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言情小说 ,荣谋
    安南县主又叹了口气,“安氏一族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和睦……”
    董如意静静的听着。
    安南县主也不避讳,从安家几代人身上开始说起。
    安家的老祖宗原本只是个跑船的,因一次海难,被其他王朝的人救起,这才发现了一条通往海外的路。
    海上的风险虽大,却是暴利。
    安家老祖宗是要银子有银子,要儿子有儿子。
    只可惜大周朝禁海,他们每次出海都要冒着被砍头的危险。
    就因为这个,他们不知使了多少银子。
    安家老祖宗觉得如此不是办法,这才想着捐个官。
    就这样,安家的嫡长子做了官,而安家的船厂便交给了其他几个儿子。
    安家有钱,安家老大不仅做官,还时不时的接济百姓,没几年就名声大作。
    福建因为倭寇的存在,一直都富裕不起来,安家为此想了许多办法,甚至还捐了不少战船。
    安家嫡长孙是个厉害的,在一次倭寇破了水军防线后,他带领着家丁和城里的百姓硬是把倭寇挡在了城外。
    直到援军前来,退了敌。
    皇上得知大喜,让人细细的禀告一番,最后直接赏了个都统。
    就这样经过安家几代人的努力,安家不仅封了侯爵,还掌管了水军衙门。
    只可惜入仕途的是安家嫡系,而按照老祖宗的规定,每年船厂和海上贸易要分七成给安家嫡系;而掌管安家船厂的旁支只能拿剩下的三成。
    在巨大利益面前,就是一家人那也是要眼红的。
    安氏一族的人开始有人生事了。
    安家嫡系为了平息旁支心中的不满,答应同朝廷争取解封禁海令。
    朝廷经过几个月的争吵,最终同意了解封禁海。
    只是朝廷给的军饷依旧是禁海的那些。
    谁人都知一旦解封禁海,那么沿海地区的水军必须增加,而且是要翻倍的增加,他们要负责禁海商船的安全。
    商船多了,海盗、倭寇自然就多了。
    安氏一族的压力剧增,但是在海上巨额的利润下,他们依旧同意了。
    安氏一族开始扩大经营,他们除了做海上生意,还开了不少银楼、商铺,毕竟他们有海上的货源。
    随后的几年里,安家嫡系又置办了大量的良田。
    安氏一族直接抵达了最鼎盛的时期。
    安氏一族的嫡系为了安抚旁支,他主动把船厂、良田、海上贸易、岸上生意等全都交给了旁支打理。
    只是每年福建水军的粮草、军饷、战船都要从这里面跑出。
    至于剩下的,依旧是嫡系七,旁支三。
    船厂和海上贸易原本就是嫡系七、旁支三。
    如今开了禁海令,安氏一族的海上生意更加的红火了,旁支认为养些兵士无可厚非,毕竟他们保护的也是自己。
    至于那些个良田和岸上生意,这些可都是嫡系出银子买的,他们旁支只是管着,白白的分剩下的三。
    一时间,安氏一族上下一片和气。
    只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在安氏一族银子越赚越多时,旁支们开始不满了,他们忘记当初那些个原本就是嫡系的东西。
    他们觉得自己这么多年,辛苦赚的银子,全都进了嫡系的口袋。
    他们开始省事,甚至有人想要分家。
    安氏一族的嫡系一直的退让非但没有让旁支感恩,还养大了他们的胃口。
    他们最可恶的甚至拖延水军衙门的粮饷。
    安氏一族的嫡系忍气吞声的想着解决的办法。
    实在是安氏一族家大业大的,嫡系男子的心思全都在抗倭寇上面。
    而剩下的一切庶务、内务全都要由安家女眷打理。
    她们真的是分身乏术、苦不堪言。
    最后竟有人想到了同皇家联姻,毕竟这里天高皇帝远的,朝廷只知道安氏一族的光鲜,并不知道安氏一族内里的事。
