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柏说不出话,把事先准备好的纸拿出来呈给恒德帝。
    纸上洋洋洒洒写了好几百字,字迹承了沈孺修,笔锋犀锐,遒劲有力,很是好看。
    因为这一手好字,恒德帝的表情缓和了些,沉下心来仔细阅读纸上的内容。
    内容有点多,恒德帝看得也慢,御书房里静悄悄的,顾恒舟直起身来,沈柏看见他额头有点红,可见刚刚磕那个头有多用力。
    沈柏有点心疼,脑子里开始思索对策,一会儿要怎么用最简短的字句让恒德帝同意顾恒舟改任的事。
    约莫一刻钟后,恒德帝终于看完所有东内容。
    他把那张纸放在桌案上,大掌轻轻压在上面。
    那纸被沈柏折叠揣在怀里,折痕很深,在指腹下的触感很明显,恒德帝一点点将那折痕压平,如果说顾恒舟刚刚提的要求让他心生震动,那沈柏写在纸上的内容就像在他心底引发了一场海啸。
    将他在位这么多年的繁荣假象全部摧毁成渣,最终只留下满目疮痍。
    这是他从先帝手里接过来的万里河山,他一直以为自己算不上是千古一帝,至少也是个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好皇帝,没想到如今却昏庸无能到要让一个十四岁的小孩儿来指出自己的不足。
    恒德帝慢慢将那张纸抚平,眸光温和的看着沈柏问:“沈孺修知道你今日要来见朕的事吗?”
    沈柏摇头,她和顾恒舟一样,都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恒德帝点点头,沈孺修虽然一直对昭陵忠心不二,有什么话也都直言不讳,但这些年毕竟年纪大了,说话更喜欢用迂回稳重一点的方式,不会像沈柏这般冒进。
    沈柏在那张纸上,详细分析了昭陵这几十年来的现状。
    一个国家最重要的是工农士商四个方面,昭陵国力最强盛的时候,商贸极其通达,国库充盈,百姓生活富足,兵力自然也很强盛,周边邻国就算没有臣服,也根本不敢侵扰。
    如今工部被太后母族吕家操持,农业由丞相李德仁掌管,文人贤士则由太尉姜德安、御史大夫和沈孺修为代表的谋士、忠士和雅士三大派系。
    昭陵的商业过去百年间一直由卫家引领操持,恒德帝继位时,卫家已经开始衰落,十年前皇后卫凌悠亡故后,卫家更是日益凋敝,昭陵的商业活动随之受到巨大影响,如今已形成重农轻商的风气,国库因此日渐亏虚,昭陵的商业水平也都停滞不前。
    卫家落败的时候,恒德帝已经继位多年,帝位巩固,昭陵才没有出什么大乱,但现在他年事已高,赵彻要从他手里接过一个满目疮痍的昭陵,背后还没有庞大氏族的支撑,继位以后,帝位只怕不会稳固,发号的施令也不会有很大的威信力。
    上一世就是因为一切积重难返,才会导致顾恒舟丧命于忽炽烈之后,昭陵再无勇将可与越西匹敌,面临亡国之危。
    沈柏没有用亡国的言论吓唬恒德帝,她只是结合东恒国一行,向恒德帝阐述了实际情况,让恒德帝为赵彻这个太子铺一条路,让赵彻以后能更好做事一点。
    恒德帝定定的看着沈柏,这个小孩儿跪在顾恒舟旁边,看上去还很稚嫩,之前做事也很不妥当,完全是意气用事,但她呈到案上的内容却是很多人一辈子都想不到的,就算有人能想到,也没有胆量就这么用一张纸写着直接呈到御前。
    这个小孩儿,和其他人不一样。
    恒德帝想起初春的时候沈柏和其他人一起参加殿试的场景,那个时候她对所有的问题都对答如流,也的确很有想法,但那些想法都还浮于表面,无法窥得本质,所以恒德帝只让她做了探花,而不是状元。
    但今日她呈上来的东西,远不止状元之资,甚至有相辅之能。
    恒德帝问:“这些想法你给睿玄看过没有?”
