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启的脸色变化实在是太大,前一刻还是愁云满布,下一刻已经是喜笑颜开。他拿着手中的丝帛,便摆手示意窦婴等人先行下去。而他则是大步朝长乐宫走去。显然方才白鸽飞来,带给刘启绝对是一个好消息了,而且这个消息还可以帮助刘启对付安息和匈奴的联手了。
    不多时,刘启便来到了长乐宫,宣称要见窦太后。而素锦却是一副为难的样子,先前窦太后就有言,说若是刘启来见,就去她已经休息。事实上此番窦太后确然已经睡下。近日来,她一直颇为的嗜睡,白日里多半都在睡觉了。也不喜有人去打扰她,便命素锦竟人都拦在宫外,其中也包括刘启。
    “母后已经睡下,今日朕有要事,一定要见到母后,还请务必告知母后!”
    刘启拿着手中的丝帛,虽然刘启已经亲政多年。不过遇到大事还是想要与窦太后好生的商量。这一次也不例外,这一次他要对匈奴和大月氏用兵,自然便想与窦太后好生商讨一下。
    素锦见刘启这般,便退入宫中去问窦太后。窦太后素来浅眠,警觉性十分的高,听到素锦的脚步声,便醒来了。
    “素锦有何要事,来寻哀家!”
    窦太后握在床上,隔着帷帐问道。
    “太后,陛下求见,说有要事要与你相商,如今已经候在宫外,太后你看……”
    一阵沉默,窦太后并没有立即答话。就在素锦以为窦太后可能睡过去的时候。窦太后才发出声响:“让他回去吧,他如今已经是大汉天子,不能事事都与哀家商议。遇到大事,也要自己好生拿主意才是了。今日哀家不见任何人,你且下去吧。”
    “诺!”
    素锦得到了窦太后的回答,便匆匆退了下去,立马就将此事告知了刘启。刘启在长乐宫外站了许久,才转身离开了。
    “陛下走了?”
    当素锦再次回到长乐宫中那之时,窦太后已经起身了,素心正在她身旁伺候着。
    “恩,陛下方才刚走,若是太后,奴婢现在就去将他追回?”
    素锦还记得刚才刘启失望的神色,又见到窦太后此番已经起身了,本想着是不是窦太后已经相通了,想是为了起来见到刘启才是。
    “罢了,无需追他,如今陛下已经长大了。需要自己去拿主意了。而哀家已经老了,这大汉是陛下的天下,他是大汉的天子,不能事事都仰仗我这一介妇人。”窦太后顿了顿,她自顾自的梳头,并没有让素心和素锦两人上前伺候,只是拿着梳子梳着她的头发。
    如今的窦太后依旧眼不能视物,但是身子还算是硬朗,若不是先前那一场没有来由的病,极少有人意识到她是老者。而且这些年,在朝堂之上,窦太后也一直为刘启出谋划策,对他助力不少了。因而也有好事者,说过窦太后的不是。可是到底是刘启与窦太后两人母子情深,而她又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并没有对刘启多加干涉。虽然好事者渐渐也就闭嘴了。
    “素锦啊,你可为何哀家这一次让陛下自己拿主意?”
    窦太后将梳子放下,开始整理衣服,如同以前入宫的时候一样,将自己收拾的妥妥帖帖的。窦太后和很多宫妃一样,都是出生贫寒之家。她本是赵国人,吕后当政的时候被送到宫中当家人子,后来吕后将她送到代国,她被代王刘恒相中,生下了刘启。其实在她去往代国的时候,刘恒也是有王后,而且还生有四子,只是那四子先后都夭折,最后刘启最年长,立为太子。而她也是母凭子贵,在代王后死之后,被刘恒立为后。之后凭借着一系列的手段,在这汉宫站稳了脚跟。成为皇后,到现在成为太后,位高权重。
    “奴婢不知!”
    素锦跪拜在一旁,她跟随窦太后多年,在汉宫也生存了多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就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的,她十分清楚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启儿一直觉得哀家偏疼武儿,这些年对哀家多有忌惮了。这些天,哀家病重,便一直在想那里出了问题了。后来才想通了,原来这些年,哀家对他管教的太过严苛,也将他保护的太好。所以是时候放手了,儿大不由娘,是时候让启儿多挡一面的时候了。”窦太后装扮好了。梳妆打扮,几乎是妃嫔的本能。即便窦太后年事已高,眼不能视物,装扮的时候也不曾生手,还和当年一眼的熟练。
    “太后……”
    素锦欲言又止,依旧跪在地上。
    “素锦你是哀家身边的老人,当年在代国的时候,哀家是怎么过来的,你是最清楚了。启儿一直怀疑哀家偏疼武儿。他又如何得知哀家曾经对他是多么的爱?”
