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找离家出走的崔七爷,不止崔家人仰马翻,就连京城大街小巷也多了不少巡视的官差,弄的人心惶惶,甚至有数支人马一路南下前往源城,沿途搜寻崔七爷的踪迹,却是连崔七爷的影子也没有见着。
    担心崔老夫人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崔晴柔和崔大老爷极力隐瞒,可是这么大的动静,又岂能真正瞒住崔老夫人!
    得知最疼爱的孙子一整夜没有回家,崔老夫人又是心急,又是后悔,当天夜里到第二天就吃不下任何东西。见长子动用了一切能用的关系,依然遍寻不着,她不禁怀疑到了福云公主身上,认为福云公主从中捣鬼,对她的孙子下了毒手。
    只是没凭没据,崔老夫人不会当着福云公主的面质问什么,只让心腹留意福云公主那边的动静,若有异常及时禀报。
    崔平安离家出走那天,福云公主正巧到另一位长公主家做客,直到傍晚回府才知道崔平安不见一事。她视崔平安母子为眼中钉,崔平安的生母已死,她就把所有的怨恨都转移到了崔平安的身上,巴不得他死在外面永远不要回来。于是,她暗中派人查找崔平安的下落,找到后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其除掉。
    然而,一天一夜过去,除了查出崔平安在街头险些被骗子所骗,又意图租马车回南方源城,谁也没有查出他最终去了哪里。
    拿着崔平安写好的平安信,想到崔府还有个对他有威胁的福云公主,莫颜长了个心眼,放弃了直接找人送到崔府的打算,让一只不起眼的鸟儿送去扔到了崔老夫人的院子里。
    收留崔平安虽然是个麻烦,一旦被福云公主找到这里,若是她不把人交出去,那么就是得罪福云公主,但是事已至此,总不能再把人赶出去,能做的就是尽量把人藏好,在通知崔家其他人过来接人前,她不能让福云公主知道。
    就算事后知道是她把人藏起来,难道福云公主还能因为这个就对她喊打喊杀?如果福云公主真的小肚鸡肠,把没有弄死崔平安一事怪罪到她的身上,难道她就会怕了?
    送信鸟儿遵照莫颜的叮嘱,趁崔老夫人院中无人之际,将那封信从半空中抛下。见那封信飘飘摇摇的落在了院子中央,没过多久,就被丫鬟捡起送到崔老夫人手中,这才放心的飞走了。
    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崔老夫人激动地坐直了身子,双手颤抖的将信封打开取出孙儿的来信。飞快的看完,知晓孙子安然无恙,悬了整日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
    只是一想到孙儿宁可在外面漂泊着,任由家里的亲人为他担忧,也不肯回来,崔来夫人一掌将信拍在了桌子上,大声的喝骂道:“不省心的东西,一声不吭说走就走,他眼里究竟有没有崔家,有没有我这个祖母?”
    崔晴柔担心崔老夫人忧急之下伤了身子,一直陪在这里,见那封信真是侄儿写的,顾不得劝慰母亲息怒,连忙拿起来细细的看了一遍。
    见字里行间并无不妥之处,就知道真如侄儿信上所言没有遇到危险,心里长长地松了口气。见崔老夫人一脸怒色,劝慰道:“母亲,小七平安无事已是佛祖保佑,他知道写信回来保平安,又询问您的身子,跟您道歉,可见这孩子心里是记挂您的,您就原谅他这一次,等他回来了,再好好教导就是。”
    崔老夫人骂归骂,心里更多的是对孙子的关心,听了女儿的话,又拿起那封信看了一遍,见孙子没有写明归期,一时又来了火气:“当年就该请个严厉的先生随他一起南下,不至于如今成人了还如此胆大妄为,等他回来,就让你大哥找个先生好好管教,不然今后怕是愈发不成样子。”
    知道这次侄儿触犯了母亲的底线,崔晴柔笑道:“母亲,小七是个好孩子,也就性子单纯的些,可是这样没有什么不好,否则,咱们把他一个人撇在南方十几年,换作旁人怕是早就心生怨怼了。”
    “小七是个心地纯良的好孩子。”崔老夫人对女儿的话很是赞同,言语间不乏自豪。
    当年不得已送孙子南下,她就是担心孙子长到了会与崔家离心,没想到时间年后回来,他还是愿意亲近她这个祖母,对关心他的姑姑、伯父亦十分敬重,可见真是个不错的。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崔老夫人还是希望找个先生好好教导孙子一番,不为别的,只为让孙子学会为人处世,今后的日子能过的更加顺遂。
    见崔老夫人开怀了些,崔晴柔犹豫了片刻问道:“母亲,是等小七玩够了自己回来,还是继续寻找?”
    崔老夫人毫不犹豫的说道:“自然继续寻找,若是他过的不错,就让他玩些日子,若是不好,就立即带回来。”
    崔晴柔觉得这样也好,只是该面对的问题依然要面对,如果不想办法解决,以后这个任性的侄儿怕是还会再次离家出走。这次运气好没有遇到坏人,谁能保证下次也有这样的运气?
