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兮的脑海里一直浮现着何焕铭的影子。他一直在笑。当然是不怀好意的笑!他看够了她的笑话!
    妮娜抱着胳膊,叹息一声,不依不饶的对若兮道:“你就是太骄气了!也难怪!你是书香门第的独生女儿,从小到大都规规矩矩的。脑筋死板,不肯变通!”
    若兮回过神,撇了撇嘴,道:“如今,我们不要再提何焕铭了!现在,顾宁辉是我心头的一根刺!”说到这里,不由得捏了捏拳头。
    海龙拦住了妮娜的话,对若兮道:“晚上,我们去见梁太太!你别发愁了!”说完,便拎起健身包,去试衣间换衣服了。
    妮娜朝着老公的背影看了一眼,抱着胳膊,幽幽的对若兮道:“你姐夫前几天还看见何焕铭了呢!要不然,他怎么知道何焕铭在朝阳买了一套新公寓呢?你姐夫还以为,何焕铭马上快结婚了!可他说,他还没对象呢!处过的几个女朋友都不合适。”
    她说到这里戛然而止,故意打量着若兮的神色。
    若兮没吭声,一个劲儿的发呆。何焕铭的影子频频闪现。她恨不得能用双手撕扯脑海里的画面,把何焕铭的影子撕扯的粉碎。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放过她吧!
    妮娜叹息几声,摇了摇头。
    有顾客进来了。她撂下若兮,上前迎接顾客们,介绍着新款服装。
    若兮回过神,咬了咬牙,打起精神,晃了晃鼠标,核算起这周的账目。
    过了好一会儿,海龙换好日常衣服,来到收银台前。
    若兮抬起眼皮看了姐夫一眼。他从运动少侠变成了商界绅士。他换上了一件洁白的修身西装衬衣,一条灰黑色的直筒西裤,黑色正装袜,系带黑皮鞋。
    他说道:“我刚点了外卖,咖喱鸡饭。你不是爱吃吗?你瞧,最近都瘦了。”说完,便用带着淡淡烟味的手指轻轻的蹭了蹭若兮的脸。
    若兮的心一热,一低头,耷拉下粉嫩的眼皮,道:“最近给表姐惹了很多麻烦。我的心里真过意不去。”
    海龙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他刚才抽烟了,呼出的气息里有一股子淡淡的烟味。
    若兮闻着那股子淡淡的烟味,抬起粉嫩的眼皮,迎着姐夫的那两道饱含关切的眸光。
    她毕竟是个未婚的处女。在男神似的姐夫面前,总会显得羞涩。她立即低下头,脸上红扑扑的。
    海龙也知道若兮最近闯的那些祸。他的心里也清楚,妮娜肯定已经痛骂过若兮了。所以,这会儿,他装出一幅无所谓的样子,故意安慰道:“都是一家人,为什么要这么客气呢?”顿了顿,意味深长的叹息道:“何焕铭还没女朋友呢!”说完,便缓步走向了店外。
    若兮听到这话,本来想说“他有没有女朋友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她却没有说出口,咬紧牙关。
    她继续盯着电脑,核对着账目。
    脑海中又浮现出何焕铭的影子。他的影子又开始缠着她!
    她眨巴着眼睛,仿佛得了强迫症。可焕铭的影子压根就没被她的眼皮夹碎。他坏笑着,眸光里满是嘲讽。她快速的点击着鼠标,手指格外的用力,恨不得能击碎那魔鬼似的影子。
    那天正好是周五。临近中午的时候,顾客愈发的多了起来。
    妮娜和杰克琼斯中国总代理部门的ceo视频谈话。她无暇顾及店里的事情。
    很多年轻的时尚男女们都喜欢试穿新品衣服。在试衣间里,他们任性的换上喜欢的衣裤,打开手机美颜功能,摆出造型,自拍几张照片,然后归还衣裤,再去下一家店任性的试穿衣服。
    若兮忙碌不堪。她给试穿过的衣服上喷洒清洁剂,再把衣服整齐的挂在架子上。她还要紧密的盯着顾客们,免得他们偷梁换柱的窃走衣服。有顾客结账,她又要立即跑回收银台。
    这样的忙碌让她没有功夫再琢磨心里的发愁事儿了。焕铭的影子也不来骚扰她了!此时的忙碌反倒是好事儿!