    至于真正的公主,他们不敢娶,所以千挑万选才挑选个厉害的安南县主。
    安南县主的到来的确镇住了安氏一族的旁支。
    她是皇族,是宝亲王最宠的孙女,没有人会在摸不清情况的时候来找安南县主的麻烦。
    安南县主来到安家的头三年里,没有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却三年抱俩的连着生了两个儿子。
    安家上下恨不得把她当祖宗供着,就连他们夫妻的感情也是那三年培养起来的。
    那是安南县主最幸福的日子。
    随后的五年里,她慢慢的接受了安家的各项事务。
    安南县主的嫁妆是按照郡主的规格指定的,盘账、记账的管事一个比一个能干。
    她带着自己人开始查安氏一族的所有银钱往来。
    结果不用想了,年轻气盛的她把安氏一族的旁支得罪个便。
    随后安氏一族故技重施,开始在军饷、军粮上拿怼安家。
    安南县主一听,怒发冲冠,让她的人去告诉那些人,三日见不到水军衙门的军需,她就回京请旨禁海,并且撤掉安家水军都统一职,至于原因她一定会如实禀告。
    没有银子、没有粮食打什么倭寇,开什么禁海。至于降罪,她有宝亲王护着,保自己一家绝不是问题。
    安氏一族的旁支们当时就吓傻了,他们二话不说,带着军需前来赔罪。
    随后安南县主打铁趁热的把船厂、海上贸易、岸上贸易全都拿了回来,依旧是安氏一族的人管着,但是每年的账目必须清晰。
    至于以前的那些,她也不追究了。
    安氏一族的旁支们,敢怒不敢言的,也只能如此了,自此安氏一族的旁支一蹶不振。
    如今安景升和安比槐的死,还有船厂如此多的管事、匠人之死,安氏一族的旁支们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闹大,然后正义的拿回船厂的管理权。
    至此安家嫡系和旁系的关系彻底决裂。
    而安景升父子入住安家船厂,给了安家旁支一个大大的希望,也就是说他们同样有机会放更多的人进到船厂。
    安宏远一家就是安南县主在三个儿子都战死后,妥协的结果。
    如今安氏一族的旁系也是分成三派的,一派是族长一脉,他们管着海上贸易,管着的是所有人都眼红的。
    这也是安南县主的手笔,最以前海上的事是由大家轮番督管的。
    因为谁都想趁机会捞一笔,安南县主借题发挥,直接弃了了老规矩,而立了新规矩。
    安氏一族的海上贸易至此交由族长一脉,只是但凡有人状告中饱私囊的,那么就开祖会,撤换族长。
    如今的族长虽然不喜安南县主的手段,却也是个正直的。
    而剩下的两之旁系,一支是掌管着安氏一族的银楼、当铺等岸上生意的。
    一支是官着安氏一族的上万顷良田的。
    这也是历代皇上从来都没有想要撤换安家掌管福建水军的原因。
    当然这里面仍是有安南县主的功劳,皇亲毕竟就是皇亲。
    然而这一次安景升和安比槐的死,那些个旁氏是一定会拿出来说事的。
    他们可是无时无刻都在想着要拿回安家船长的管理。
    至于安比槐通敌卖国的事,安家只能哑巴吃黄连,这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万一这事要是张扬开了,那抄家灭族就是板上钉钉的。
    董如意眼角低垂,她安静的听着,整个过程,她没有插一句话。
    安南县主忧心忡忡的看向董如意,“如今我也拿不准他们要如何做?怕就怕他们没完没了啊!”
    董如意抬起眼,她淡淡的说了句,“姨祖母无需担心,不是有我在呢。”
    安南县主说完就紧张的看着董如意,她之所以说的如此详细,就是想让董如意知道安家如今的现状。她想让董如意给她出个主意。
    董如意停了手中的动作,淡淡道:“我知道了,这事我会处理里,到时候姨祖母看我眼色行事即可。”
    安南县主不可置信道:“你有办法了?”
