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将这带刺的球很快踢给了陆老太太,陆老太太还没办法不接这个球,只能硬着头皮沉声道:“把福儿给我带上来。”
    一声令下,外头的环儿和秀儿便压了福儿进来。
    安姨娘脸上的表情极不自然,尤其是看环儿和秀儿的时候,那眼底分明透了几分冷意。
    这两人似乎也感受到了安姨娘的目光,浑身像是长了刺般的难受。
    陆淑怡将安姨娘脸上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她心中大定,从此以后,环儿和秀儿怕是在安姨娘那边也讨不着好处了。
    福儿浑身瑟瑟,两腿发软,几乎是被架进来的。她额上冒着冷汗,脸色惨白,一进来就趴在地上磕头,哭道:“老太太明鉴,老太太明鉴啊……”
    “狗东西,竟敢谋害主子,真是天理难容。”陆老太太冷着脸一声厉斥,喝道:“说,为何要给你家主子下|药?背后可有指使你的人?”
    福儿浑身冰冷,紧张的嘴唇翕合。许是求生的本能,她微微抬眸,那目光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安姨娘身上,眼底写满了对生的渴望。
    安姨娘看到那目光倏然一惊,可她很快掩去,只是紧紧握着手中帕子,身子一动不动,更不去看福儿的脸。
    陆淑怡明白,福儿是决计不会招出来安姨娘的。她既然能背叛母亲为安姨娘做事,必定有什么把柄在安姨娘手中。
    果然,那福儿咬了咬唇,复又垂首,摇头道:“那黄藤是奴婢的,给二太太下|药一事,也是奴婢一个人的主意,背后并没有主谋。”
    “都是我自己做的,都是我自己做的。”
    她声音三分的愧然七分的绝望,头也狠狠的撞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不住磕头道:“都是奴婢对不住二太太,都是奴婢的错,请老太太恕罪。”
    福儿是杨氏一手挑出来的人,杨氏怎会不知道她的为人。此事若是无人指使她去做,她是断乎做不出来的。
    “福儿,你与涟雪素日无仇,我们吴家待你也不薄,你为何要如此?”杨氏皱着眉虽是责难,可更多的是寒心。想当初福儿的弟弟生病,还是她派人请的大夫花的银子救了一条人命。
    她不念恩情也就罢了,没想到会恩将仇报,这才是让人寒心的地方。
    福儿不敢看杨氏的脸,可心里却惭愧的厉害,一时止不住大哭了起来:“老太太,奴婢对不起您,更对不起二太太。”她膝行往前,一把抱住了杨氏的腿,那哭声愈加凄厉,道:“奴婢是一时糊涂,奴婢是一时糊涂啊!”
    “一时糊涂?”何氏不以为然,骂道:“你这等吃里扒外的东西,最是可恨。今儿你糊涂下了药,明儿你一糊涂是不是还要拿了刀枪来杀你的主子?”
    “娘,此人绝不能轻饶。”何氏声音透了几分狠辣,亦如前世一般。
    何家的血脉,都是狼性,咬住脖子就不会撒口。
    安姨娘捏了捏帕子,心中略略挣扎片刻,立刻道:“是啊,这等狗东西,就该拉出去喂狗。伺候主子,连一颗忠心都没有,留着有什么用,真是可怜了二太太一直这么信任她。”
    她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环儿和秀儿,这二人吓得立刻缩了脖子,脸色煞白。
    “福儿……我与你素来无仇,你为何要这样害我?”东次间的珠帘微微晃动,吴氏在赵嬷嬷和几个丫鬟的搀扶下缓步走了出来。陆淑静跟在身后,轻声提醒道:“母亲别着急,您慢慢说。”
    烛光下吴氏的脸色很不好,浑身都虚透了,她是万万没想到下|药之人会是福儿。
    “涟雪,你怎么出来了?”杨氏十分的心疼,忙过去亲自搀扶。
    安姨娘眼疾手快,先搀住了吴氏:“您该好好歇着才是,这一出来别又着了凉。”
    陆淑怡能感觉到母亲对安姨娘的厌恶,可她还是将厌恶压在了心底,苍白着脸道:“我出来看一看,到底是那个天打雷劈的贱|人要害我。”
    安姨娘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丝的不自在,却又立刻掩去,只狠狠道:“都是这狗东西害的您。”
    “你还是好生歇着吧,这里不是还有我们在吗。”陆老太太看了一眼吴氏,指着身后的圈椅道:“先坐下吧!”
    赵嬷嬷利索的拿了猩猩红的靠垫来,搀扶着吴氏坐下。陆淑怡立刻上前立在了母亲身边,轻声道:“母亲也要好生保重才行。”
    吴氏轻叹一口,摇头道:“福儿,你跟我一场,你若是供出幕后主使,我便求了老太太饶你一命,放你出府。若是你要自己寻死路,那……那你也别怪我不念主仆情分。”
    吴氏从未说过狠话,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发狠。
    福儿面对吴氏,面上的愧色更深,眼中流泪道:“奴婢……奴婢背后真的无人指使,都是奴婢一人所为。”
    吴氏心寒,皱眉颤声道:“你这是为何?我待你不薄。”
    福儿想了想,死死咬唇道:“奴婢跟着您到了陆家,本指望着您能让老爷收了奴婢,哪怕是个通房丫头也行啊!可是奴婢跟了您一场,却什么也不是,奴婢不甘心啊……”
    她紧紧握着拳,目光快速从安姨娘身上扫过,恨声道:“所以,从您生下八小姐和六少爷开始,奴婢便开始在您的药里下黄藤……”
    “可恶……实在可恶……”何氏最恨这种不知道天高地厚,一心想要爬主子床的女人,不禁勃然大怒,厉声唤道:“来人,还不掌着贱人的嘴。”似是不解气,她又道:“掌嘴太便宜她了,最好把她头上的头发一根根拔了才好。”
    此话一出,陆淑静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陆淑怡也不寒而栗,若不是前世领教过她这个大伯母的狠辣,只怕这会子她也会吓得不知所措呢!
    陆老太太并未出声,似乎也在默认何氏的做法。
    何氏身边的张嬷嬷立刻使眼色给身边的两个大丫鬟云儿和锦儿,这二人都是辣手摧花的主,教训起人来从不手软。
    这二人你一下我一下,左右开工的打那福儿。不过片刻,福儿嘴角就迸出了血珠子,十分的骇人。
    这屋里到底还有两个未出阁的小姐,陆老太太怕吓着她们,便摆手道:“拖出去外头打,打完了留一口气,给我卖得远远的。”
    陆淑怡吸了一口气,还好不是打死。纵然福儿无耻,可她身后之人才最无耻,最该死。
    安姨娘见陆老太太并不追究,似乎也出了一口长气,赔笑道:“这一闹腾,您也累了吧,不如……”
    陆老太太并未理睬她,只是对身边的何氏道:“我也乏了。”一面又冲杨氏赔罪道:“吓着亲家太太了,还请您多担待着。往后这屋里的药,由我身边的乐儿亲自看着熬。”
    她转眸看一眼乐儿:“乐儿,你听见了吗?”
    乐儿屈膝应了声是。
    “天色也不早了,您也歇着吧!”陆老太太冲杨氏笑了笑,又安慰吴氏道:“放宽心,好好养病,等薛神医来,吃几贴药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