    想到这里,崔晴柔试探着说道:“母亲,小七这个年纪最为叛逆,他现在看重陪他一起长大的女孩儿,若是坚决反对,他怕是更想要与那女孩儿在一起,倒不如成全他,把那女孩儿接到府里来,兴许时间久了,跟那女孩儿情分就淡了,总比硬生生的拆散他们,让小七心里记那女孩儿一辈子好。”
    崔老夫人的脸色变了变,看着女儿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小七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虽然还是孩子心性,可是认准的事情,什么时候变过?母亲担心把那女孩儿接到府里,那女儿不懂规矩冲撞了谁,却不是为小七好,而是害了他。”
    原来崔老夫人还有着把那女孩儿接到府里来的念头,可是自从见识到崔平安为了那女孩儿,敢与她唱反调,还离家出走,她就彻底打消了这样的想法。
    崔晴柔听完,瞬间明白了母亲话里的暗示,不禁皱紧了眉头。
    小七有母亲护着,福云公主就算对小七再有祸心,也会顾忌一二,不敢明着对小七下手。那女儿是小七的软肋,若是接到府里,福云公主岂会放过这么一个能够打击小七的人儿?
    她们能护着小七,只因小七是崔家的血脉,崔家的主子,那女孩儿又算什么呢?福云公主随便找个借口,就能把那女孩儿收拾了,她们这些人连开口阻止的借口都没有。
    看来,她也要多劝劝小七,让他能体谅母亲的一番用心,心里也有个底才好……
    还在莫家跟一堆圆木较劲儿的崔平安尚不知情路坎坷,看着地上越来越多的柴火,脸上露出一抹欢喜的笑容。
    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崔平安继续劈柴,白嫩的手上还戴着一副手套,他的手被磨出了好些水泡,简直没法儿看了。
    莫颜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饭,相对平日里简单的三五道菜,这次案板上的食材显然多了几样。
    明日六月三十,是臻儿云昭休沐的日子,也是莫清泽休息的日子。原本臻儿云昭每旬休息两日,后来莫清泽搬去状元府,这两个休沐之后就会过去住一晚,在父亲(义父)的指点下,巩固每旬所学的功课,后面一天就跟着父亲(义父)回到家里,可以尽情的玩耍不用做功课。
    这样学也学了,玩也玩了,两个小家伙很是满意,每次一放假就主动过去状元府。
    太阳落山,天色越来越暗,在夕阳最后一抹余晖中,一辆马车满载着欢声笑语像往常一样进入了柳杨村的地界儿。
    莫清泽搬入状元府后,为来回方便,就又买了一辆马车。马车比莫家常用的还要好,买的马也是真正的好马,给它开启灵智后就用上了,平时由孙叔赶车。
    只是这一次,马车的侧面却多了一人一马,马背上身姿挺拔的男子,不是萧睿渊是谁?
    从赐婚圣旨下来到现在,这是萧睿渊第一次在得到莫清泽的默许后,正大光明的登门。
    臻儿趴在车窗上,羡慕的看着萧睿渊:“姐夫,你来之前有没有告诉大姐?”
    莫清泽屈指弹了儿子一记,轻斥道:“又在乱喊。”
    臻儿捂着头,小声的反驳着:“爹,赐婚圣旨都下了,姐夫又跑不了,早一日喊又有什么区别嘛!”
    就因为提前喊了“姐夫”,萧哥哥可是给他买了许多好玩的东西,要是收了礼物就不喊,也太没有信用了,男子汉干不出这样的事!
    看着小舅子和岳父犟嘴,萧睿渊的嘴角露出一抹几不可见的笑容,担心被岳父看到,连忙收敛了,认真的回答道:“这一次来的突然,没有时间与你大姐说起。”
    臻儿闻言,顾不得跟父亲打嘴官司,连忙安慰说道:“姐夫你放心,大姐要是没有做你的那份儿,臻儿把自己最喜欢的菜分一半给你。”
    每次父子三个回来,莫颜都会耐心地给他们做几道各自喜欢的菜,味道堪称极品。
    “那姐夫就先谢过臻儿了!”萧睿渊从善如流的拱了拱手,含笑道谢,觉得果真没有白疼这小舅子。
    心里打定主意以后要继续哄着小舅子,至于鲜少对他和颜悦色的岳父大人,萧睿渊也不打算放弃,心里总盼着哪天岳父大人心情好了,说不定就答应提前嫁女,他就能提前结束和尚一般的日子了。
    “大姐,二姐,我们回来了!”马车刚停稳,臻儿就迫不及待的跳下了马车,大声叫喊着往院子里冲。
    萧睿渊落后岳父大人半步,在后面提醒臻儿小心摔倒,待进入莫家的大厅,自然而然的跟着臻儿钻进了厨房。
    只是进入厨房,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朝思暮想的人儿,竟是一个十分眼生的年轻男人!
