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是头一回见到沈柏穿女装的样子。
    沈柏天生皮肤白,在太学院的时候有周珏一起,倒是不会显得太突兀,如今换上胭脂色长裙,这个年纪特有的如水般葱嫩的秀丽容颜便一下子显露出来。
    她一直练武,成天到处跑,腰肢细软绵韧,用浅粉色帛带束着,看上去不盈一握,惹眼极了。
    嬷嬷给她挑的抹胸长裙,外面罩着一件淡青色对襟小衣,又显青稚单纯,不过她胸口已经发育起来,摸胸之下有些圆鼓,对襟小衣遮着,只露出漂亮的锁骨和少许嫩白。
    她的容貌承袭了生母的柔婉,梳上坠马髻,再配上莹润俏丽的珠佩,便灵动过人。
    孙氏这些年参加的宴会不少,各大世家的贵小姐也都见识过,看见沈柏的时候,满脑子都只剩下惊艳。
    况且今年沈柏才十五,再过两年完全长开了,这容颜在世家小姐里只会是一等一的好看。
    自古女子皆爱美,但有时候生得过于好看又并不是什么好事。
    孙氏莫名有点担忧,她看向叶嬷嬷,问:“嬷嬷,今日宴会的主角是苏大小姐,小柏打扮成这样,会不会喧宾夺主?”
    孙氏在府上的时候总是犯蠢,但在外面又怂得很,这些年处处谨小慎微,生怕踏错一步给沈孺添了麻烦。
    叶嬷嬷背脊挺直,怒其不争的看着孙氏说:“夫人,苏家那位大小姐一直流落在外,最近才被接回来,不过是个粗野丫头,咱家小姐可是正正经经的太傅嫡女,论身份,在苏大小姐之上,而且今日也是咱们小姐第一次正经的在这些世家大族面前露脸,夫人难道就希望旁人把咱家小姐看轻了去?”
    话是这么说,但这样一来,沈柏和那位苏大小姐不就会被人放到一起做对比?
    孙氏还是觉得不妥,说:“我听说苏家对这位苏大小姐很是看重,已经将她的名字写进族谱,还准备将她早亡的母亲坟墓迁到京中,如此大张旗鼓,若是小柏今日抢了她的风头,日后岂不是有没完没了的麻烦?”
    孙氏的担心不无道理,叶嬷嬷却沉着脸说:“咱家小姐如今处于什么境地旁人都了解,苏家选在这个时候办宴会,还特意给咱们下了帖子,夫人难道还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
    孙氏还真不知道,沈家长辈走得早,这么多年,太傅府只有沈柏和孙氏不对付,但两个人都是明面上给对方摆摆脸色,从来不会在背地里玩什么花样,孙氏没经历过其他高门大院的勾心斗角,自然想不到那么多。
    沈柏虽然心眼儿多,对这些柔弱妇人也没那许多七拐八拐的心思,好奇的问:“嬷嬷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苏家今日设宴是故意要看我笑话的?”
    苏元化好歹还是太医院院首,结识的权贵不少,叶嬷嬷不好说得太直白,温和道:“老奴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觉得苏家既然下了帖子,便是不惧被小姐抢风头,小姐之前一直女扮男装,如今突然恢复女儿身,必然有很多人好奇,小姐今日第一次以女子身份出门,一言一行都会被无限放大,能尽可能做好当然是再好不过。”
    叶嬷嬷这话说得诚恳,完全是站在沈柏的角度为沈柏着想。
    沈柏虽然没有宅斗经验,却也分得清好歹,笑着点头说:“嬷嬷放心,这些时日你教的规矩我都记在心上,今日宴会绝对不会给嬷嬷丢脸的。”
    孙氏还是怕惹事,欲言又止,沈柏见了,故意激将道:“知道这么多年你为什么取代不了我娘的位置吗?就是因为你畏畏缩缩、瞻前顾后,我娘当年能和先皇后做手帕交,你却见了谁都怕,哪有半点太傅夫人的气度?”
    沈柏说完提步向前走去,孙氏被气得红了眼,小声说:“我只是不想给老爷惹麻烦。”
    沈柏懒洋洋的反驳:“就算你不惹麻烦,很多时候麻烦也会自己找上门来,你要是有解决麻烦的本事,又何必害怕?”
