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有些犹豫,大伯上前一把拎过孩子,提着他就大步往下方去,大伯母着急的追上去:“老头子!老头子,小心点儿,别扭着孙子胳膊!你慢点儿啊,沟里水那么凉,还是回去洗吧!”
    大伯夫妻一前一后下了斜坡,云舒和老爹对望一眼,看到老爹被猪粪猪尿沾湿大半的衣袍,云舒捂鼻皱眉道:“爹,你也下去洗洗吧!”
    老爹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还拎起袖子闻了闻,呵呵笑道:“好几年没闻过这臭味儿了!云舒啊,咱们家好几年没养猪了,我看咱们山上园子里那些果树都要粪肥,不如……”
    “行了行了,爹,你洗干净了再说吧,臭死了!”老爹笑呵呵的提着袍角往下方去,云舒和小蝶九娘也跟了下去。
    到水沟边时,见大伯正拎着小男孩胳膊把他浸水里提起来、再浸再提,像清洗衣服一般,还别说,他动作连贯利落,还真像那么回事儿!而大伯母则蹲在一旁紧张的大喊:“哎呦,老头子,慢点儿、慢点儿!小心!小心脑袋别浸水里了”[
    老爹在水坑下方就着污水洗洗手,又找了干净的小水坑清洗衣摆上的污物。大伯手上动作不停,回头看看老爹道:“二弟,别用冷水洗,待会儿回院子去把衣服换了,用热水泡泡,放点儿香草去去味儿!”
    “没事儿,就袍角打湿一点儿,回家再换也一样!”
    “哎呀,好了好了,老头子,再洗咱们孙子就要冻出病了,给我给我!”
    大伯母伸手去抢那正踢着小腿儿想往水里蹦的小男孩,大伯板着脸道:“你这婆娘怎么不知事?在这儿瞎嚷嚷什么?还不快回去烧热水!”
    伯母怔愣一下,小声嘀咕:“我这不是担心孙子吗?”
    “你还说!要不是你成天搂着抱着,不好好教导。孙子能成这样?”
    “我…我有教啊!可…可……”
    “回去烧水!”大伯厉声呵斥,大伯母见大伯当真来了气,不敢再顶撞,洗洗手怯生生的走开了。不过云舒明明听见她似乎还在小声嘀咕着什么!
    大伯卷起袖子,再帮小男孩清洗一遍,脱下自己的衣袍给他擦擦,然后顺势一裹,抱着小男孩站起来道:“二弟,走,跟我回院子去!”
    大伯上了竹林。才发现云舒几人,他略微停顿,语气平淡道:“云舒也来了!来,到大伯院子坐坐吧!”
    大伯一本正经的样子,说的话不像邀请倒像是命令,老爹也道:“云舒、春秀,你们都来坐坐吧,给你大伯见见礼!”
    既然老爹和大伯都这么说了。现在不去也得去了!云舒给春秀做个奈的表情,春秀笑道:“走吧,云舒。我好些年没回来,大伯肯定不认得我了,是该去见见礼!”
    云舒让九娘把给三叔家的礼物放下,留在竹林里,请两个伙计帮忙看着,几个大姑娘携着手一起上了梯子,进了大伯院子。
    水云波见之立刻端出凳子,笑嘻嘻的招呼道:“云舒妹子来了,坐、坐吧!”
    “谢谢堂哥!这是我干姐姐春秀,麻烦堂哥再端根凳子出来!”
    水云波瞟了一眼。然后转头望着春秀,看他微微张嘴、脸颊发红、掉出来一般,云舒一阵嫌恶,撇撇嘴道:“堂哥,麻烦你再端根凳子来可以吗?”
    “啊?哦!好好,马上来、马上来!”他手忙脚乱的往屋里跑。同时还不忘回头望着春秀嘿嘿傻笑,直到嘭一声撞到半掩的堂屋门板上。
    云舒几人都乐得捂嘴偷笑,大伯瞪水云波一眼,厉声道:“愣了干什么?快端凳子!”
    水云波应诺两声冲进堂屋,云舒四下看看,这院子的布局跟上次来时差不多,不过院子里的东西却乱七八糟。簸箕、背篓、竹篮子等随意的丢在地上;锄头、斧头、柴刀、镰刀之类的利器东一把西一把,完全没收拾;还有那东一摊、西一摊的鸡粪……[
    云舒不自觉的看向自己脚底,生怕方才没注意中了标!春秀、小蝶、九娘也低头看,小蝶不着痕迹的往旁挪了挪,鞋底往地上蹭了蹭,九娘扑哧一声又赶紧捂住嘴。
    云舒也想笑,不过还是忍住了,她对春秀眨眨眼,二人上前几步,来到大伯面前规规矩矩的行礼:“见过大伯!”
    大伯抬头扫了一眼,嗯了一声就没话了。二人对望一眼,云舒道:“大伯,这是我爹娘十年前就认下的干女儿春秀,十年前离开,现在回来了,以后就一直是我们家的人了!”
