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筱筱蹲在床边,两只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床上一会儿冷的颤抖,一会儿又热的冒汗的大哥哥。
    “筱筱咱们先出去一下,让医生好好的检查一下。”萧菁将孩子从地上拉了起来。
    沈筱筱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床上冻得直哆嗦的大哥哥,撇了撇嘴,“妈妈,大哥哥是不是快死了?”
    萧菁摇头,“不会的,他只是生病了。”
    沈筱筱站在门外,走廊上很安静,有夜风呼啸着从窗口涌进,她低着头,看着灯光把自己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萧菁看向旁边放下了手机的队长大人,从他那紧锁的眉头看得出来似乎这通电话打得并不理想。
    沈晟风走上前,透过玻璃窗看了看里面正在接受检查的孩子,一时之间,难以启齿。
    萧菁压低着声音,“他父亲怎么说?”
    沈晟风将目光投掷到她身上,两两四目相接,“我这样子还需要给答案吗?”
    萧菁蹙眉,“他是不想来看孩子,还是不想送孩子去正规的医院?”
    沈晟风捏了捏鼻梁,“两者都不想,他口口声声称自己最近需要出席很重要的会议,分身乏术,再来不能送孩子去医院,医院里一旦留下病例,李家会察觉出来,让我们给点药吃就好了,孩子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脆弱和矜贵,别把他宠坏了。”
    萧菁自嘲般冷笑一声,“宠坏了?原来这年头孩子生病去看病是宠坏了?”
    “小菁——”沈晟风话音未落,便听见医务室内传来一阵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许瑾瑞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了过来,直接从床上摔倒在地上,手背上插着针头,因为他的蛮力整个玻璃瓶液体摔破在地上,吓得附近的医务兵手忙脚乱的跑过来。
    医务兵企图再次使用镇定剂稳住他,只是手里的针管还没有扎下去便被他给抢了过去。
    许瑾瑞将针管丢的远远的,整个人呈痉挛状态的在地上蠕动中,瞳孔放大,额头上青筋爆现,龇牙列齿的痛呼着。
    沈晟风推门而进,企图控制住他又一次打算自残的身体,“冷静点,不要怕。”
    许瑾瑞晃了晃头,痛苦的大吼一声,“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
    沈晟风钳制住他的四肢,看向旁边动弹不得的医务兵,“用麻醉剂,快点。”
    医务兵匆匆忙忙的拿出麻醉针,针头扎进他的皮肉中,那紧绷的肌肉在一点一点的放松。
    萧菁捂住孩子的眼睛,遮挡住她的视线,“筱筱别看。”
    沈筱筱却是扒开了母亲的手指头,双目一瞬不瞬的盯着终于恢复了安静的大哥哥。
    沈晟风喘了喘气,将昏迷下去的孩子抱回了床上,他额头上的伤口早已崩开,整双手因为刚刚接触了玻璃渣也是血肉淋漓,他对着旁边的医务兵再道,“好好的清理他的伤口,别感染了。”
    萧菁守在门外,神色凝重,“晟风,现在怎么做?”
    “既然他父亲不肯做主,自然有人会做主。”沈晟风掏出手机。
    月色朦胧,整个营区进入熄灯状态。
    “叭叭叭。”营门口一辆车发出了震耳发聩的一长串喇叭声。
    哨兵检查了一下来人的证件,不得不打开已关闭的大门。
    李家双老早在五年前便从军部里退了出来,也算是军部赫赫战功的领导人物,只是为人低调,不善交际,这些年或多或少也被人遗忘了些许。
    沈晟风见到进入视线的车子,站立军姿,敬礼,“李老。”
    李老颤巍巍的从车内走出来,双手紧紧的杵着手杖,声音里带着些许颤抖,“孩子呢?”
    “还没有醒过来。”沈晟风亲自带路往医务室走去。
    李老一步一步走的很沉重,像是在数这段路需要多少脚步。
    沈晟风看着老人似乎走的很费力,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搀扶一下,“我应该明早再来通知您的。”
    “沈队长为什么不早点通知我?”李老反问。
    沈晟风道,“孩子不想过多的打扰您的清静,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让您千里迢迢的赶过来。”
    “那为什么不直接送孩子去医院?”老人再问。
    沈晟风推开玻璃门,“我并不是不想送孩子去医院,是许家庭将军执意让孩子留在营区。”
    “他一个狗屁不通的玩意儿有什么资格左右我孩子的生死?”李老怒斥一声,手杖重重的杵在地板上,“沈队长您是英明果断的特战队队长,怎么在这种事上糊涂了?”
    “是,这事是我失责,我应该当机立断处理好整件事,而不是这样优柔寡断的耽搁孩子。”
    李老止了止步,抬头看着天花板,“他妈妈死得早,我以为许家庭那个畜生好歹会看在过去的那些情分上好好照顾孩子,沈队长,虎毒还不食子啊,他怎么能这么亏待自己的孩子?”