    妮娜打完电话,帮着若兮处理店里的事情。外卖小哥送来了两份儿咖喱鸡饭。
    妮娜问道:“任先生的那份儿送去了吗?”
    外卖小哥道:“已经送去了。”说完,便转身走了。
    妮娜一项对老公体贴入微。她和若兮匆忙吃完午饭,又继续忙碌。
    下午三点钟的时候,接班的两个女员工说笑着来了。
    若兮终于松了一口气。妮娜给店员小梅和小尚交代着事情。若兮中午吃的很少,现在有些饿了,准备去买一只赛百味虾仁汉堡。
    赛百味在八楼。
    妮娜走到滚梯上,站在一位身材肥硕的年轻男子的身后。电梯缓缓的上行着。
    她看着那年轻男子肥硕的身材,立即想起了房东儿子顾宁辉!
    她实在见不得肥硕的男人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她急忙把眸光挪移到了旁侧。下行的滚梯里人员密集。一位年轻男子格外的显眼。
    近一米八的身材让他鹤立鸡群。他也留着清爽的寸头。额头宽窄适度,皮肤白皙,令人观之可亲。眉毛清秀,彰显淡淡的书卷气。一双修长的眼睛顾盼生辉。眸光里透着七分正气,三分邪气。
    他的嘴唇和下巴上还留着胡子。胡子不长,只有一抹几毫米的胡茬。
    清爽干练的短寸头,眸光里的三分冷邪,精心修葺的文艺胡子,不知令多少年轻女人们芳心酥软,为之倾倒。
    他倒戴着一顶咖啡色、粗格子的棒球帽。帽子是韩国的mlb牌子。
    脖子上挂着一条精致的细金链子,灼灼生辉。
    他身上穿着一件米黄色的v领无袖衫。袖标是红黑两条杠。这分明是美国大老品牌汤姆布朗的标志。
    他露出的双臂隆起了饱满的疙瘩肌肉,仿佛小丘。壮硕的臂上照样青筋暴起,如蚯蚓般蜿蜒走行,从上臂一直延续到手背,如同一条抽象的细龙。胸肌硕大,被紧身无袖衫衬出滚圆的轮廓。那完美的弧线透着阳刚的性感。任凭哪个年轻的女孩见了,都会产生投怀送抱的幻想。
    他腿上穿着一条李维斯牌的淡蓝泛白瘦腿牛仔裤。膝盖处有人造的窟窿,垂着几道细短的白流苏。脚上穿着一双纯黑色的耐克中筒运动袜。袜子裹住瘦窄的裤腿。
    最吸引人注目的是那双吴亦凡同款帆布板鞋。这种款式的板鞋网店的价格都过三千。古典样式,墨蓝色的鞋面,点缀着一圈毛絮,集运动和休闲于一体。
    他的出现引来众人窃窃私语的议论。
    若兮眼瞅着这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脑海里何焕铭的影子竟然化作了肉身,真真切切的出现在她的眼前了。
    滚梯发出了吱呀吱呀的摩擦声。她的手紧握住扶手,手心里湿漉漉的。她恍惚觉得,自己仿佛站在秋千上,荡荡悠悠着。
    万达广场里突然响起了摇滚乐。金属质感的乐音奔放,如同洪流。
    那激情澎湃的乐音袭来,让若兮清醒的意识到,她不在梦里,而是身处五光十色的复杂现实里。现实的残酷理性没有道理可讲。唯一能做的就是尊重眼前既定的事实。
    眼前这人真的是何焕铭!
    他还是那么的帅朗。他比她大五岁,已经年满三十。
    和几年前相比,他显出了成熟男人的魅力。
    他正专心的看着手里的苹果x手机屏幕,随着滚梯缓缓下行着。
    若兮的心突突突的加速跳着。她祈祷着,千万不要被他看见了!
    可害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他抬起头,朝着上行滚梯看了一眼。这头只有若兮和那肥硕的年轻人。他当然看到了她。那一刻,他似笑非笑,朝她吹起了口哨。
    哨音是《因为爱情》的旋律。
    他身前身后的人都朝若兮看了过来。若兮羞愤至极,在心里骂着焕铭的放肆!
    他把她当成什么人了!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朝她流里流气的吹口哨!她又不是宠物狗!
    他分明是故意的!故意报复她!让她在众人面前丢丑!