    春秀轻缓优雅的行个礼,想了想,从手上取下个大大的银镯子递给小男孩:“大伯,春秀多年未回,第一次见小堂侄也没做准备,这个…就当给小侄子的见面礼吧!”
    大伯看了一眼,淡淡道:“不用!”,小男孩见那东西银光闪闪,似乎非常感兴趣,咿咿呀呀嚷着探出身子来抓银手镯,春秀笑眯眯的往前一递,在小男孩就要抓到时,突然旁边伸出一手轻轻一捞,把那银镯子捞了过去。
    大伯母拿着银镯子仔细端详,还掂了掂重量,满意的收进袖子,笑呵呵道:“大侄女真客气,既然是二弟的干女儿,自然也是咱们的亲侄女,这么见外干啥?”
    云舒心下嘀咕,问道:“大伯,我爹了?”
    “他在屋里换衣服,一会儿就出来,你们坐吧!”
    大伯母也热情道:“是啊是啊,坐吧,快坐啊!”
    然后她看看小蝶和九娘,指着她们道:“喂,你们两个,来帮我烧水、抬洗澡桶子!”
    云舒微微皱眉,想要制止,小蝶已经拉着九娘应诺着去了厨房,大伯母笑呵呵道:“云舒、春…大侄女,你们先坐着,我给我孙子洗洗澡,待会儿就来啊!”
    水云波好一阵才从屋里端出把笨重的大木椅来让春秀坐,春秀见大伯坐的都是一般的竹椅,自然不能没规矩,云舒便把自己的小凳子给了她,然后去屋檐下端了根小木凳过来,那大木椅让给了大伯,老爹坐大伯的位置。
    水云波搬完椅子后就不动了,端根小凳坐在春秀附近,愣愣的望着春秀发呆,云舒一阵厌恶,故意坐到他们之间,挡住水云波的视线。
    而小蝶和九娘却忙着抬大大的洗澡木桶到院子里,又将热水凉水一桶一桶拎出来倒大木桶里,大伯母翻出几个纸包,熟练的各倒一些到洗澡桶里,搅拌搅拌,然后大伯把小男孩放进洗澡桶。看他们配合默契的样子,似乎这事情经常做!
    云舒玩笑道:“大伯母,您可真讲究,洗澡还随时备着香料啊?”
    大伯母一边给小男孩清洗,一边道:“没办法,孙子太皮,经常弄得满身臭味儿回来,不给他熏熏,怎么出去见人啊!”
    云舒干笑两声,见小蝶又提了桶热水出来,大伯母道:“行了,你去生炉子烧热水!”
    “等等,大伯母,小蝶不知你家东西摆设,要给你弄坏了不好办!”
    “不会,哪有丫鬟不会生炉子的……”
    “小蝶,你把那两包东西拎过来!”小蝶应诺一声走开,大伯母动作顿了顿,有些不满的撇撇嘴,小声嘀咕:“一个丫鬟而已,怎么比个小姐还精贵!”
    云舒不理她,指着小蝶拎来的东西一一介绍:“大伯、大伯母,云舒去省城几个月,给你们带了些礼物回来,大伯,这是给您的绸布;伯母,这是给您的脂粉套装;这个是给小侄子的,还有堂哥堂嫂的……”
    伯母高兴了,嘴上说着客套话,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那一堆盒子,要不是提着小男孩不能松手,她肯定能立马扑上来。[
    云舒心下暗笑,把东西一一摆在院中石桌上,她想了想道:“伯母,怎么不见堂嫂了!”
    伯母一顿,“谁知道那贱人上哪儿偷人去了!赵小芬!赵小芬,你个贱人,再不回来以后就别回来了!”大伯母对着四周一阵咆哮。
    大伯低声呵斥道:“嚷什么嚷,她那么大个人,自己知道回来!”
    “哼,她知道回来?她偷了人没人要了当然知道回来!我叫她看着孙子,眨眼功夫就给我看粪坑里去了!那死贱人,她敢回来,我非打断她腿不可!”
    对于大伯母开口一个贱人、闭口一个偷人,骂的还是自己媳妇,老爹非常尴尬,水云波事不关己,大伯脸色铁青,春秀万分惊讶,嘴角微翘盯着大伯母猛瞧。
    而云舒自己,说实话,她觉得非常丢脸,幸好这里没外人。若是十几年前,打死她也不相信,当初那个最会装模作样、说话细声细气、相公长相公短又万分讲究的大伯母会变成这么个满口脏话、嗓门奇大的粗鲁妇人!果然生活才是检验人品的唯一标准么?
    为了转移话题,云舒扫了一圈,看到木桶中扑腾的小男孩,笑眯眯道:“大伯母,小侄子真调皮,这么喜欢玩水!他今年应该两岁了吧?小侄子,来,叫声姑姑听听!”
    云舒伸手想逗逗那小子,那小子却突然张嘴就向云舒白皙的纤手扑来,云舒一个没注意,居然被那小子咬住了!她惊呼一声,想要把手拔出来,那小子却似觉得好玩一般,更加用力的咬住不放,手还在水里扑腾,喉咙里发出咯咯咯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