    沈柏这话一针见血,孙氏反驳不了,胸脯气得剧烈起伏,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背脊却比往常挺得更直。
    反正在沈柏面前她不能丢了面子。
    两人各乘一辆马车,一前一后去苏家,叶嬷嬷今天随行主要是验收自己的教学成果的,伺候沈柏的事都是绿尖在做。
    一出太傅的大门,沈柏就感觉街边有很多双眼睛钉在她身上,不止这些世家权贵,瀚京里的百姓也都很好奇太傅府的沈少爷怎么突然就变成小姐了。
    出门之前绿尖给沈柏戴了面纱,众人只看见一个窈窕纤细的身影,和一双水灵灵的眼眸,并未看见沈柏的全貌。
    沈柏小步往外走着,上马车时,小心翼翼的拎着裙摆踩着脚凳上车。
    绿尖和叶嬷嬷紧随其后,上车后,绿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糕点零嘴递给沈柏。
    没有别人看着,沈柏原形毕露,立刻抓了两块糕点塞进嘴里,叶嬷嬷严肃的说:“小姐出门一般都是精心打扮过的,准备的吃食最好不要掉渣,也不要太干,要方便吞咽,以免弄脏衣服。”
    绿尖这些天跟叶嬷嬷学了不少东西,连连点头,说:“谢嬷嬷提醒,奴婢记住了。”
    沈柏有些饿了,吃得停不下来,叶嬷嬷并未阻止,淡淡的说:“小姐这会儿可以多吃一点,一会儿去了苏家,便不能如此恣意了,而且上桌以后,不论桌上有没有小姐喜欢吃的食物,都要记得慢食优雅,以免辱没沈家书香门第的家风。”
    嘴长在别人身上,不管做得多完美,总会有人说三道四,但叶嬷嬷方才说得很对,不管别人怎么说,都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好才是。
    沈柏之前以为恒德帝派叶嬷嬷和李嬷嬷来教自己规矩是要折腾报复自己的,如今看来才发现恒德帝其实在为她好。
    若没有叶嬷嬷和李嬷嬷教导,按照她之前的性子,她只怕很快就会变成世家大族口中最大的一个笑话。
    沈柏向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但那是以前她不能嫁给顾恒舟的时候。
    如今她恢复了女儿身,能光明正大的嫁给顾恒舟,当然希望日后别人提起来,也能说她和顾恒舟是门当户对、天造地设的一对。
    沈家离苏家不算太远,马车走了七八条街,花了两刻钟的时间,在苏家大门口停下。
    掀帘下车,两个大红灯笼映入眼帘。
    丞相逼宫之事没有在城中宣扬开来,只是禁卫军秘密抄了李家,丞相府这几日都大门紧闭,萧条得很。
    城中百姓并不知道昭陵朝堂刚刚经历了一场巨大的震荡,苏家大门口挂着的大红灯笼也让沈柏有些恍惚。
    世人就是如此,每日有人遭遇不测,家破人亡,却也有人张灯结彩,为自家的喜事庆贺。
    孙氏让人送了请帖给门房看,然后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黄花梨盒子作为赴宴的贺礼。
    门房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是一只红澄澄的玉镯,玉镯打磨得莹润漂亮,很适合沈柏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戴。
    门房写了礼,又越过孙氏看了沈柏一眼,这才恭恭敬敬的让下人引她们进去。
    上一世沈柏来苏家吃过一次宴,那个时候她是男子,直接从正门进去,到的大厅,这次和孙氏却是走的偏厅方向。
    苏家是医药世家,府上的院落布局也是相当文雅,院子里种的多是能入药的花草,很是别具一格。
    走过大段弯弯绕绕的长廊,沈柏她们被带到后花园。
    苏家的后花园挺大的,没有像一般人家那样挖水池堆砌假山,而是修了一个大大的四角凉亭,凉亭四面有长廊连接,空地上皆种着大片鸢尾花,这个季节,紫色花朵艳丽的盛开着,似乎在表达主人家热烈的欢迎。
    天气炎热,女眷的席位就设在凉亭和长廊下面,可以遮阳也方便大家赏花交谈。
