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水志华回到家中,还没进门便听到水云波的嚎叫声,他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冲进院子,见水云波正爬在地上一张凉席上,周氏使劲压住乱扭乱动的水云波,水云秋拿着药酒给他擦屁股腚子。
    水志华走近一看,见水云波屁股肿得老高、腿肚子上一个牙印,虽未破皮,却青了一大片!
    “这是怎么回事?”水志华厉声问。
    周氏吓一跳,她背对院门蹲着,没看见水志华回来,回头一看是自家相公,便松开水云波,一屁股坐到地上,嘤嘤的哭诉道:“还能怎么回事,不都是你兄弟老娘干的好事?”
    “什么兄弟老娘?你给我说清楚!”[
    周氏便哭哭啼啼的将下午的事儿说了一遍,不过经她之口说出的经过自然是:水志诚突然不问原由下狠手揍水云波,她去劝架却被李氏威胁恐吓,汤氏来了不帮她,反而训斥她一顿,还说要休了她!
    水志华注意到周氏半肿的脸颊,“这脸也是志诚媳妇打的?”
    周氏支支吾吾,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水志华立刻跳起,抓起一根扁担就要往院外冲,周氏撒了谎,自然不敢让水志华去,到时候露了馅她自己也没好果子吃,她立刻拉住水志话,哭道:
    “相公、相公,你别去,你去了也打不过他,到时候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你可让咱们娘仨怎么活啊!”
    水云秋也跑过来抱住水志华大腿:“爹,这次连奶奶都帮着他们,你不能去啊!”
    水志华正在气头上,就是要往门外冲,刚到门口,院门突然被打开。汤氏黑着脸进来,正好见水志华拿着根扁担,那扁担一晃差点儿打到汤氏。汤氏一火,冲上去就给他一巴掌,骂道:“畜牲,你也要打你老娘?!”
    气晕头的水志华被这一巴掌打得清醒过来,见汤氏站在自己面前,赶紧扔下扁担,扶着汤氏坐下,“娘,您怎么来了?”
    “哼!我不来,你就要出去杀人了!”
    “娘!二弟他太过分了,不仅对您动手,趁我不在,还对我儿子、妻子动手,他算什么男人?你怎么还帮着他?!”水志华闷声闷气道。
    汤氏又给了他一巴掌,不过只是拍在他背上,骂道:“你还好意思说,你也不问问你那宝贝儿子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儿?他…”
    “娘,云波知错了,求您别再责怪他了!”周氏见势不妙、立刻打断汤氏,水云波想淹死云舒的事儿绝不能让水志华知道,否则水志华肯定会将水云波暴打一顿。
    “哼!他犯下那么大的事儿……”汤氏正要继续。
    “娘~~~,您看咱们云波身上的伤,怕是几天都起不了床了,就算他有再多错,也算是受罚了,娘,求您饶了他吧!”周氏跪行到汤氏面前,可怜兮兮的哭求。
    一旁的水云秋见状偷偷揪水云波一把,水云波立刻尖叫着“疼、疼死了!”
    汤氏往水云波屁股上瞥瞥,见那两个屁股腚子红红的、肿得老高,腿肚子上还青了好大一块,心想这小子也算吃了些苦头,便没再继续说这事儿,脸色也缓和了些,周氏见状偷偷松了口气。
    汤氏对水志华道:“好好教教你儿子,七八岁了、成天在村子里乱跑像什么话?还有你,”汤氏转向周氏:
    “谁家孩子见人就骂?见人家有吃的就端碗守门口?我水家缺你吃缺你喝了吗?搞得像叫花子一样,以前是看云波小没说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告诉你:这俩孙子你给我看好了,再让我听说他们随便乱骂人或者抱碗去守人家门口,老娘就休了你、亲自教养!”
    水志华诧异的望向周氏,周氏心虚的低头认错:“娘,媳妇知道了,媳妇一定好好教导他们!”
    “哼!”汤氏又训斥水志华几句便回了自家院子。[
    冷静下来的水志华问:“云波到底犯了什么大错,娘要这么骂你?”
    周氏低头躲躲闪闪,嗫嚅着不知说什么好。
    水云秋立刻插话道:“爹,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大哥这几天去偷了二叔家几个鸡蛋,今天被二叔逮个正着,所以才发那么大火!”
    “对对,就是这样,我说怎么这几天多捡了几个鸡蛋了!”周氏立马接话道。
    水志华狐疑的看着周氏,周氏讪笑道:“相公,都怪我没看好云波,你别生气啊!唉!也怪二弟,他家有钱宁愿拿去开荒,也不好好整整他那房子,连个院子都没有。那鸡窝就在露天底下,连个围栏都没有,谁知道是谁家的鸡下的蛋了?咱们云波一听见鸡叫就去捡蛋、本身也没什么错,这不是婆婆亲自教的吗?”
    周氏自顾自的说着,没注意到水志华渐渐沉下来的脸,一旁的水云秋见势不妙,赶紧拉拉周氏,道:“娘,爹忙了一天,肯定累了,我去给给爹倒点儿水!”
