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酒余味,尤胜戮碌。
    烟火时而缥缈不曾断落。黄昏逼近,放湛蓝天空与墨香,调和灰蒙,渐成泼墨山水。
    山水不尽,人烟亦不可灭尽。
    高大威猛的齐晏卞邪身形若塔端然稳坐与架起的火堆前,眼目若有似无的瞧着那只剩骨架的兔肉,便是这半髯无声,就将身边几位江湖豪杰心神搅乱,不知所措。
    身后跪拜一脸惶恐的青萝尤甚。
    烛火于噼啪响动数下后便无有声息,只化作灰尘随风飞散了去。
    执起思思饮过的酒碗,其上酒漬未干,残留点滴。映入他眼眸却生生成了催人性命之物。
    将酒碗与眼前思思饮用的瓦罐酒坛一并放入怀中。
    冷目眼尾横扫青萝惨白的俏颜,缓慢起身,俯瞰身前跪拜那熟悉的身影,强压盛怒,款款而道:“青萝,倘若军师此次……我也救不得你。”
    “主公,我真的未下毒啊,不错我对他确实心存疑惑,小有试探之意,但真的未有害他的心啊。”
    “我看了他的身子,确是男儿身,怨我,听信你一派胡言。似你如此而为与新死的胡彩娟有何差别。”
    气恼炽盛令其眉眼倒竖,愈发鼻翼坚挺,眼窝深邃。如厮寒凉,如厮灰沉。
    青萝吓至魂飞。
    她不怕死,却怕死了,再也见不得眼前一心相许的男人……
    “主公,青萝对天发誓,对你忠心不二绝无叛变。那酒,我当真未下药。便是他非齐思思,就算是,也轮不到青萝擅自做主除了他。还请主公,明查!”
    “青萝,我这就回去着人查看此酒有无毒药,随后定夺。撤了这处回去吧。”
    捧着思思饮过的酒坛酒碗,齐晏卞邪心思沉重上了轿辇,来时二轿,去时却一轻一重……
    ……
    东华傲心急火燎如被锅煎,深冬腊月严寒时节竟生生急出一身汗。
    穆建峰更是焦虑担忧恨不能即刻替了思思承受那病痛之苦。
    实在未料到,会有今日之恶事。
    马儿被他二人催驶的步履腾飞,似乎不累到极致,便对不起这背上二人……
    东华傲却并未回了守城大营,而是停在一处医馆。
    临近城门尚有千步,这处医馆门牌高挂,巍峨大字似救命之符,对路人昭示,也似乎令人心安。
    等不得耽搁分毫,东华傲抱着思思,穆建峰则敲门数数。实在心急,手劲儿自然放大,使得砸门声在这初夜朦胧中愈发响亮,也一并砸出了医馆里的小童。
    “主公!”小童一声惊呼,显然识得东华傲。
    “你家先生可在?”
    “在的。快请进。”
    一语未尽,东华傲已事先跃入,只晃得小童眼前一阵灰花……
    弄堂院落不大,正三侧两,刚好容了看病之人休憩。昏黄烛火点燃令院落明亮,亦照的医馆内房门大开一点光亮投射。
    东华傲飞蹿而入,身后穆建峰紧步跟随大手途径之处恨不得留下指印。
    医馆内一道士模样的中年男人,一身墨蓝青衣携其半髯急忙从椅踏之上跃起,只一眼便窥出端倪。
    “主公!”
    “饮了酒便如此,你快看看。”将思思轻轻放下,急忙抓起双手暴露与大夫眼前。
    执起皓腕仔细瞧了,复又翻开思思眼皮,触手脉搏之上,仔细感受那若有似无的微跳。
    谁都不得大喘气,便是呼吸亦都收敛着。穆建峰双目泛红,思思苍白的脸毫无血色的唇和紧闭的双眸只如利刃剜着他的心,一并七上八下,极不安分。
    倘若她出事了,他穆建峰不知要如何在面对未来的生活……
    时间本就短暂,然在此刻,只分秒间似乎耗尽了东华傲与穆建峰的心神。只觉这时间慢得如同蜗牛。真真个急死人。
    “她旧毒未褪,饮酒成毒了。不过我发现她似乎不止如此。”言毕,又将思思身子放平与一旁的病人专用躺椅。
    “你是说,她真的中毒了?”东华傲急忙问道。
    “不错。当是酒内有毒。只不知是何毒。”
    “先救了她,再言余下之事。”
    “让她先服了我解百毒的丹药吧。这药三年来只有五颗,所产不易。”
    撬开思思唇,一粒丹药入了喉,顺腹而下。
    实在急切,穆建峰抢言:“她何时能醒?”
    “醒?能保命就不错了,至于醒,就不知了。我需知晓她中了何毒方寻解开之术。那酒碗可曾带来?”
    东华傲眉峰微蹙,来时匆忙,竟忘了带。
    “穆建峰,你快回去寻那药碗。”
    穆建峰点首飞快转身步出医馆。正要翻身上马,却见齐晏卞邪轿辇迎面而至。穆建峰目光深沉凝视而去,来的甚好。
    马儿停步,齐晏卞邪翩然而下。身后仍旧跟随青萝等几人。
    “你们在此?军师如何了?”
    “正在医治。大夫让我去寻思思饮过的酒碗。”
    “酒碗在此,无须再寻。进去再说。”
    看得出齐晏卞邪亦担忧不已。
    穆建峰则目光如炬看向青萝。就是这个女人执意将酒坛送至思思,让她饮下催命酒水,如今生死不明。
    不由得杀气翻滚,大手悄悄抚上腰间长剑,似乎下一刻便出鞘拔剑刺向那女子。
    行色匆匆入了房门一眼便见思思面如死灰人事不省的卧在躺椅,身畔东华傲浓眉紧锁。
    “酒坛酒碗在此。还望大夫快将他救活,必有重赏!”无有多言,齐晏卞邪倒是抓紧时间配合。
    来不及施礼,大夫接过酒坛,摇晃一下竟有些微水流响动,看来还有余酒。遂将酒倒入碗中,取银针没入试探。
    片刻后执起,但见其原本银白此刻却呈微绿。
    果然有毒。
    “公子,酒水里掺了乌头。这位公子饮的太多,已中毒匪浅啊!”
    “乌头?”
    思绪回望,一幕幕复尔清晰映现眼眸。怒火灌顶不可泄焉。撇头转身,缓缓看向正满目惊慌的青萝。
    “青萝,军师就在我等眼皮下饮的,说,因何下毒?”
    青萝容颜惨白,身子绵软无力跪拜伏地,口若灿蝶不休不止:“主公,主公青萝冤枉。青萝万不敢下毒啊!主公,求主公明查!”
    “青萝,你当我等皆为痴傻?是你亲自将酒坛奉上,居然备了两种酒色,如此细心体贴,倒真难为你了!你与齐思思素有仇怨,不想竟如此心胸狭隘至迁怒军师!大战在即你竟不顾大局而泄私愤,其罪当诛!”
    一声大吼溃耳大震,恨将医馆的壁瓦震落,吞食不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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