    沈柏摇头,又拿出一张纸条呈给恒德帝,纸上写着:此事涉及卫家,沈柏担心太子殿下和国舅会感情用事,反倒不能做出理智的判断,所以未曾与他们商量。
    卫家是昭陵的百年世家,一直钻营商道,之所以会没落,是先皇后病故,没了皇家的扶持,加上卫如昭心如死灰,执意要与世隔绝,和皇家离心,卫家后继无人,积累百年的经验自然也无人知晓。
    沈柏只提了一句卫家,并没有多说什么,恒德帝眸色加深,又盯着那张纸看了一会儿,问:“你既然想到这些,应该已有对策,还不呈上来?”
    沈柏又拿出一张纸,这张纸上的内容不少,恒德帝比之前看得更仔细。
    昭陵现在的商业已经停滞不前,各世家大族的势力错综复杂,想突然发展商业只怕会遭到很多人的反对,而且既然这是给赵彻铺路用的,最好是秘密进行,所选之人还要是与赵彻有密切关联,永远不会背叛赵彻的人。
    沈柏没点明谁才是最适合的人选,但恒德帝脑子里已经自动浮现出一个名字:卫如昭。
    他现在是卫家唯一的后人,又是赵彻的亲舅舅,就算所有人要与赵彻为敌,他也会坚定不移的站在赵彻身边。
    若是卫如昭愿意做这件事,当然再好不过,但关键是,他不可能愿意。
    如果他想继承卫家的产业帮赵彻做点事,当年就不会一意孤行前往云山寺了。
    恒德帝抿唇,正想让顾恒舟和沈柏先出去,沈柏又呈上一张纸条,上面写道:国舅心结乃先皇后,沈柏有法子可说服国舅。
    恒德帝眼皮微跳,将那张纸条拍到案上,沉声命令:“行远,你先退下,方才那件事暂且不提,过几日朕再给你答复!”
    沈柏和恒德帝一直是传着纸条交流,顾恒舟不知道沈柏到底跟恒德帝说了什么,却也不能表现出好奇,只能应是起身退出御书房。
    房门关上,恒德帝脸色顿变,一脸冷煞的瞪着沈柏:“先皇后的事,你知道多少?”
    先皇后宫里伺候的人全都被秘密处决,整个昭陵,知道这件事真相的人一个巴掌都数得清,沈柏绝不应该知情。
    恒德帝的语气满是质问,泄出三分杀气,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要怎么弄死沈柏。
    沈柏并不害怕,又拿出一张纸放到恒德帝案上,上面写道:沈柏无意探究先皇后生前之事,只是国舅的才能天资若不能为昭陵所用,实乃暴殄天物,沈柏只是为了太子殿下和昭陵的将来着想。
    沈柏放完纸条便乖巧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恒德帝的表情变了又变,最终还是归于平静。
    卫如昭的才能不用是浪费,沈柏的才能不用又何尝不是?
    有些事不可能永远被掩藏,日后等赵彻继了位,那些真相也终究会被查出来。
    恒德帝叹了口气,问沈柏:“你打算如何说服国舅?”
    这便是同意了?
    沈柏暗暗松了口气,她赌对了,念着与先皇后的夫妻之情,恒德帝也会不遗余力的为赵彻铺路。
    沈柏拿出最后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先皇后病故,后位虽然一直悬空,但除了皇后的封号,陛下把其他一切能给的都给了德妃,李氏一族也因此日渐繁荣壮大,多少会让国舅心寒,沈柏以为,陛下可适当打压四殿下。
    这话若是被人听见,只怕是要被株连九族。
    沈柏这次递完纸条却没回去跪着,就这么站在恒德帝面前,期盼的看着他。
    恒德帝把玩着那张纸条,良久才问:“你做这么多,当真只是为了帮太子做事?”
