗外,一转眼,隐没在黑暗里。
    言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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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更还是八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