    沈柏到的不算早,凉亭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苏元化的正妻苏刘氏膝下只有两位少爷,苏刘氏今日只是在这里坐镇,和其他夫人交谈更多的是姨娘楼氏。
    楼氏膝下有一子二女,儿子苏潘是府上的三少爷,这么多年一直被苏刘氏打压,没成什么气候,女儿苏盈和苏萱倒是出落得亭亭玉立,在苏潋秋回来之前,这两人才是苏家的大小姐和二小姐,如今被迫降了排位,苏盈和苏萱心中自然很不满。
    但今天客人很多,又是专门给苏潋秋设的宴,两人脸上皆带着笑,不敢表现出来。
    除了苏家的两位小姐,凉亭里还有不少世家小姐。
    沈柏随意扫了一眼,巧了,在座的还都是些熟人。
    坐得离苏刘氏最近的是吕青青和吕秀。
    吕青青是太后的嫡亲侄女,算是今日到场的世家小姐里身份地位最高的一个,吕秀在慈安宫住了小一年,一直深得太后喜爱,如今看来和吕青青相处得也很不错。
    两人一直陪苏刘氏说着话,也不知道说到什么,苏刘氏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
    屋里的气氛还不错,沈柏目光一转,看到坐在苏盈苏萱旁边的姜琴瑟。
    李德仁逼宫失败,李氏一族被秘密抓捕,姜家也因此收敛了不少,之前为了把罪名扣死在沈柏头上,姜德安和李德仁都大肆宣扬了姜琴瑟被人折辱之事,如今沈柏被爆出女儿身,这个案子便成了悬案,幕后之人抓不出来,姜琴瑟的名声也被毁得一干二净。
    姜琴瑟这些时日过得很不好,人瘦得几乎脱了相,原本她很喜欢穿素色的衣服,以显示自己的高冷贵气,今日为了掩盖脸色不好,却画了浓妆,穿了一身海棠色绣紫荆花图案的衣裙。
    如此一来,她身上那股子清冷气儿消散,反倒多了两分艳俗。
    好巧不巧,姜琴瑟和沈柏的衣服还有点撞色,衣服颜色相近,虽然绣花不同,但远远看着差别不大,不过两人的气质不同,姜琴瑟在清冷艳俗之间还有三分病气,沈柏却是全然热烈向上的灵动温暖,两人即便是不站在一处,旁人落在沈柏身上的目光也更多一些。
    在场的人都知道沈柏和姜琴瑟之间的过节,沈柏一跟着孙氏进亭子,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落在姜琴瑟身上。
    姜琴瑟如往常一样挺直背脊坐着,并不看沈柏,头颅高昂着,努力维持自己平日的清贵形象,却如同在狂风中倔强挺立的小柏树,越是努力挺直背脊,越是容易被狂风摧折。
    吕青青和苏刘氏的谈话已经停下,所有人都看向孙氏和沈柏,苏潋秋还没来,孙氏有点紧张,担心苏刘氏会怪沈柏抢了苏潋秋的风头。
    苏刘氏不知道孙氏心中所想,见沈柏还戴着面纱,柔声开口:“这里只有女眷,没有外人,苏小姐怎么还不揭下面纱让我们看看?”
    平日又不是没见过,这话说得好像沈柏故意遮遮掩掩不肯让人看似的。
    沈柏抬手,大大方方的揭下面纱。
    之前为了扮男子,沈柏都是刻意把眉毛画粗,如今恢复女儿身,叶嬷嬷帮她修了眉,她的眉形是细长的柳叶形状,稍加修饰便很好看,她的皮肤好,年纪又小,叶嬷嬷给她画的淡妆,只用朱砂混着金粉在眉心描了一朵火焰形状的钿花,姣好的五官便被凸现出来。
    不过沈柏现在还没完全长开,论姿容还是没有姜琴瑟好看,不过她那双眼睛非常水润灵动,眸光不似一般女子婉柔如水,而是灿如星火,心中无愧的人看着觉得温暖,若是暗怀鬼胎的人与她对视便会心虚被灼伤。
    凉亭里的人半晌没有说话。
    很奇怪,沈柏扮男子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她纨、离经叛道不守规矩,如今她穿上女装,俏生生的站在那里,所有人又觉得她美得耀眼,让人不敢直视。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既能做男子又能做女子?
    众人暗忖,原本还想看沈柏的笑话,这会儿却被震慑不知道该做什么。
    凉亭寂静无声,片刻后还是沈柏主动开口提醒:“我和母亲是受邀来赴宴的,苏夫人可是对我们有所不满,要罚我们站着?”
    沈柏第一次当众唤孙氏母亲,孙氏吓了一跳,苏刘氏更是被沈柏这句话吓到,连忙回神,斥责身后的丫鬟道:“小蹄子,还不请太傅夫人和苏小姐坐下,愣着做什么?”