    沈柏摇头,她准备的纸条已经用完了,直接用手指沾了墨汁在空白的纸上写道:四殿下折辱于我,我自知命贱不能与四殿下相提并论,却也不能忍下这口气。
    她脖子上的勒痕已经好了大半,但舌头还不能说话,手腕上的伤痕也还在,恒德帝拧眉,沉声问:“老四当真对你做了不轨之事?”
    沈柏眼眶发红,深吸一口气写道:沈柏今日的提议对陛下和太子殿下百利而无一害,若陛下发现沈柏包藏祸心,随时都可处决沈柏。
    沈柏没有一直揪着这件事争辩,反倒让人觉得可信度高了一些。
    恒德帝皱眉不语,沈柏想了想又写了一句:陛下单纯打压四殿下,可能会让四殿下不满,正好可以借故答应世子殿下方才的请求,如此一来还能掩人耳目。
    顾家一直是坚定不移拥立恒德帝和赵彻的,恒德帝打压了赵稠,扭头再让顾恒舟改任睦州校尉,这一碗水也算是端平了,任谁都没有怨言可说。
    桌案上已经铺了七八张纸,这一环扣着一环,饶是恒德帝也觉得完美得无可挑剔,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他绝对不会相信整个谋划出自这个叫沈柏的少年之手。
    此人小小年纪心思就如此缜密,城府也如此之深,日后岂不是会把昭陵朝堂搅得天翻地覆?
    恒德帝好奇的看着沈柏,轻声问:“你做这么多,究竟所求为何?”
    沈柏深吸一口气,一笔一划的在纸上写下:求我所爱之人,和风顺遂,安好无忧。
    一刻钟后,沈柏从御书房走出来。
    已经快到正午,明媚的阳光倾洒而下,让人浑身都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在屋里待久了,突然走出来有点适应不了强光,沈柏抬手挡住阳光,往凌昭宫的方向走,然而刚绕过一道拱门,手腕便是一紧,整个人被拉进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头顶的光线明明灭灭,而后陷入昏暗,后背被抵到凹凸不平的假山石壁上。
    顾恒舟单手撑在她耳边,高大的身子将她完全笼罩,像一块巨大的无坚不摧的盾牌,可以为她遮挡一切风雨。
    沈柏没有反抗,就这么安安静静看着他,心脏柔软得不像话。
    顾恒舟本来有满肚子的疑问要问,对上沈柏亮晶晶的无比专注的眸光,一下子卡了壳。
    无声的对视一会儿,沈柏主动伸手环住顾恒舟的腰,脑袋也随之抵上他的胸膛,像小猫一样撒娇的蹭了蹭。
    顾恒舟绷着脸问:“干什么?”
    语气虽冷,却没有动手把人推开。
    沈柏哼哼两声,抓住顾恒舟的手在他掌心写道:和好行不行?
    什么叫和好行不行?他们什么时候吵架决裂了?
    顾恒舟拧眉,抓着沈柏的后衣领让她离自己远一点,看着她的眼睛说:“先回答我之前的问题,昨天晚上你还干了什么?”
    唉……喜欢一个记忆力特别好的人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好事。
    沈柏暗暗叹了口气,从袖袋里又摸出一张纸,不过这张纸被特意叠成三角形,乍一看像一张符。
    顾恒舟去拿,沈柏灵活的躲开,顺势把他推开,后退几步,到了安全距离才把那张纸丢给顾恒舟。
    顾恒舟抬手接住,沈柏笑着挥挥手,哼着小曲儿大步离开。
    顾恒舟犹豫了下没有追过去,耐着性子打开那张纸。
    纸上的字很多,从他醉酒后开始写,说她是奉太子之命送他回迎泽宫的,宫人来问了几次话,送了几回东西描述都很正常,到沐浴以后那些文字就开始变了味儿。
    什么晶亮的水珠从顾兄你结实有力的胸膛滑下,没入水中,特别性感魅惑。
    这类语句层出不穷,顾恒舟直接忽略,很快看到这张纸最后几行,眼眸微微睁大,脑海里浮现出沈柏从浴桶里冒出脑袋,顶着一脸水花仰着头吞咽的模样,拿着纸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拳头。
    这个人,还真的敢!
