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插话道:“二弟妹,这是内院之事,当然是由内院主子说了算。按惯例,如果事情闹大了,多半是要将犯人遣送官府的,但咱们这样的人家最忌流言蜚语,为免招惹是非,一般就是把丫头打得半死不活发卖出去了事。”
    “打得半死……”云舒想起上次在自己院子中央被王夫人活活打死的丫鬟,她不仅打了个寒战,已经死了一个,又要打死一个吗?想到这里她脸都白了。
    小顺子看她脸色不好,搂着她肩膀道:“傻丫头,别胡思乱想,这事儿跟你没关系。”
    大姐诧异的看看他俩:“怎么了?二弟妹怎么……”
    云舒抬头道:“大姐,事情还没弄清楚,又要出人命吗?可不可以……”[
    大姐顿了顿,继而皱眉道:“二弟妹,你可不要像你大嫂那般也去做那烂好人,这高宅大院儿里的事情谁也说不清,不该你管的就不要胡乱插手,免得到时候惹来一身麻烦甩都甩不掉。”
    云舒怔愣一下,低头想想,大姐说得也有道理。小顺子护着云舒道:“大姐,你别这么凶巴巴的说娘子,她现在有身孕,不想出人命是为孩子积德,理所当然的。娘子,放心吧,我待会儿就过去看看,只要那动手的丫头不是十恶不赦之徒,会想办法留她一命,就算真的为咱们孩儿积德吧!”
    看小顺子如此袒护云舒,大姐有些意外,她怔愣片刻,继而好笑的摇头:“好吧好吧,看你俩亲亲我我的,当我多管闲事了好不好?”
    小顺子笑呵呵道:“就是了,大姐,云舒是我等了二十多年的宝贝娘子,我都舍不得说她半句重话。你就当心疼弟弟,也心疼心疼我娘子和你未来的小侄子吧!”
    大姐好笑道:“是了是了!我心疼她,再不说她半句不是好不好?”
    几人说笑一阵,等迎春带着丫头把新出笼的点心送上来,云舒和大姐一起品尝,就当吃下午茶了,小顺子对甜食不感兴趣,暂且离开说是再去大嫂院子看看。
    约摸两刻钟后。小顺子回来,同来的还有脸色难看的大嫂,云舒赶紧站起来迎上去,“大嫂,你来了,没事吧?”
    大嫂扶着她道:“二弟妹。你快坐下,坐下再说。”
    几人就此入座,云舒想问大嫂到底怎么回事,看她脸色又不好开口,倒是大姐直接道:“大弟妹,听说出事的都是你自个儿的丫鬟?到底怎么回事?你这个做主子的连自己丫鬟都管束不了,如何让其他人服你听你指派?你怎么……”
    云舒赶紧打圆场道:“大姐,这种事谁都不想发生,大嫂肯定也很难过。要不咱们先问问大嫂缘由吧?”
    大姐嗔她一眼,想说教云舒两句,见小顺子在一旁巴巴的望着,话到嘴边只好收回去,想了想又对大嫂道:“大弟妹,到底怎么回事?查清楚了吗?”
    大嫂低着头白着脸小声道:“都是我的错,都怪我平时太纵容她们了。”说完大嫂便坐在那里黯然伤神,没了后话。云舒几人等了半晌,见她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大姐皱起眉头又要责备。小顺子道:
    “大姐,来龙去脉我也问清楚了。还是我来说吧!听前面夫人审问的结果,大嫂那两个丫鬟,一个叫金喜是一等丫鬟,一个叫米儿是二等丫鬟,都是大嫂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
    金喜能说会道人缘好,办事也有些能力,米儿老实不爱说话对大嫂却是忠心耿耿。这两个丫鬟一直都有些不合,进府来后,金喜因性格好得到重用,还时常得到夫人的赏赐,而米儿却只是留在大嫂院子里负责些杂事,极少出门。
    今儿中午米儿因金喜戴了一对夫人赏赐的玉镯跟大嫂告状,要大嫂把金喜赶出去,大嫂没有接受反而罚了她,在她收拾包袱准备离开时,金喜回来听说此事立刻去米儿房间找米儿问个清楚,二人言语不和起了冲突,混乱间米儿顺手拿刀子扎了金喜两刀。
    大嫂,事情经过是否如此?”
    金嫂低头没有说话,云舒闻言总觉得那里不对,“小顺子,你听谁说的?”
    “夫人身边的丫鬟说的。”
    “那……夫人怎么处置那二人的?”[
    “金喜已死,买口薄棺把她葬进咱们王家仆役的坟地里,米儿丫头杀了人本该偿命,看在她伺候大嫂多年的份儿上,打她五十大板,如果还能活命就叫个人丫子把她发卖到北方边境去。”
    “五十大板!那么重的板子一般人怕是三十下都挨不过,五十下岂不要人命?”