    董如意点头道:“恩,这事您就不用管了,明日就让人传您身体不好的事出去。至于到时候,我让您装晕,您就装晕,其他的都不用您管。”
    就这样安氏一族的事,在董如意一个‘晕’上面暂且搁置了。
    廖妈妈在外屋的榻上摆了早饭。
    景瑞媳妇进来就看到桌上那深红的红豆粥。
    她走过去一看,竟然还有一盅冰糖血燕。
    她看了一眼里屋,赶忙轻声道:“你怎么拿这些个过来?快装回去。”
    廖妈妈小声道:“是香菊姑娘让奴婢准备的,小姐那边不碍事。”
    她也知道柴房的事,还特意问了菜式,香菊说就按照往常的来,咱们小姐不是那些个凡夫俗子。
    她这才继续准备了养气补血的饭食。
    在廖妈妈眼中,自家小姐年纪小,这日里夜里的忙,自然是要多补一些的。
    董如意听到外面有声响,侧头喊道:“是廖妈妈过来了吗?”
    廖妈妈听到声音,赶忙放下手中的食盒,应道:“是奴婢,奴婢准备好了今日的饭食。”
    董如意看向安南县主,“姨祖母是要哪里用饭?”
    安南县主道:“躺了许久了,起来动动,问问外面都谁在?”
    董如意起身掀了帘子,她见景瑞媳妇也在,直接道:“姨祖母要外屋用饭。”
    景瑞媳妇应是,赶忙走了进去。
    景瑞媳妇见董如意出到了外面,小声道:“奴婢见廖妈妈准备了红豆粥和冰糖血燕,便同她交待了一句。”
    安南县主道:“这个廖妈妈,竟也是个拎不清的。赶紧扶我出去看看,可别吓坏了那孩子。”
    景瑞媳妇赶忙道:“县主放心,奴婢已经让她把那些个收了起来。”
    外屋内,廖妈妈静静的立在一旁,她偷偷的看向董如意,刚刚景瑞媳妇的话,让她心中很是没底。
    她也怕吓坏了自家小姐,这才赶忙把那道红豆粥和冰糖血燕收了起来。她心里想着,小姐每日都是要喝上一大碗的,今日也不知道会不会问上一句。
    董如意看着有些不自在的廖妈妈,道:“廖妈妈可是身体不适?”
    廖妈妈忙道:“没,奴婢很好。”
    董如意点点头,看向桌上的菜式,问道:“今日的怎么没有血燕?”
    廖妈妈一愣,随即道:“有,有,奴婢这就拿给小姐。”她说着打开了食盒,把里面那盅冰糖血燕拿了出来。
    她打开炖盅盛装到了一旁的小碗里。
    景瑞媳妇扶着安南县主刚走出来,正巧看到了廖妈妈盛的血燕。
    那红橙橙的,别说是景瑞媳妇,就是安南县主见了,心都是一颤,她们还没在当场呢。
    安南县主呵斥道:“谁让你拿出来的?”
    廖妈妈吓了一跳,差点没有打翻手中的碗,她赶忙放下手中的碗,低头看着鞋面。
    董如意道:“姨祖母这好端端的怎么生气起来了?快过来尝尝,廖妈妈的手艺可好了。”
    安南县主几步走了过去,“景瑞家的,赶快把这些都拿出去。”
    景瑞媳妇应道:“是。”她说着就要上前。
    董如意眉头一皱,伸手道:“慢着,这是要做什么?先把话说清楚了。”
    景瑞媳妇指着那炖盅道:“这是冰糖血燕。”
    董如意道:“有毒?”
    景瑞媳妇被问的一愣,摇头道:“没有。”
    董如意又道:“我不能吃血燕?”
    景瑞媳妇支吾半晌,才憋了一句,“那是红色的。”
    董如意随即明白了过来,她们这是怕她看到红色啊。
    她无奈道:“红的也没事,不碍的。”
    廖妈妈心道:“她就知道香菊姑娘定不会害她。”
    董如意拿起银勺,喝了一口,“姨祖母,您不试试,温度刚好。”
    廖妈妈激动的看着董如意,她就知道小姐最喜欢吃她做的东西了。
    安南县主摇摇头,示意董如意自己吃就行了。
    她光是想象安比槐死的场面,她就没了胃口。
    董如意就在安南县主的面前,吃下了一整碗血燕,然后还喝了小半碗红豆粥。
    景瑞媳妇的脸煞白,直到廖妈妈把碗筷都装了回去,她还处于难以置信中。
    她心里想着,安夫人在睡梦中,可还在念叨着血呢。而人家这位,不但是自己走出柴房,还跟没事人一样,胃口极好的喝了一大碗血燕和一小半碗红豆粥。
    门外传来了程护卫的声音,“属下有事要回禀董小姐。”
    董如意看向安南县主,道:“姨祖母是要歇息,还是要听程护卫回禀?”