    不仅敢做,还敢这么详细的写出来,真是不要命了!
    这里不方便焚烧,顾恒舟把那张纸重新叠好放进怀里,而后面色从容的走出假山。
    沈柏很快回了凌昭宫,刚走进宫殿大门便闻到一股苦涩的药味,守门的宫人立刻说:“国舅染了风寒,身体不适,张太医正在为国舅诊脉,太子殿下也在,殿下特别吩咐说沈少爷若是回来了,别往屋里去,免得添乱。”
    行,小爷费心费力帮你铺路,你丫却觉得小爷只会添乱,等小爷把顾兄撩到手,看还有谁帮你处理这个烂摊子!
    沈柏摸着下巴回自己房间,屋里空荡荡的,不见茶白的身影。
    沈柏眼皮一挑,折身便进了卫如昭的寝卧。
    卫如昭的寝卧很大,所有人都挤在里间,里面燃着火盆,比外面温度要高许多,沈柏绕过屏风进了里间,一眼就看见卫如昭散发着发躺在床上,他没穿里衣,硬鼓鼓的胳膊胸膛全都显露无疑,和俊美温和的长相有着截然不同的反差,不过这具身体还是养尊处优惯了,皮肤白得不像话,惹眼的很。
    卫如昭烧得厉害,面色通红、两眼紧闭,一看就意识不清,茶白半跪在床边,正在用帕子帮他擦拭身体,张太医在写方子,赵彻绷着脸一身冷煞的坐在旁边,见进来的人是沈柏,顿时皱紧眉头:“谁让你进来的?”
    沈柏朝着茶白所在的方向抬抬下巴,无声的说:小爷来找自己的丫鬟。
    凌昭宫这么多宫人,让谁伺候不行啊,非得使唤小爷身边的人?
    沈柏腹诽,眼睛还要往卫如昭身上瞟,赵彻起身走过来,把她的视线挡死,淡淡道:“出去。”
    沈柏转身出去,赵彻走到外间榻上坐下,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沉声问:“你和行远一起面见父皇,都说了些什么?”
    沈柏倒了杯茶在桌上写道:顾兄与陛下说,想改任睦州校尉。
    恒德帝用的是上好的松烟墨,沈柏刚刚在御书房用那墨汁写了字,这会儿右手几乎全黑了,脏得不行。
    赵彻眉心微皱,让宫人送热水来,而后颇为嫌弃的问沈柏:“这么脏也不知道洗干净再回来?”
    都说大丈夫不拘小节,你还是一国储君呢,事看真多!
    沈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把手背到身后,原本还想把自己的计划跟他商量一下的,这会儿也不想写了。
    知道顾恒舟和恒德帝说的是去改任睦州校尉的事,赵彻暗暗松了口气,见沈柏在翻白眼,冷声问:“你敢冲本宫翻白眼?”
    沈柏恢复正常,笑得一脸无辜。
    宫人很快送来热水和皂角,赵彻命令沈柏:“把手伸出来!”
    沈柏懒洋洋的伸出手,正准备自己洗爪子,右手手腕被扣住,赵彻把她的手按进水里,然后抓起皂角就要往沈柏手上抹。
    沈柏惊得不轻,本能的挣扎了一下,赵彻微微侧眸,甩了一记冷寒的眼刀子给她,问:“爪子不想要了?”