    “放心吧,我跟打板子的婆子交代了,让她们留她一命,直接发卖出去算了。”
    云舒闻言算是松了口气,大姐想了想,转向大嫂道:“大弟妹,那个叫金喜的丫鬟时不时中午跟在你身边给你布菜那个?”
    大嫂低头不语,大姐微微皱眉:“不就是死两个丫鬟吗?有这么难过吗?”
    云舒看看大嫂,总觉得她今天的表现有些反常,她赶紧打圆场道:“对啊,就是那个,大姐好记性。”
    大姐微微摇头道:“如果是那个丫鬟的话,死了更没什么好难过的。虽然我不认得她,也不知道她脾性,但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二弟妹,你留意没有,中午吃饭时,那丫头明明是大弟妹的丫鬟,给大弟妹布菜时漫不经心,什么到眼前就夹什么往大弟妹碗里放,那模样哪像伺候主子?分明是敷衍,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我要是有这种丫头,早就打死了事,也只有大弟妹你这脾气才受得了她,居然还把她留在身边当大丫鬟!唉,真是……”
    听大姐这么一说,云舒想起那金喜,对大嫂确实有些敷衍,平时跟着大嫂来自己院子,云舒跟大嫂说话,她总是爱插话,有时还当着自己的面说大嫂如何如何。
    云舒当时就觉得奇怪,可大嫂都没说什么自己还能说什么?每次有事要谈只能找个借口把她支开,让迎春或迎秋把她拖住不让她过来打扰而已。
    此事到此算是清楚明了了,大家都停了话头,转而说些其他话题。大姐一直聊到她住的院子收拾出来丫鬟来请,才带着庆儿一起过去,而一直默不作声坐了一个多时辰的大嫂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一个人坐在那里,要么愣神,要么喝茶。
    云舒试着跟大嫂说话,大嫂只是嗯嗯啊啊附和,并没有闲聊的意思,眼看天色已经开始变暗了,大嫂一个人在这儿,连个丫鬟都没带来,云舒总觉得她有心思。
    云舒想了想,跟小顺子对望商量片刻,小顺子点头,找个借口出去,把厅里的丫鬟们一并带走,客厅里就剩云舒和大嫂二人。
    云舒坐到大嫂身边,凑过去小声道:“大嫂?这里没有外人,你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告诉我好吗?”
    大嫂不语,云舒垂眼想了想,继续劝道:“大嫂,我们都是做媳妇的,我们的相公乃是孪生兄弟,你的处境我很明白,你的感受我也深有体会。这高宅大院里,不顺心之事十之**,有些话不能说给男人们听,只有女人才会明白,你要信得过我就告诉我吧,我保证不会告诉第三个人好不好?……”
    大嫂总算有了些反应,她缓缓抬头望着云舒半晌,云舒鼓励的对她点点头,大嫂嘴唇动了动,原本以为她就要开口了,谁知她眼眶里突然毫预警的滚出两行泪水。
    云舒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赶紧掏出手帕给她擦拭:“大嫂,你怎么了?你有心事直接说啊,来,擦擦,快擦擦。”
    大嫂的眼泪更多,甚至开始抽泣,云舒越劝她越难过的样子,手忙脚乱之余,云舒突然明白了,大嫂她不是想说什么,她是心里憋屈,她需要发泄,需要狠狠的大哭一场。
    云舒干脆不言不语,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拿着手帕给她擦眼泪,大嫂则默默的哭泣,当真是哭得伤心欲绝,握着云舒的手紧得让她生疼,即便如此,她依然紧咬下唇不愿发出声音般。
    看着这样的大嫂,云舒的心直往下沉,这就是相府大奶奶的日子,表面看似风光限,实际了,相公不爱,婆婆不疼,内有小妾争宠、丫鬟敷衍,外有婆婆欺压、亲友说教,性格软弱的她原本只想相夫教子老老实实过日子,可自她进府后就没一日安身过,处处受人欺负,日日抬不起头,如此大的压力下她能支持到现在需要的不只是勇气。
    云舒突然觉得大嫂一点儿都不懦弱,相反她却相当勇敢,比自己勇敢多了,换做自己到了她的位置,要么奋起反抗,跟所有人闹僵,要么早就逃之夭夭了。[
    她却不能,不只是府里的压力,她的娘家人不会允许,她还有两个孩子,现在那两个孩子是她的一切。对,孩子才是她心中最放不下的。
    大嫂痛快的哭了小半个时辰,外面天色黑尽,小顺子负手立于院中,望着户上随着烛光摇曳的人影,他皱眉轻叹一声,微微侧头道:“我大哥回来了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