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叉着腰步步逼近大姑,大姑举着手愤怒的瞪着小姨,却始终没有落下来,二人就这么当街对峙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前方几个衙役正往这边来。
    李氏赶紧上前拉住小姨,“算了算了,都是亲戚,咱们回去吧!”
    小姨也知道见好就收,她整整衣服、甩甩袖子,故意嗲声嗲气道:“三姐夫的大姐啊,有空来我家坐坐啊,咱们好好聊聊!”说完示威性的瞥大姑一眼,优雅的转身,摇摇摆摆的走到李氏身边,取过李氏手中的盒子,挥挥手中的丝帕,道:
    “三姐,咱们回去了,当街摆个泼妇架子像什么话?”
    大姑站在原地气得直喘粗气,几个衙役大喊着走近人群:“什么人当街闹事?大过年的也不让人清净,散了散了!”[
    李氏跟在小姨身后,回头看看那逐渐散去的人群道:“小妹,你别老是这样子,要是遇到厉害的,小心吃亏!”
    “哎呀,三姐,你怎么跟娘似的?娘说你刀子嘴豆腐心,我看你哪儿有什么刀子嘴?不仅心软嘴也软,难怪人家要欺负你!你就不能硬气点儿?……”小姨嘀嘀咕咕念开了,李氏叹口气、抱着云舒不说话。
    李氏跟着小姨回到小饭馆,从方寡妇门前路过,突然想起上午从王记布庄拿的两匹布忘在了方寡妇那儿,便想去问问,李氏本想让小姨先回去,小姨偏要跟着。
    李氏进门跟方寡妇打招呼,说明来意,又问了水志诚的去向,方寡妇道:“志诚兄弟帮我进完货,又去王记布庄干活儿了,他说晚上再到这里来接你!”
    跟来的小姨一进门便左瞟瞟右瞄瞄,那模样像个踩点儿的小贼,李氏时不时瞪她一眼,她当没看见。
    方寡妇下午换了身衣服,素白的长裙、头发简单的挽个发髻,髻上一只木簪,除此之外,并其他装饰,即便如此,素颜的方寡妇更显超然世外的清丽,完全看不出是个四五岁孩子的娘!
    李氏跟方寡妇说话时,小姨站在旁边,那视线总在人家脸上扫来扫去,标准一个女登徒子模样,方寡妇有些不自在,李氏也注意到了,匆匆说几句便拉着小姨出了门。
    一出门,小姨便道:“三姐,你下次问问方大嫂,有没有什么保护皮肤的秘方啊?”
    李氏瞪她一眼,小姨讪讪的笑道:“呵呵,我以前就见她漂亮,没近看过,没想到皮肤这么好!”小姨摸摸自己的脸颊,又道:“真是羡慕哦!我的皮肤能有那么好就好了。哎!三姐,你先前不还叫我不要说三道四,跟方大嫂好好相处吗?你就帮我问问吧,我保证跟她好好相处!”
    李氏觉得好笑,这小妹从小就爱美,见到比她长得美的就不高兴,现在又要问人家秘方,真是的!
    二人回到小姨家的小饭馆,见几个伙计拉了几大筐鸡回来,正在往店里搬。小姨奇怪,喊道:“刘安,你买那么多鸡干嘛?这小店哪儿用得了那么多鸡?”
    那正在指挥搬鸡笼的伙计刘安跑过来,“哎哟,少奶奶回来了!呵呵,这是少爷吩咐我们买的!”
    “啊!他发什么疯?”小姨说着就要冲进去找姨夫算账,刘安赶紧拦住,道:“少奶奶、少奶奶您别急,听我说、听我说啊!”
    小姨气呼呼的停下,双手叉腰,瞪着刘安。刘安擦擦额角,道:“少奶奶,您这次真冤枉少爷了,这鸡,你看,个个活蹦乱跳的,才五文钱一斤了,老母鸡只要四文一斤了!”
    李氏一听,惊道:“才四五文?!平时不是要八文一斤吗?!”
    刘安给李氏行礼问好后道“可不是,难得遇到这种好事儿,就算用不完,养着下蛋也划算啊!少爷特地叫我多买些,那鸡本有上千只,两刻钟不到就一抢而空,我可是带了两个伙计抢破头才抢到这些的!”
    看刘安身上的衣服,确实皱巴巴的,头发有些凌乱,帽子胡乱歪在头上,样子的确有些狼狈,小姨不再说什么,挥挥手道:“那你去忙吧!”
    李氏嘀咕:“怎么会这么便宜,那鸡不会有问题吧?”
    小姨一听,也担心起来,“三姐,要不跟我去看看,我没养过鸡、看不出好坏,你帮我留意留意!”[
    李氏抱着云舒跟着小姨来到后院,那些鸡搬进后院后便被放了出来,围在栅栏里。李氏凑近仔细看,这些鸡除了有的身上掉了些毛外,并异状。李氏围着鸡栏转了两圈,突然,她发现一只半大鸡脚上绑着一根靛青色的布条。
    “哎,小妹,叫个伙计把那只鸡抓出来给我看看!”