    “李老,您还是进去看看孩子吧。”沈晟风停留在房间前,拧开门锁,露出房间一角。
    李老却在入门处停了下来,“麻烦沈队长替我通知一下许家庭过来。”
    “我傍晚的时候联系过他,他以公务繁忙婉拒了。”
    李老冷笑一声,“那样我便亲自请他过来。”
    夜风徐徐,营区内一夜风平浪静。
    一大早沈筱筱便兴冲冲的跑进了医务室,她气喘吁吁的趴在窗口处看着里面好像还没有醒过来的大哥哥,手里的两个刚出笼的肉包子因为她的蛮力早已被捏的露了馅。
    许瑾瑞觉得很疲惫,使出了浑身解数才睁开了眼,灯光有些刺眼的落在他的眼睑中,他第一时间并没有认出来坐在病床边翘首以盼的老人是谁。
    李老坐了一晚上,因为长时间的没有休息,他的眼中满满的都是红血丝,看着比来的时候憔悴了不少。
    “外公?”许瑾瑞口干舌燥的轻唤了一声。
    李老慈眉善目的温柔一笑,“醒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许瑾瑞懵懂的看着老人,“您怎么来了?”
    “外公还不知道我可怜的孩子被丢在了这里,如果我早一点知道,一定会立刻把你接回家的。”
    许瑾瑞试着坐起来。
    老人按住他的双手,“别逞能了。”
    “不应该打扰您的。”
    “这怎么能算是打扰呢?”李老轻柔的抚了抚他的眉眼,“瞧瞧我苦命的孩子都变成什么样了,不过别怕,外公替你讨回公道。”
    许瑾瑞心口一滞,“外公您要做什么?”
    老人笑了笑,“你母亲的位置没有我的许可,谁敢坐?谁能坐?谁配坐?”
    “外公——”许瑾瑞喉咙一紧,嘴里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将门口处传来一阵阵凌乱的脚步声。
    江娉天还没亮便被一群人给带了出来,起初她并不清楚这些人是什么人,后来见到那辆车之后她才明白,这是李家的人。
    李家的人为什么要带走她?他们要把她带去什么地方?
    李老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被推进来的女人。
    江娉见到老人的刹那,心虚的低下头,连哼都不敢哼一声。
    “这些年许家庭过的倒是挺恣意,是不是我不吭声他就真的以为自己能够只手遮天了?”老人拿起一杯茶也不管是烫还是冷直接泼在了女人的身上。
    江娉慌乱的抬起头,声音哆嗦着,“您让我来这里做什么?”
    “不请你这尊大佛过来,许家庭怎么会跟着过来?连我这个前丈人说的话他都爱理不理了,没办法只有辛苦江小姐过来一趟了。”
    “您这算是客气的请我过来吗?”江娉望了望身后的一排警卫兵,说的更加小心翼翼。
    “如果我用不客气的方法,你觉得你还会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吗?”李老站起身,“是不是许家庭以为这些年我退了下来,他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我听不懂您的言外之意。”
    “江小姐是聪明人,应该懂得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我女儿虽然过世了几年,但没有我的首肯,没有我家瑾瑞的同意,许家庭如果敢再娶,我也有本事让他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您——”
    “别说我是危言耸听,你可以自己去问问他,我这些年沉默不语只是想给孩子留一个家,未曾想到他就是这般苛刻我的孩子,既然他做不了一个称职的好父亲,那我便让他再试试什么叫做重头再来!”
    江娉吓得直接跪在地上,“这事是我考虑不周到,是我没有做好一个贤内助,老人家您大人大量不要和我这个小女人斤斤计较,我以后会好好照顾瑾瑞,一定不会再惹他生气。”
    老人拂开她的手,漠然道,“我懒得跟你说。”
    阳光灿烂的落在操场上,一人一兽甚是寂寞的背靠着背坐在一块儿。
    沈慕靖对着不远处光膀子训练的一群士兵道,“你信不信我跑的比他们还快。”
    大家伙晃了晃自己的尾巴,惬意的晒着初升的太阳。
    沈慕靖没有听见回复,转过身,双手烹煮它的大脑袋,让他那双比自己嘴还大的眼睛直勾勾的落在他英俊无畏又高大威猛的身体上,“看到没有,我健硕的肌肉疙瘩,你有吗?”
    大家伙站起身,抖了抖自己的四肢。
    沈慕靖的目光落在它比自己腰板还粗的蹄子上,放弃了肌肉这个愚蠢的话题,他揉了揉肚子,“饿吗?”