    回到多年前,那个时候窦太后还叫窦漪房,是汉宫送到代国的一个家人子,当初她本不想来到代国,还曾经贿赂过当时的遣送官,将她送回赵国,那是她的家乡,到时候还可以回到老家与父兄团聚了。可是当时那人收了她的钱,却将她的事情给忘记了,最后她还是去了代国。
    刚刚到代国的时候,她人生地不熟,并没有立即见到代王,也不知他到底长成何种模样,只是知晓代王与代王后两人夫妻感情甚笃,而且当时代王已经和王后生下三子,足见王妃的受宠程度。而且代王也不是一个好色之人,后宫形同虚设。这些对于王后来说,是一个极好的事情,但是对于类似于窦漪房这样的家人子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当时哀家刚刚到代国,在代王宫中,一待就是三年,就先皇的面都没有见过。哀家以为一辈子怕就是那样了,直到后来哀家见到了代王。”
    窦漪房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刘恒的情景,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她和素锦两人在宫里剥着送来的莲子,准备煮莲子羹来吃。是啊,当时她就是想喝一碗莲子羹都要自己动手了。这就是后宫,若是你不得宠,事事都要自己动手,而且还要看尽宫人的脸色。尤其是当时像窦漪房什么都没有的家人子,在代王宫之中,也只是比普通的宫女高一级而已了。而且她又是汉宫来的,比起代王宫的一些人来说,其他人对待她多有排外。
    “美人,还是我来吧,你先坐下来休息一下,外面日头大。”
    “无妨,来马上就好了。”
    她还在素锦两个人静静剥着莲蓬,当时她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更是年华真好之时,而刘恒就在那一次不经意间闯了进来。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知晓有外男闯入,当即便要驱赶他出去,却被他一把就捂住了嘴。当时素锦去了厨房拿东西,并没有瞧见这般情景。
    窦漪房还要挣扎,却被刘恒暗示捂住了嘴,“不要说话,待会儿若是有人问你,不要说看见我!”说着便闪到了一旁的树丛之中躲了起来。果然不多时,便人带着一群人急匆匆的朝这边走来。
    “美人,你可曾见过代王来过,薄太后寻他有要事相商,你……”
    那个时候窦漪房才知晓原来方才那般胡闹的人竟是代王了,她摇了摇头:“好像是朝那边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代王,我没有见过他。”
    之后那群人便带着人追了出去,而刘恒也从树丛之中走出来了。一直以来窦漪房都以为刘恒肯定是一个相当老成古板的人,没想到他竟然是翩翩浊世佳公子,一袭月白色长袍,端着他是那般的芝兰玉树,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让人顿觉如沐春风。可以说,窦漪房当时觉得刘恒是他见过最好的男子,就算现在想起来,还是一如梦境的美好。
    “你是美人?家人子,长安来的?”
    刘恒也在那个时候打量着窦漪房,那个时候的窦漪房年华正好,容貌出众,男子一见自然是倾心。刘恒也是一样了,他一下子就瞧上了窦漪房,忍不住的打探他的消息。尽管他也知晓长安来的女人,要加倍的小心。因为那时吕后掌权,大封吕姓诸王,打压刘氏子弟了。而且还在多国都安插了细作。刘恒对窦漪房自然是上了心,害怕窦漪房是细作。
    “回代王,臣妾是家人子,是长安来,见过代王!”
    那时候的她是那般的青涩,也许就是她那般青涩,当晚刘恒便宠幸了她,之后她便越发的得宠了。她的得宠便引起了代王后的嫉妒,她的第一个孩子便胎死腹中。当时她得知孩子保不住的时候,大哭了一场,自那以后,窦漪房就不在是窦漪房,她学会了残忍。所以代王后也付出了她应有的代价,她的三子后来都不明身死,而且她本人也在生育第四子的时候,因难产而死。
    在整个大汉都有一个规矩,如若夫人生产遭遇难产,那么都是保子弃母,代王宫也是一样,即便当时刘恒很伤心,最终还是舍弃了王后,保住了那个孩子。只是那个孩子最终也没能长大,夭折了。宫斗从来都是残酷的,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而窦漪房在代王宫的时候,就学会了宫斗,而且还是个中的高手,即便后来出现了宠冠后宫的慎夫人,她亦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害怕。慎夫人一直无子,这各种原因,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为了让刘启成为太子,她也是处心积虑,历经艰辛。
    “太后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奴婢觉得陛下定是能够理解太后的苦衷了。只是太后你的身体,是不是今日便唤那风慕宁入宫?”素锦瞧着窦太后一直在回想以前的事情。对于以前的一些事情,窦太后回想起来,往往都带着某种感伤的情绪。
    “不,现在还不需要她入宫,你让阿娇入宫吧,哀家想要见见她。说到底整个大汉,就属她最懂哀家的心思。”窦太后揉揉了太阳穴,近日来她身子越发的虚弱。
    “诺!”
    素锦便命人去请陈阿娇。
    而陈阿娇此时却是在堂邑侯府之中,她正在嘱咐人忙活着事情了。
    “公主,这些真的可以吗?这些东西小的们都准备扔了不用,放在这里面到底有何用处呢?”
