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追上官道,见老爹已经上了马车,对云舒直招手:“云舒,快点儿!咱们饭馆别被人家砸光了!快点儿啊?”
    云舒也不解释,利索的爬上马车,老爹立刻催促车夫快快往县城去。等马车跑出水家村,云舒让车夫放慢速度,老爹道:“云舒,你咋不着急了?不是有人来砸饭馆吗?”
    云舒淡淡道:“我骗你的!”
    “啊?”
    “饭馆有杜叔看着,陈军叔叔还经常带着官差去吃饭,谁有那胆子?”[
    老爹愣了半晌,“那…那你怎么说……”
    云舒嘟起嘴不满道:“我要不那么说,你岂不又要在作坊院子夸海口许重诺?”
    “啊?”老爹摸摸脑袋想了半天,一脸茫然道:“我没有啊!”
    云舒奈的叹口气,“爹啊,现在娘不在家,你都不跟她商量一下,就当着全村人的面要包下志飞叔和小静他们后半辈子,你觉得这样妥当吗?”
    老爹想了想,点头道:“对啊,是该跟你娘商量商量,不过你娘肯定不会反对的,等她回来跟她说一声就是!”
    “爹~~”云舒略带责怪的拉长调子,老爹看看她,皱眉道:“云舒,咱们不是早就说好了,要好好照顾志飞和小静吗?咱们家那么大的园子,家里那么多帮工,每日都有那么多人吃饭,他们来不过是添两双筷子而已,你不会不愿意吧?”
    “爹,我不是舍不得银子粮食。咱们私下照顾他们是一码事,当着全村人的面承诺照顾他们一辈子却是另一码事!爹,莫非你现在也看重虚名,想让小静和志飞叔感激你一辈子?”
    “怎么可能?云舒。你怎么这么说!我不过是想帮帮志飞而已,想当年……”
    “想当年我们家盖房子他来帮忙,封顶他们来送礼。我走丢他来找我,我们家有事儿只要找他他肯定帮忙!
    爹,我知道,志飞叔跟咱们家关系好,帮过我们不少忙,现在他们家有难,我们出手相助是理所当然的。我也没说过不帮啊!我的意思是你不应该时时把这话挂在嘴边,更不该当着全村儿人的面夸下海口!”
    “那怎么算夸海口了?我们肯定会那么做,这事儿做得还说不得?”老爹今天似乎特别执拗,非要说服云舒一般,云舒却觉得今天一定要跟老爹说清楚。要不以后他还会这么做!她理理头绪,一本正经道:“爹,这事儿确实是做得说不得!”
    “怎么会……”
    “爹,你先听我说完,之后咱们再来辩辩谁有道理如何?”
    “好,你说!”
    “爹,先不说小静现在下落不明,志飞叔身心连遭重创,一时没有恢复过来。听不进别人的闲言碎语。可日子长了,等他慢慢从伤痛中走出来,大家有意意的议论肯定会让他越来越上心。
    等他得知你当着全村人的面承诺要照顾他们父女一辈子,他会怎么想了?如果他心情好想得开可能会感激你,或者觉得咱们家对他们父女有恩,应该想办法报答之类。
    但是。如果他一时没想明白,钻了牛角尖,觉得自己堂堂一个大男人,不仅要寄人篱下,靠别人过活,连自己女儿都要别人养活照顾,他还有何颜面出去见人?或者他觉得你是在炫耀,是在可怜他、施舍他,到时候他必定要求离开咱们家,回作坊院子去。
    而村里人都知道你曾经信誓旦旦说要照顾他们父女一辈子,他们回去了,是咱们家没照顾好,嫌弃了他们?还是他们不识好歹,不懂感恩了?”
    “我…我从没想过什么恩不恩的,云舒,是不是你想多了?”[
    “爹,人在受创失落的时候最容易钻牛角尖,您看志飞叔每次想起邓婶婶就不吃饭不喝药的样子,你敢保证他以后听了别人的闲话不会胡思乱想?”
    “这……”
    “这只是其中一面,另一个,小静今年已经十三了,再过两年就及笄了,他们家的情况肯定是要给小静招婿的。
    先不说小静怎么招婿、会招个什么样的婿,你承诺要照顾他们父女一辈子,那小静的相公了?小静的儿孙了?小静的儿媳女婿、孙媳孙女婿了?莫非都要照顾他们一辈子?或者把咱们家的家产干脆分一半给他们?
    还有,你今天当着全村人的面夸海口,大家嘴上赞赏,心里怎么想了,肯定有人想:瞧瞧,这家人有点儿钱就不得了了,什么都大包大揽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家有几个臭钱似的,有什么了不起的?