    下人上前,引沈柏和孙氏在吕秀旁边坐下,沈柏走过去的时候,吕秀仰头冲她温和的笑笑,释放善意。
    沈柏勾唇,回了一笑。
    秀秀姑娘还是和上一世一样温柔可爱呢。
    两人坐下以后,下人立刻奉上差点,沈柏记着叶嬷嬷之前的交代,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端端正正坐着并不吃东西。
    绿尖也笔直的和叶嬷嬷一起站在沈柏身后,主仆三人往那儿一杵,竟有着宫里贵人才有的气度。
    众人暗暗心惊,没想到沈柏短短几天就真的从大大咧咧的男子变成了举手投足都优雅柔美的女子。
    在场的人对沈柏如何在太学院隐瞒自己是女儿身的事都很好奇,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过了一会儿,还是苏盈沉不住气,笑着问:“沈小姐好厉害,竟然能保守这么大个秘密到现在,而且在太学院读书这么多年都没被发现,你是怎么做到的?”
    苏盈今年十七,比沈柏大三岁,比姜琴瑟要小一点,正是议亲的好时候,不过尚未出阁,还是小孩子,就算说错了什么话,到时候也就是拿一句童言无忌搪塞过去罢了。
    沈柏掀眸看了她一眼,而后偏头看着孙氏,柔声问:“母亲,苏大小姐在问我问题,我能回答她吗?”
    沈柏之前都当街打过人,这会儿却装得像是只听孙氏话的乖乖女,苏盈暗骂了一句虚伪,而后感觉苏刘氏不满的看了自己一眼。
    苏盈有些心惊,苏潋秋没回来之前,她是苏家大小姐,苏刘氏暗中打压苏潘,对她的容忍度就要高许多,所以苏盈很多时候没把苏刘氏放在眼里,苏刘氏也不会说什么,这会儿被沈柏一对比,她顿时显得不合规矩起来。
    孙氏只是个平妻,沈柏都如此敬重她,苏刘氏还是原配的当家主母,苏盈却不把她放在眼里,这可怎么能行?
    苏盈越想越心惊,然而这个时候也没办法再弥补,她紧咬下唇,剜了沈柏一眼。
    孙氏被沈柏的反常吓得不轻,完全没了主见,和事佬一样的说:“苏小姐也是好奇,没有恶意,小柏你如实回答便是。”
    得了孙氏的话,沈柏弯眸笑起,不答反问:“我扮男子是迫不得已,苏小姐没事打听这些做什么?莫不是也想扮作男子试试?”
    沈柏不懂后宅的那些弯弯绕绕,但她在朝堂上怼老狐狸的时候不少,苏盈只是个小姑娘,当然比不过她。
    按照沈柏怜香惜玉的性子,她原本是不打算怼苏盈的,但叶嬷嬷说得对,今日也是她第一次在这些世家大族的女眷中亮相,若是她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脾性,被当做软柿子拿捏了,明天之后外面只怕会传出各种版本的流言蜚语。
    为了一劳永逸,今天她也只能辣手摧花一回了。
    苏盈被沈柏一噎,瞪大眼睛反驳:“你胡说,我才没有这样的想法!”
    沈柏点头笑道:“苏小姐没这样的想法自然最好,毕竟女扮男装并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沈柏这话半是劝诫半是为自己辩解,她本就不是自愿女扮男装的,这些年自然也承受了常人不能想象的委屈。
    苏盈却不能理解沈柏这一点,想了想又道:“太学院皆是男子,我听兄长说,沈小姐之前在太学院总是与太学院的学子打闹成一团,如此一来岂不是与好多人都有过肌肤之亲?”
    这话一出,凉亭里立刻有不少窃窃私语的声音。
    昭陵的男女之防很严重,还未出阁的女子与男子有了肌肤之亲,这对女子来说可是非常不好的事。
    众人看向沈柏的目光变了,沈柏暗暗舔了一圈牙,感觉这位苏小姐对自己怀着莫名的敌意,所以故意想让自己难堪。
    不过苏盈说得也不假,沈柏在太学院跟人打架时的确不可避免的有过肌肤之亲,但比这更严重的是,之前为了报复赵稠,沈柏画了那本画册。
    之前她是想借此机会,让别人都知道她喜欢男子,又让恒德帝和赵彻觉得对自己有亏欠,就可以一直不娶,这会儿却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她能否认太学院的事,那那本画册又怎么解释?
    只要别人有心,这些问题就会层出不穷,沈柏想了想,点头道:“苏小姐此言不假,我的确与太学院的很多同窗都打过架。”
    听到沈柏承认,苏盈唇角控制不住的上扬,下一刻却又听见沈柏说:“令兄也在太学院学习,他天资聪颖,文修很好,医术也得了苏院首的真传,是京中这些世家子弟里的佼佼者,有一次我跟人打架磕破了头,他还帮我把过脉呢,苏小姐知道这件事吗?”
    竟然有这种事?