    下人们都不明白,陈阿娇让他们将那些不需要的木材,破布,已经渔网都放在这里干什么,好似在制作什么东西。而这些东西在她们看来都是无用的了。陈阿娇指着还在煮的这些东西说道:“你们看好了,到时候在按照这个法子就好了。沁荷你在这里看着,本宫先行回屋了。”
    陈阿娇主要是受够了用竹简刻字,用丝帛写也不好,总是没有用纸张写字来的舒服了。她最终还是忍不住要尝试一下造纸。本来这造纸术乃是东汉蔡伦造纸,现在只好由她陈阿娇先行尝试一番吧。她只是记得的大略是这个法子造纸的,也不知道到底可不可行。便先行试验一番吧。
    回到了房中,陈阿娇便将房门给关上,命令茜娘在外间守着,让任何人都不得见。而此时她的房间之中,楚服和谢如云都在这里,谢如云将刚刚得到的密保递给了陈阿娇。
    “公主你看,如今安息已经和匈奴再度联手,伊稚斜单于已经身死,不日便要进攻我大汉!”
    谢如云再次将边境的事情告知了陈阿娇一番,陈阿娇拿着丝帛还在研究。
    “于单,本宫果然没有看错他,他当真杀死他的舒服,重新成为匈奴的单于了,这对于我们来说,并不算是一个坏消息,当然也称不上一个好消息。”陈阿娇眉头紧锁,她现在在思考对策。
    “公主,还有这个,是大月氏国王风木寒写给大汉天子的信,我们的人在境外便将报信的白鸽给截获了,获取了密保。大月氏国王愿意用三座城池要了风慕宁的命,而且还会出兵助大汉对付安息和匈奴。”说着谢如云便将截获的心送到了陈阿娇的面前,陈阿娇便接过那丝帛一看。果然是真的。
    “这封信送到了汉宫了吗?”
    “送到了,我们的人只是将这封信给抄录下来了,该送到汉宫的还是送到了,公主你看……”谢如云还不知此事该如何的处理,便等着陈阿娇的回答。
    “没想到大月氏国王对他妹妹如此的心狠,为了要她的命,牺牲这么大,也愿意?”
    三座城池,出兵助汉,只是为了风慕宁的命。而且风木寒和风慕宁两人还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甚至风慕宁为了保住她王兄夺得皇位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现在换来的确却是这个。看来所谓的亲情,在权势面前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所以当陈阿娇将这封信递给风慕宁的时候,风慕宁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她只是哈哈哈得大笑起来,只是那笑容之中更多的是苦涩。
    “王兄啊,王兄,你最终还是听信那妇人所言。我若是想要你的王位早就要了,我若是想要与你争,你也早就死了。你竟然不信你的妹妹……”风慕宁捧着丝帛,眼泪便流下来。
    她早就知晓会如此,只是没有确切的证据,她还抱有侥幸心理罢了,可是此番当证据出现的时候,她已经找不到任何理由去驳斥了,一切都是真的,她的王兄真的要她的命,而且真的不喜欢她再次回到大月氏了。这一次让她来长安,其实早就是处心积虑安排好的,为的就是要她有去无回。
    “你准备怎么办?若是你想出去,本宫会安排你入宫,今日窦太后选本宫入宫,到时候我可以送你一程!”
    “好,陈阿娇我答应你,会治好窦太后,我要马上回到大月氏。若是让王兄如此,等待我大月氏便是灭国之痛。三座城池,父皇当年拼尽了权利,才维护住大月氏,王兄竟然为了要我的命,将三座城池送给汉皇!”
    这一点是风慕宁最不能扔的,割地之痛。她可以理解风木寒要她的命,亦可以理解风木寒出兵助大汉,可是对于割地一事,她绝对不能忍。
    “本宫这就给你安排!”
    “我答应你的事情自会守诺,陈阿娇若是我可以安全归国,成为大月氏的首领,我定会助你。”风慕宁伸出手来,而陈阿娇也伸出手去。两个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之后陈阿娇离开了天牢,而风慕宁则是召唤了她的蛇,去通知她的部下,大月氏的政变从此开始了。
    陈阿娇是第二天到的长乐宫,她去的时候,窦太后还在休息,素锦就安排她在大厅等待。
    “皇祖母,今日身子如何?如何此时还在安睡?”
    如今已经到了午时,若是以前窦太后早就醒了,而今窦太后还在安睡,陈阿娇不得不感觉到奇怪。
    “近日来,太后越发的嗜睡起来,太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好在太后的精神尚可。只是有些想你们,今日你能来,太后定会高兴的,约莫着太后马上就要醒了。”素锦将茶水给陈阿娇满上。
    “哦,对了公主,奴婢听闻你时常去歌舞坊是不是?”
    素锦没来由的说了这么一句,陈阿娇顿时就警觉起来了。
    “这。这……”
    “公主无需多心,奴婢只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