    当然,别人背地怎么说怎么想咱们管不着,可村里那么多户人家,那么多口人,家家沾亲带故,往前数几代全都是一家人。大家觉得你好说话,以后有事都找上门来,你怎么办?莫非要把村里的孤寡老幼全包养起来?”
    老爹愣愣的望着云舒,张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云舒道:“爹,你觉得女儿说的可否在理?”
    老爹沉默良久,脸色变了几变,看着如此尴尬怔愣的老爹,云舒突然觉得自己方才那话是不是太过分了,对老爹太尊重了?
    她挽起老爹袖子:“爹,您别生气,兴许真是女儿想多了,可这些都是以后可能发生的啊,但凡出事,咱们跟大家没法儿交代啊!您以前不是常教女儿要多做事少说话吗?爹~~~”
    云舒拉长调子撒娇,老爹看看她,宠溺的摸摸她脑袋一声长叹:“唉,咱们家云舒长大了,我老了!云舒,你说得对,是你爹我考虑不周,志飞虽然从小跟着我,平时看着性子温和,却时常为些小事不痛快很久,他就是爱钻牛角尖儿!
    唉!他也是个苦命的,要是腿没断,邓家妹子没走,只要再过两年,等小静招了婿,他们家日子就好过多了!唉,也不知道邓家妹子上哪儿去了?要是她能回心转意就好了!”
    老爹一连串愁眉苦脸的叹息,看得云舒一阵心疼,她想了想,反正待会儿要和老爹一切去找邓氏,不如现在就如实告诉他。
    “爹,其实…我早就托了杜叔、陈军叔叔和方舅舅去打听邓婶婶的下落!”
    “找到了?她现在何处?”
    “她…”云舒斟酌半晌,看着老爹道:“爹,您觉得……如果邓婶婶真的跟其他男人有染的话……”
    “那一定要把她抓回来侵猪笼,志飞和顺叔对她那么好,人家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十几年的夫妻,一出事就跑,这算什么?这女人心肠也忒歹毒了!”
    云舒沉默片刻:“如果…如果邓婶婶是另有苦衷了?”
    “她能有什么苦衷?不就是嫌志飞腿断了,不能干活儿挣钱了!你说她要是实在不想伺候志飞一家子,好歹把银钱留下啊,这点儿都不放过,她还能算好人!”
    云舒看老爹义愤填膺,恨不能把邓氏狠揍一遍的样子,也不知该说什么好。父女俩沉默,直到进城到了奇味斋门前。
    现在巳时中刻左右,正是饭馆客人最少的时候,二人刚下马车,突见四五个衣衫褴褛的半大孩子从奇味斋冲出来,毫不犹豫的向不同方向逃跑,奇味斋的伙计拿着棍子大吼着追了出来,稍稍犹豫追哪个方向之际,那几个半大孩子已经窜入小巷,消失踪。
    老爹惊讶道:“云舒,真有人来捣乱!”
    云舒皱眉想了想,“爹,咱们过去看看吧!”[
    父女俩上前,云舒对那领头的伙计喊道:“马大力,你们干什么了?”
    伙计回头,见了二人赶紧行礼道:“小姐,东家,你们来了!”
    云舒扫了他们一眼,转向里面,见大堂里的桌凳被弄得乱七八糟,破碗碎碟儿掉了一地,二楼上的花饰条幅被扯下来不少,好似有人在这儿打过群架一般!
    马大力道:“小姐,东家,你们来得正好,近几日,总有人跑咱们饭馆来捣乱,而且专挑上午人少的时候,稍不注意,他们就跑进来砸东西,搞破坏,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
    “四天!每天都是那几个人吗?”
    “不是,每天来的都不一样,第一天来的是几个壮汉,第二天是几个泼辣妇人,第三天是几个乞丐,今天是几个半大孩子!咱们的桌凳都换了两批了!小姐,这样下去不行啊,您快想想办法吧!”
    云舒目光在大堂里扫了两圈:“杜叔了?他不在吗?”
    “杜掌柜最近似乎很忙,每日杜康一出门,他也出门,到傍晚才回来!小的把这事儿跟他说了,他让咱们好生守着,不要放那群人进来,逮住了就往衙门送。”
    “哦?”云舒沉吟片刻,老爹道:“老杜有什么事,干嘛非要这时候出门啊?大力,快去把他找回来!”
    “哎,好嘞!”马大力应了声就要往外跑,云舒赶紧叫住他,吩咐道:“这样吧,大力,他们不是喜欢每日上午来闹吗?你在门口贴个提示,就说咱们饭馆每日早餐从卯时末卖到辰时末,然后关门一个时辰,午时二刻准时开门,避开他们闹事的时段!”
    “啊?关门啊?小姐,早上开了门,上午又关门,会不会不吉利啊?”
    “没关系,按我说的做就是!衙门那边,待会儿我和爹爹去走一趟,你们各司其职,好好干活儿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