    小姨以为那鸡有问题,赶紧叫来伙计,一阵鸡飞狗跳后,那绑布条的鸡总算抓到了,李氏将鸡脚上的布条解下来,翻来覆去的看,嘀咕道:“怎么这么熟悉啊?好像在哪儿见过?”
    小姨也凑过来,“怎么样?鸡有问题?”
    李氏反应过来,笑道:“没有,鸡都很好,没问题!”
    小姨奇怪“那你抓鸡干什么?这布条有问题?”
    小姨翘起小指用她那红红的长指甲轻轻捻起布条一角拿到眼前左看右看,又嗅了嗅,往旁边一抛:“恩,臭死了,一根破布条,有什么好看的!”
    李氏捡起来找张草纸包上塞进兜里,其后便一直跟小姨在院子里闲聊。水志诚直到酉时末才来接云舒母女,小姨拉着李氏,非要留他们吃饭,本还打算留二人过夜的,李氏死活不肯,直到戌时中刻夫妻俩才举着火把回家。
    二人回家后收拾一番,水志诚拿出今天的工钱,一共四百文,今天的活儿虽比昨天多,可昨天已经预支了一百文,有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
    李氏收好钱,照例数出二十文给水志诚明天吃饭,又将今天的事儿唠唠叨叨说了一遍:六顺兄弟送布、方寡妇的传闻、脂粉店门口遇到大姑,夫妻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李氏突然想起下午那根布条,她掏出来,问水志诚:“你见过这东西吗?”
    水志诚跟小姨一样拿起来左看右看又嗅嗅,没看出什么特别来,本想扔掉,突然他停下动作,“这布料…像是娘的旧衣服上撕下来的!”
    “娘?!”
    二人静了片刻,“莫非!!”二人同时开口!
    “要不我拿去问问娘?”水志诚拿着布条就要出门,李氏赶紧拉住他。
    “回来、回来,他爹,你就这么拿去,万一你娘误会我们偷了她的鸡怎么办?昨天那事儿你大姐现在还埋怨我了!”
    水志诚只好转了回来,李氏道:“娘的鸡怎么会到集市上去?不是说偷鸡的是什么脏东西吗?”
    “哪儿有什么脏东西,多半是那些贼趁着过年偷了鸡去卖,要不谁家一次能养出上千只鸡来,就算是小贩,也不可能一次收得来那么多啊!还卖得那么便宜!”
    李氏点点头:“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干的?!”
    “她娘,要不我明天进城去打听打听?”
    李氏有些担心,“他爹,打听可以,可你千万不要自己跑去抓贼啊!那么多鸡哪儿是一两个人偷得来的,不知会有多少人了,你可小心点儿!”
    水志诚所谓的应了一声,可李氏非逼着他认真应诺才安心睡觉。
    第二天水志诚照常进城干活,李氏心不在焉、时不时的望望县城方向的大道,直到酉时末水志诚才回来。他还没进门,李氏就迎了上去:“怎么样?”[
    水志诚一脸凝重,“咱们进去再说!”
    二人进到屋里,水志诚喝了口水,道:“那鸡确实是被偷的,那群人是十来个游手好闲的小伙子,成天在城里打架斗殴、吃酒赌钱、调戏女子,没钱了就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儿,过年这几天官府查得严,城里偷不着,他们便结伙跑到乡下来,年年都有村子被他们偷。
    官府抓了几次,可这些人大事儿不犯、小事儿不断,官府也奈何不了他们,每次抓进去关几天也就放了,出来照样偷鸡摸狗干坏事!”
    李氏叹口气:“唉!看来跟我们院子那癞子李是一类人!算了,咱们管不了那闲事儿!”
    水志诚沉默半晌道:“她娘,要不我们去跟娘知会一声儿?”
    李氏觉得这样也好,不过汤氏未必会信,她想了想道:“你娘正在气头上,这个时候去说她多半听不进去,这事儿你别管了,我明天去跟村长说说,他老人家自会处理!”
    第二天,李氏将此事儿原原本本的跟村长讲了一遍,村长叹口气道:“原来如此,这几天为这事儿闹得人心惶惶的,天天有人来找我诉苦。唉!志诚媳妇,还得多谢你们小两口儿,这事儿知道了原由,我也算对大家有个交代了!”
    当天下午,村长便写了份状纸交到官府,又叫几个小伙子挨家挨户通告丢鸡原由。这年代要想找回鸡或者要点儿损失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儿,丢鸡的人家只好自认倒霉,以后关紧门户。
    一时闹得沸沸扬扬的神秘丢鸡案就这样不了了之的落了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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