    安南县主道:“我看你也别折腾了,你就让他在这里回话,我还是回里面歪着就行了。”
    董如意点头,“那等下就麻烦景妈妈了。”
    董如意原本就是要在这里的,香菊已经好几日没有休息了,明日还得赶路,她想让她的人好好休息。
    更何况有些话她也不想说二遍。
    程护卫拿着一叠纸张走了进来。
    他行礼道:“回董小姐的话,这是新口供,算上安比槐的总共一百二十三人,全都盖了手印。”
    这是一打假口供,是他们伪造的杀人偷盗的口供,为的就是应付衙门来的人。
    毕竟这是一下子杀了几十口子。
    董如意伸出手,程护卫先是一愣,随即交给了一旁的景瑞媳妇。
    景瑞媳妇接过后,转交给了董如意。
    董如意接过纸张,一张一张的翻看了起来。
    她一边看一边点头道:“恩,办的不错。”
    程护卫都要热泪盈眶了,他看着董如意那满意的模样,心道:“能得董小姐一句夸赞可真是不容易啊!”
    董如意又道:“把那些尸首处理了,明日上午咱们打道回府。”
    程护卫一听要回去了,顿时大喜,心道:“苍天啊,总算是要回去了。回到安家,这些事就不用他亲自来回话了。”
    只是他还没高兴完,就突然想到:“这一百多个尸首要如何处理?”
    他快速的算了一下挖坑的时间,然后抱拳道:“如果明日上午就离开,属下怕掩埋不完那些个尸首。除非一家子埋一个坑里。”
    董如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抬头眼直直的看向了程护卫。
    里屋同样听着程护卫回话的安南县主,此刻的面色也有些不好了。
    她心里想着:“埋什么埋,那些个狼心狗肺之人就该抛尸荒野。只是她不好开口,毕竟她刚刚才说过,这些事都交于董如意来处置的。”
    程护卫一个激灵,赶忙想自己究竟是哪句话说错了。
    他先是想到:“不会是自己拒绝了董小姐的要求吧?可是真的埋不完啊!”
    董如意看着程护卫那不解的模样,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打狗还要看主人,她也不好在安南县主面前让程护卫没脸。
    她表情严肃道:“程护卫,这话我只说一遍,我希望你听仔细了,不要再问我第二遍。”
    程护卫赶忙道:“属下洗耳恭听。”
    董如意道:“我想船厂内别的东西没有,空地和木头总该是有的吧?”
    程护卫应道:“是,院外就有一大片空地,至于木头,什么样的都有。”
    董如意点头道:“在空地上架上木头,把尸体堆上去,一把火烧了。”
    程护卫惊道:“烧了?”
    董如意恩了一声,又道:“直接烧成灰太浪费时间了,我看也不用等全都烧成灰。等烧差不多时,也不用分谁是谁的,直接全都敲碎,然后丢进海里。”
    程护卫瞪大了眼睛,他后退了一步,磕巴道:“挫、挫、……”
    董如意道:“对,就是挫骨扬灰。”
    安南县主此刻眼睛同样睁得老大,她不是吓的,她心中痛快。
    她恨不得亲手烧了那些人,亲手敲碎他们的骨头,亲手把他们丢到海中,她要他们给她的县马陪葬。
    景瑞媳妇的脸色更加的白了,她听的那叫一个毛骨悚然。
    董如意继续道:“程护卫,这事不要偷偷来,叫船厂的所有人全都过来。让他们看看,欺主的后果是什么。告诉他们,好好的给安家做事,安家不会亏待了他们,但是但凡要是敢干那些个鸡鸣狗盗之事的,安家有的是木柴。”
    程护卫呆呆的站着,他此刻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