    这话威胁的意味十足,沈柏不敢动了,任由赵彻把皂角打到自己手上,把墨汁一点点搓掉,心里不自在到了极点。
    上一世赵彻虽然偶尔也会对她做出一些不太正常的举动,但那大多数都是口头上的关怀,很少发生肢体接触。
    沈柏的手很小,十指纤细,墨汁洗掉之后,小手看起来就白嫩得过分。
    之前受过伤的指尖已经完全恢复,用了最好的伤药,没留下什么痕迹,新指甲完好的长出来,粉粉嫩嫩的很可爱,沾上水珠有种晶莹剔透的美好。
    赵彻不自觉看走了神。
    张太医帮卫如昭诊断完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吓得心脏差点从嗓子眼儿跳出来,连忙开口说:“沈少爷回来了,正好老臣在这儿,快让老臣看看你的舌头恢复得怎么样了。”
    张太医开口的瞬间赵彻便丢开沈柏的手,说是丢一点也不为过,沈柏甚至觉得有那么一瞬间,自己的手在赵彻眼里是什么肮脏可怕的东西。
    明明是你自己硬要帮我洗手的,殿下你什么毛病?
    沈柏腹诽,随意用衣摆擦了擦手,找了个凳子坐下,乖乖张嘴让张太医检查自己的舌头。
    张太医皱着一张脸,忧心忡忡的帮沈柏检查,先用干净木棍轻轻戳了戳沈柏的舌头,问:“这样还疼不疼?”
    沈柏点头,张太医又问:“很疼?”
    沈柏摇摇头。
    张太医心里大致有了数,仔仔细细检查完,擦了擦额头的汗,欣慰道:“目前看起来恢复得还不错,接下来还是要注意忌口,辛辣的食物不能吃。”
    一听要忌口,沈柏的肩膀立刻垮下去,张太医知道她不听话,故意板着脸瞪着她:“不只是忌口,还有忌语,就算以后能说话了,也不要叽里呱啦说个不停,你不怕闪了舌头,人家听到你的声音也会烦!”
    老张,你不觉得你现在说话比我更容易招人讨厌吗?
    沈柏腹诽,张太医又犹犹豫豫看向赵彻,他不是谋臣,藏不住话,只差把“欲言又止”几个大字贴在脸上。
    赵彻冷淡的看着他说:“有什么说直说,不要这样支支吾吾!”
    张太医连连点头,轻声说:“太傅夫人这几日就要临盆了,太傅忙于政务不能在家陪护,老臣看沈少爷的伤恢复得挺好的,如今国舅又生着病,沈少爷在凌昭宫待着也不方便,微臣斗胆建议殿下放沈少爷回府太傅府休养,也免得太傅府出什么乱子。”
    张太医是为数不多知道沈柏女儿身的人,沈柏只当他是担心自己和赵彻走得太近会暴露女儿身,没有多想,赵彻掀眸看了沈柏一眼,深沉道:“也好,一会儿张太医就带她一起出宫吧,免得本宫再专程派人送她。”
    张太医松了口气,连声应是,赵彻又看着沈柏补充道:“你身边那个丫鬟不错,先留在凌昭宫照顾国舅。”
    殿下你之前喜欢抢吃的也就算了,现在还明目张胆的抢人,能不能好了?
    皇宫不比太傅府,茶白一个人在这里沈柏有点不放心,沾了水在桌上写道:殿下,人留在凌昭宫可以,但要保证她的安全,若她出了什么事,撒泼打滚的事我都干得出来。
    赵彻掀眸,凉凉的觑着沈柏说:“你敢撒泼试试!”
    沈柏梗着脖子,试试就试试,你难道以为小爷跟你闹着玩?
    知道她是混不吝的性子,赵彻最终还是答应她的请求。
    张太医带着沈柏出宫,两人一起坐着马车回太傅府,张太医一路都愁眉不展的看着沈柏,准备了一肚子的话等着到太傅府的时候再好好跟沈柏说道说道,谁知两人刚进大门便看见小厮惊慌失措的跑来,大声道:“少爷,不好了,夫人动了胎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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