    走之前水云秋对周氏眨眨眼,周氏立马会意,陪着笑绕到水志华身后,“相公,你累了吧,来,坐好,我给你捏捏!”
    水志华张张嘴,想说什么,见周氏如此殷勤,心想她应该知错了,也就罢了。
    “相公,怎样,上月的月钱拿到了么?”
    “恩,拿到了!”水志华将自己的钱袋递给周氏,“这里是八百文,拿去做家用吧!”
    周氏喜滋滋的将接过钱袋,道:“他爹,每月存的那一两存好了吗?”
    “恩!”
    “那契纸了?”
    “钱袋里!”
    “还有二百文了?”
    “哎呀,你这婆娘,啰啰嗦嗦烦死了,那两百文我拿去请了掌柜喝酒吃饭!”
    周氏站在水志华身后,见他看不到自己表情,便嫌弃的撇撇嘴,片刻后又换上一副贤妻良母的温柔相:“恩,相公做得对,咱们是该多谢掌柜的照顾勒!哎!相公,这差事我爹娘、嫂子都帮了不少忙了,咱们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啊?”
    水志华闭着眼睛,随意的挥挥手,“随便,你看着办吧!”,周氏闻之大喜,乐呵呵的将水志华一顿好夸。
    “爹、娘!我什么时候能动啊?”一旁的水云波突然出声。
    周氏回头一看,见水云波还光着腚子趴在地上的凉席上,方才只顾着从水志华兜里掏钱出来,忘了自己儿子了。
    周氏立马丢下水志华,跑过来看看水云波的屁股,“乖儿子,别动啊!刚刚擦了药酒,肿已经消下去了一些,待会儿让你爹再给你使劲揉揉,过两天就好了,啊!”
    “不要、不要,我不要爹揉!”水云波嚷道。[
    一旁的水志华立马黑了脸,挥挥巴掌,骂道:“死小子,老子服侍你,你还敢嫌弃?小心老子再揍你一顿!”
    水云波一头扎进周氏怀里不敢说话,周氏摸着水云波后脑勺,哄道:“哦,哦!咱们**乖乖,别怕,你爹只是吓吓你,不会真的揍你的!”
    水云波嚷道:“爹讨厌,不帮我出气,还要揍我!”
    周氏哄道:“对对,你爹就是讨厌,咱们不理他,啊!”
    这边水志华虽黑着脸,见周氏不停的给他使眼色,他自己累了一天,也懒得计较,便自顾自的回房去休息了,眼不见心不烦!
    水志华七岁开始上私塾,上了五六年,成绩一般,文章一般,什么都一般,先生说这孩子小聪明是有些,可他这文章水平,要考秀才恐怕都很难,当时正好水志诚也到了上学的年纪,汤氏一听水志华没希望,便让他回来干活,换了水志诚去上学。
    水志华不知先生对自己的评价,以为汤氏只是因为要让水志诚上学才不让他继续上,剥夺了他走上仕途的机会。所以从那时起,水志华心里便对水志诚疙疙瘩瘩的,尽管是亲兄弟,遇事不帮忙、反而事事都会压水志诚一头。
    幸好水志华文章虽一般,却打得一手好算盘,汤氏便四处求人,给他在城里一个小客栈寻了份账房的差事,一个月也有四五百文的月钱。
    正是有了这份本事,周氏父母见水志华为人精明,还有点儿本事,家里条件也算不错,离城里也不算远,便将周氏嫁给水志华。
    周氏家几代之前也算是个书香门第,原是住在城里的,可惜后代不争气,几代下来没落得除了书几乎一所有,一家人便卖了城里的宅子,举家搬到东门外附近、置办了几亩薄田过起普通农户的日子。
    周氏是周家搬出城的第三代,也学了些字,自认为有点儿墨水。所以村里人有了孩子便叫老公为他爹,而她却喜欢文绉绉的叫相公,为这事儿刘氏冷嘲热讽过好几次,周氏不以为意,心里却是极其鄙视刘氏的!
    周氏的大嫂娘家有些门路,城里最大的钱庄掌柜正是周氏大嫂的表哥。周氏成亲后,便托大嫂想办法,送了不少礼(当然钱全部来自汤氏处),才为水志华谋得了这个钱庄账房的差事。
    这差事也算轻松,上班时间相当于现代的朝九晚五,每十天休息两天,还有各种节假、农忙假之类的,月钱先是一两五百文,现在已经涨到了二两银子,不过周氏一直跟汤氏说水志华的月钱只有一两银子。
    能得到这肥差,水志华自然感激周氏,家里便全交给她做主,钱财是给她管的,儿女也是让她教养的,他自己对那对儿女管教的时间却是极少。
    躺在屋里的水志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总觉得周氏瞒了他什么?自己虽不待见二弟,可从小看着他长大,水志诚是什么脾性他很清楚,这么多年从没见过水志诚欺负过谁!云波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儿?
    水志华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可又不想去问周氏,他知道周氏最宠那儿子,问也问不出什么。想了半天,水志华突然坐起,走到屋外道:
    “她娘,我明天去城里私塾看看,云波这么大了,早该上私塾了,等我找好私塾就送他去,你这几天好生看着他、别再到处惹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