    苏盈秀眉微蹙,一脸疑惑,仔细的回想起来,苏刘氏却很快意识到沈柏给苏盈挖了坑,沉声呵斥:“沈小姐出身书香世家,被奸人所害不得不女扮男装,有些不得已之举也很正常,盈儿你怎可如市井妇人一般道听途说,我平日就是这样教导你的?”
    苏元化的长子苏循乃苏刘氏所生,沈柏说苏循曾帮她诊脉,那就是暗指苏循早就识破了她的秘密,却帮着她欺君罔上。
    恒德帝可以不追究沈柏的罪,谁知道他会不会追究苏循呢?
    火烧到苏循身上,苏刘氏当然不能再放任苏盈中伤沈柏。
    苏盈一时想不到这么远,被苏刘氏当众呵斥,只觉得脸上挂不住,小脸气得发红,眸底也泛起水光,不甘心的为自己辩驳:“母亲,女儿只是觉得好奇。”
    “这是你该好奇的事吗?”苏刘氏眉眼冷沉,见苏盈还哭了起来,怒道,“你还觉得委屈了?这么多客人在,你还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
    苏盈哭得停不下来,苏刘氏直接罚她回去抄女诫。
    楼氏有心想帮苏盈说两句话,被苏刘氏一瞪,只能咽下,和苏萱一起多看了沈柏两眼,她们之前以为沈柏大大咧咧的老是闯祸,是个没脑子的人,和苏盈的交锋却发现,沈柏的心机和城府比她们想象中要厉害得多。
    苏盈走后,凉亭又安静下来,吕青青看了一出好戏,忍不住好奇的问:“苏小姐与沈小姐有仇吗?怎么方才说话这么伤人?”
    吕青青有太后撑腰,养成了天真烂漫的性子,这个时候也就只有她还能没有眼色问出这种问题。
    苏刘氏本不想说发生了什么,姜琴瑟突然开口,柔柔的说:“吕小姐还不知道吗?”
    吕青青一脸莫名,问:“知道什么?”
    姜琴瑟掀眸,原本明亮的眸子如同枯井幽深,泛着寒气,她看了沈柏一眼说:“吴家大少爷前几日去太傅府提亲了。”
    吕青青瞪大眼睛。
    京都贵女就这么些,平日有事没事就设宴吃个饭,谁家议了亲,谁家姐妹关系不合,不出三天就能传得人尽皆知。
    沈柏之前没进这个圈子,不知道苏盈倾慕吴守信许久,吴夫人之前也有意与苏家结亲,娶苏盈做吴家的少夫人。
    不过苏潋秋回来后,苏盈从苏家大小姐降成苏家二小姐,从嫡女变成了庶女,吴夫人对这门亲事就不大看好了,加上半路突然杀出个沈柏,这门亲事更是直接告吹。
    苏盈以为吴家少夫人的位置肯定是自己的,私下跟好几个手帕交都说了这件事,没想到盼星星盼月亮盼来一场空,自然把苏潋秋和沈柏都恨上了。
    吕青青也听闻过苏盈要嫁给吴守信的事,这会儿听见吴家上太傅府提了亲,震惊之余也明白苏盈方才的举动。
    可是沈柏的名声也早就毁了呀,吴家大少爷怎么还这么迫不及待的上门提亲?
    吕青青恍然大悟以后又拧着眉头沉思,沈柏知道姜琴瑟也见不得自己好,但见姜琴瑟病弱成这样,不忍心在欺负她,无视两人的对话,偏头对孙氏说:“母亲,我想出恭。”
    孙氏还没习惯沈柏事事都要和自己汇报,愣了一下才帮忙问苏刘氏茅房在哪儿,苏刘氏让身边的丫鬟带沈柏去茅房。
    叶嬷嬷想跟上,被沈柏一个眼神制止。
    她只是想出门透透气,叶嬷嬷要是跟着一起,这透气也透得没什么意思了。
    出了凉亭,绕过长廊,很快来到茅房。
    丫鬟候在外面,沈柏拎着裙摆走进去,关上门以后,肩膀顿时垮了下来。
    太累了!
    做男子的时候,沈小爷到宴席上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恢复女儿身以后,吃不能随便吃也就算了,连坐都只能坐凳子的三分之一,还要像在朝堂上面对那些老狐狸一样唇枪舌战,真是一点都不痛快。
    沈柏叉着腰抓狂,对着空气无声的骂娘,正骂得起劲儿,突然感觉到一束灼热的目光,偏头,沈柏差点惊叫出声。
    顾恒舟站在屋里,正一本正经的看着她。
    沈柏拍拍胸口,凑到顾恒舟面前,左右看看,紧张的问:“顾兄,是我走错地方了吗?你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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