    大家伙绕着他转上两圈,吐着舌头哈着气,看那势头似乎还想舔一舔对方。
    沈慕靖努力的爬上它的背,“我知道哪里有吃的。”
    大家伙用着自己的犄角亲自将他送到了自己的背上,任凭他拉着自己的耳朵指挥着自己往东还是往西。
    沈慕麟听着走廊上传来的走动声,打开房门。
    沈慕靖按住大家伙的脑袋让它隐藏起来。
    大家伙听话般的蹲着身体,脑袋磕在墙角,自以为很完美的伪装了起来。
    沈慕麟看着前方像一座山一样的庞大身体以及它背上时不时会偷瞄一眼的沈四分,他关上门,走上前。
    沈慕靖心里七上八下的打着鼓。
    “你们俩又想要搞什么?”沈慕麟立身在一人一兽身后,目光灼灼的盯着正在窃窃私语交流什么的两个背影。
    沈慕靖从大家伙背上跳了下来,转移着话题,“哥不是去训练了吗?怎么还在宿舍?”
    “所以呢,你就趁机偷溜进来?”沈慕麟顺着他的话回答。
    “哥怎么说的我好像是来做贼的,我怎么可能会来做贼呢?我又没有惦记你柜子里的那些好吃的,我真的不知道你柜子里有好吃的,我就是上来转转。”
    “是的,我柜子里有很多好吃的,你如果说实话我或许会考虑考虑要不要分你一半。”
    沈慕靖眼前一亮,“真的吗?哥真的会同意分我一半?”
    沈慕麟点了点头,“所以你是要说实话吗?”
    “我真的是来偷你零食的。”沈慕靖脱口而出。
    沈慕麟双手斜搭在口袋里,嘴角微微上扬,“你是自己下楼去玩泥巴,还是我送你进泥坑被泥巴玩?”
    沈慕靖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哥不是说分我一半吗?”
    “我什么时候说话算话了?”
    “哥,你骗我?”沈慕靖委屈的鼓着嘴,一把抓住旁边的大家伙毛发,“给我去一屁股坐死他。”
    大家伙嗷嗷嗷的叫了叫,默默的往后退了退,顺便用着自己的爪子把沈慕靖给往前推了推。
    沈慕靖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看这个没有骨气的家伙,拿出自己那伟岸的气势,掷地有声道,“哥你如果不给我,我下午再来问。”
    说完,他转身直接从二楼处蹦了下去,跑的无影无踪。
    沈慕麟抬眸,两眼不温不火的落在屹立不动的大家伙身上。
    大家伙往前伸了伸爪子,又怕被电急忙缩了回来。
    沈慕麟掏了掏口袋,摸出了一根火腿肠递过去,“吃吧。”
    大家伙受宠若惊的趴在地板上,两只爪子紧紧的捧着这根明显还不够塞牙缝的火腿肠。
    “去玩吧。”沈慕麟揉了揉它的大脑袋。
    大家伙得意洋洋的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像兔子一样跳着跃着再蹦着。
    一辆车安静的驶进营区内。
    许家庭神色匆匆的从里面走出来,一路目不斜视的进入身前的大楼。
    “老爷。”江娉早已是被吓得花容失色,一张脸惨白惨白的看着姗姗来迟的男人。
    许家庭大步流星般进入房间,将江娉护在自己身上,语气凛然,“爸这是什么意思?您把江娉弄来这里做什么?”
    老人面朝着窗户,连看都未曾看一眼身后剑拔弩张的男人,嗤笑道,“你从进入营区之后可有去看看旁边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气的孩子?”
    许家庭双手握了握拳,“我等一下自然会去看孩子。”
    “啪。”李老忍无可忍一巴掌打在许家庭脸上,怒不可遏道,“别跟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许家庭,我给过你机会的。”
    许家庭捂了捂自己被突然挨了一巴掌的脸,站直身体,不减气势道,“这是我的家事,还不需要您插手。”
    李老仰头大笑一声,“家事?这是你一个人的事吗?”
    “如果您没有别的话,我先走了,公务繁重,不得耽搁。”
    李老面目可憎的盯着说着便转身离开的男人,加重音量道,“许将军看来的确是公务缠身,既然这样,不如我这个半只脚进棺材的人替你分担分担,撤了这个职务,许将军或许就不会觉得公务繁重了。”
    许家庭身体一僵,不敢置信的转过身,“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古人常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身都无法修好,如何谈平天下,身为一国将帅,既不能以身作则,还如何谈世人楷模?无非就是一个笑话。”
    “你要做什么?”
    李老目光一沉,“做几年前就应该做的事,让你尝尝什么叫做得而复失。”
    “爸——”
    “别叫我爸,我受不起。”
    “咚。”紧闭的门被人从外推开。
    许瑾瑞面无血色的站在房门外,两眼微微泛红。
    李老见着身体单薄的孩子,急忙走过去,“怎么过来了?外公说了等我一会儿,谈完之后我送你去医院。”
    许瑾瑞抓住老人的手,摇了摇头,“外公,不能这么做。”
    “身为一个父亲,他没有尽职尽责照顾自己的孩子,他不配做你的父亲,你也不需要替他说话。”
    许瑾瑞声音梗塞,“不是为了谁,他是妈妈的英雄,妈妈贪恋了一辈子,到死都仰慕的英雄。”
    “瑾瑞——”
    “不管对与错,妈妈喜欢的人,我也应该喜欢,为了她,我不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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