    如今,他照旧是光彩照人的富二代,满身奢侈品,炫耀虚荣。可她已不再是对外经贸大学的花旦了。她现在沦为了一枚打工仔,朝九晚五,周末加班,每月只有三千多块的微薄收入。
    在他的眼里,她简直成了灰姑娘!
    想到这里,她的脸颊早已变得绯红,火辣辣的,好似涂抹着一层辣椒酱。
    她抓紧扶手,恨不得能掰断扶手。
    电梯走的太慢了!
    尴尬被缓慢走行的电梯放大了好几倍。在众目睽睽里,若兮脸颊上的滚烫流窜到了全身。她仿佛正经受一场病痛中的高烧。
    她简直恨死挡在前面的那肥硕男人!她压根不能迈开腿、朝上面疾走!
    何焕铭和她已经错开了一段距离。
    他偏偏不肯饶她!他停下哨音,扭头朝若兮肆无忌惮的喊道:“前女友!你还好吗?”
    万达广场的玻璃顶棚上垂着一道道标语带,微微荡漾。
    那一刹,若兮恨不得能抓住一条标语带,化身女侠,飞身到对面的滚梯里,用玉女掌甩何焕铭几个响亮的嘴巴子!
    可是,这只是她的幻想而已。他已经坐着滚梯来到了底层。
    她干瞪着眼,气的浑身发抖,连下巴都抖动了起来。
    此时,慢腾腾的上行滚烫已经来到了楼上。
    她匆匆的朝前面跑了几步。可是,她觉得,脚步很软,像是踩在棉花堆里。
    她停住脚步,喘息几口,扶住廊柱,朝楼下张望了几眼。
    焕铭正站在楼底大厅的中央,朝楼上张望着。他看到了她,朝她挥了挥手。若兮急忙缩回头,一路小跑,来到了赛百味餐厅里。
    推开玻璃门,人声和乐声扑面而来。嘈杂的声响让她变得更晕眩了。
    她失魂落魄的,胡乱点了一份虾仁汉堡,一杯可乐。
    她总觉得,周围所有人都看到了刚才的那幕。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何焕铭的前女友!
    饮食男女们的议论声,孩童们的憨笑声,音响里的情歌声,都在议论着她,嘲讽着她!
    她躲在角落里,坐在一张单独的塑料桌前。她躲开了人影,可躲不开人声。
    刚才那幕的蒙太奇片段在她的脑海里重现着。并且是自动循环播放!
    她越想越气,狠命的嚼了几口虾仁汉堡。当然,她只是机械的嚼着,压根尝不出汉堡的味道。
    清洁阿姨从桌旁经过。她经常在这里见到若兮,知道若兮是楼下服装店的收银员。这会儿,她瞅见若兮的眼圈竟然红润了,不由得问道:“姑娘?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若兮回过神,看到清洁阿姨的那张大慈大悲的脸,不由得想起了远在山西老家的妈妈。她哽咽了几声,眼泪涌了出来,索性蒙着头、狠狠的哭了起来。
    清洁阿姨叹息道:“在外面打工,自己照顾好自己!凡事都别往心里去!看开点儿。”说完,便摇着头走了。
    眼泪里包裹着委屈和难受,哗啦啦的涌出。她哭出来,觉得心里畅快了一些。过了一会儿,清洁阿姨送来了面巾纸。若兮说了一声“谢谢”,抓起那包面巾纸来到了盥洗室里。幸亏一路无人,否则,她岂不是要被人笑话!
    她打开水龙头,用冰凉的水洗着沾满泪痕的脸。
    那一捧捧水迅速的激打在脸上,她都快要窒息了。
    后来,她抬起头,关上水龙头,呆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刚刚哭过,眼皮子上显出一层绯红色,衬着她的那双秋水迷茫的秀丽眼。
    她在心里感慨着:这么年轻,这么美,对外经贸大学的前花旦……
    她轻飘飘的甩了甩手背上的水珠——那苍凉的手势一摇,一摆,一甩。
    有人进来了。
    一个戴着精致黑眼镜的女人打量着若兮。这女人的眼睛很尖。她看到若兮粉嫩的眼皮和脸上沾着的水珠,立即明白了过来。她白了若兮一眼,从鼻子里喷出一股子冷气。
    女人最鄙视女人哭了!
    因为,只有无能的女人才会哭。而很多时候,女人的无能又都体现在男女感情的失败经营里。女人得不到异性的关爱,自然也得不到同性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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