    此时,崔平安正抱着一堆柴火,哪里想到先头冲进来一个孩子把他吓了一大跳,后面就进来了一个看起来更加恐怖的男人。
    对上男人慑人的目光,崔七爷险些丢掉了抱着的柴火,他下意识的移开了目光,不敢与其对视。
    在崔平安打量萧睿渊时,萧睿渊同样在不动声色的打量他。
    眼前的少年长的颇为秀气,只是看起来十分稚嫩,胆子也大不到哪里去,哪怕知道这人对他造不成威胁,可是一想到家里多了个陌生的男人,甚至这个男人会与他的未婚妻朝夕相处,萧睿渊就非常不高兴!
    厨房里的气氛越来越怪异,连正在偷吃的臻儿也察觉到了。他一抬头,才发现厨房里多了一个陌生的大哥哥,他好奇的打量了崔平安一番,走到烧火的李燕跟前,小声的问道:“燕子姐姐,这位大哥哥是谁?”
    李燕正看戏呢,听了臻儿的问话,同样小声的回道:“这位大哥哥是颜颜姐在路上捡回来的,今儿个可是帮家里劈了一天的柴火呢!”
    说着,指了指角落里已经劈好的堆的整整齐齐的柴火。
    臻儿闻言,还以为崔平安无家可归,被善良的大姐捡了回来,看向崔平安的目光,一时充满了同情。
    李燕的话,萧睿渊听的清清楚楚,看着崔平安裸露在外的白皙细腻的脖颈和手腕,就知道他不是穷苦人家出来的,也不是风餐露宿无家可归之人,心里顿时生出了警惕,怀疑崔平安别有用心,故意用苦肉计骗取莫颜的同情。
    就在这时,到后院拔了两棵小葱的莫颜回来了。看到萧睿渊,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你过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还好米还没有下锅,不然可就不够吃了。”
    萧睿渊眼底的阴霾在看到莫颜的那一刻,瞬间消散,听了莫颜的话,冷肃脸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容:“临时过来,没来得及告诉你。”
    莫颜只是随口一说,没有真怪萧睿渊不提前告诉他,见他一本正经的解释,忍住笑意问道:“你想吃什么,我马上做。”
    感受到厨房里的闷热,萧睿渊哪里舍得让莫颜受罪,微微摇头:“你做的我都爱吃,不用再另做了。”
    莫颜刚要说什么,就见李燕瞅着自己贼笑,她干咳一声,没有勉强,只把萧睿渊往外轰:“厨房里热,你快出去吧!”
    萧睿渊却是不肯,视线在厨房里环视了一圈,就看到了李燕身后那把用来生火的扇子。他走过去,将扇子拿在手中,动作十分生疏的给莫颜扇风:“我不怕热。”
    高大英俊的男人,手上却摇着一把蒲扇,这画风太过清奇,谁也没有想到会萧睿渊会这么做。
    莫颜的身体被灵泉水淬炼过,不是很怕热,但是萧睿渊的这份用心,她没有想过拒绝。微微惊讶过后,任他去了。
    李燕和崔平安擦着脸上的汗水,被秀恩爱的两个人虐了一脸。一个默默低头往灶里塞着柴火,朦朦胧胧的幻想着哪天会有这么个人体谅她的艰辛,给她打扇子;一个把手里的柴默默地堆好,心里愈发思恋起远在源城的青梅竹马来。
    恍恍惚惚的来到厨房后面准备继续劈柴,崔平安正巧碰到了给菜园子浇完水回来的李秀和唐心。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拦住李秀,透过窗户指了指厨房里的萧睿渊小声的问道:“李姐姐,他是谁?”
    顺着崔平安的手指看过去,李秀就看到正在给莫颜打扇子的萧睿渊,诧异过后,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颜丫头的未婚夫婿——萧大人。”
    萧大人?姓萧?还是朝中官员?
    崔平安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却没有发现前世有这么一个人存在,难道是这人官职低微不够出名?可是这一身气势,还有那张俊美无匹的脸,不可能籍籍无名呀,好歹前世去世前的那几年,他一直把自己困在崔府,却没少听人说起外面的事,然记忆中就是没有这么一个人。
    这已经是第二次出现这样的情形,而且记忆里不止没有和嘉郡君和这位萧大人,前世这个时候,太子殿下已经去世了,新的储君也会在两年后再立,可现在呢,太子殿下还活的好好的,原来几个冒头的皇子也没有了踪影。
    他突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他怀疑前世根本就是他做的很长很长的一个梦,梦里那些可怕的事情,永远不会在现实生活中发生……
    厨房里,萧睿渊旁敲侧击的问起了崔平安的身份,得知这厮就是这两天把崔家闹的人仰马翻的“罪魁祸首”,脸瞬间就黑了!
    莫颜见状,一下子就猜到他在想什么,满头黑线的说道:“他有心上人,你可别乱吃飞醋。”
    萧睿渊闻言,脸色还是不大好看:“既然知晓他的身份,何不让崔家人把他接走?寻常就你们几个女子在家,他住着终究不合适。”
    他这个正经的莫家女婿都没能住进来,一个离家出走的混账小子凭什么能住?
    萧睿渊绝对不会承认,他这是嫉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