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霖道:“你这话就矛盾了。难道?你们女人只想琢磨透男人,而不让男人琢磨透你们?这实在太自私了!也难怪!女人都自私。”
    细烟道:“这是女人的权利!因为,女人是弱势群体。所以,女人必须享有更多的权利。”
    春霖道:“那好吧。算你有理。”
    细烟的手里照旧捏着那朵儿牵牛花,道:“你和长安都订婚了,你当然看清楚她了。你别多心!我可不是故意挑拨你们的关系。”
    春霖知道细烟想说什么,索性戳穿她的心思,道:“我知道,你不喜欢长安。谁让她是个大大咧咧、没心眼的人呢?”
    细烟冷笑道:“那么,在你的眼里,我是个有心计的女人喽?”
    春霖的眸光迎着她嘴角的那丝冷,却温存的笑道:“长安是个聪明的女人。你是个冰雪聪明的女人。”
    细烟的心里舒服了很多。她故意反问道:“要是换成你,你会佛系吗?”
    春霖迷惘的问道:“佛系?什么意思?不明白!”
    细烟抬起头,透过紫藤枝条的缝隙,看到了墨蓝天幕上的那轮月亮。她看了一会儿月亮,道:“超然,洒脱。说白了,能看得开,不计较得失,什么都无所谓。这就是佛系!”说完,回过眸光。
    春霖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细烟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要是成了我,在这公馆里,你能佛系吗?”
    春霖迎着她灼灼的眸光,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索性不回答了。
    细烟冷笑一声,道:“你不敢回答。你是个生意人,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的响!你要是不会算计,岂能在商海里混到今天?所以,你刚才说,我是个有心计的女人。这话很不中听!”
    春霖道:“我毕竟是男人。男人要是没本事赚钱,成就事业,会被世人瞧不起的!”
    细烟丢掉了手里捏着的牵牛花,用手指摩挲着紫盈盈的藤条,道:“我一直想不明白,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看中了长安呢?”
    春霖被这话戳了心窝子。他
    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斗争无非是为了钱,权,女人。
    电影里的这场格斗发生在一位诗人和一位街痞之间。
    诗人二十出头的年纪。
    他留着偏分头,双眉清秀,透着娟娟书卷气。双眼皮,眸光清澈,如同贝加尔湖水。鼻梁小巧精致,令人心生疼惜之感。红唇饱满润泽,微微的张开,吐出胸中郁积的怨气。
    他的身体高挑却并不显得单薄。身穿一袭黑色的燕尾服、咖啡格子裤、三接头的系带白皮鞋。他的那双修长的、会弹钢琴的手里握着长剑,随时准备迎接这场斗争。
    街痞和诗人仿佛年纪。
    他剔着圆寸头,流里流气。单眼皮,眸光凌厉,让人不寒而栗。鼻梁高挺如丘,透着与生俱来的一股子倔强。嘴唇单薄,巧言能辩,油嘴滑舌。
    他和诗人身高接近。只不过,他赤着上身,腰跨上紧裹着铠甲裙。胸肌和三角肌都异常饱满,疙里疙瘩。青筋暴起,从上臂蜿蜒到手背,如同细龙,透着阳刚和粗犷。他赤足而立,修长厚实性感的脚踏着原野里的一簇野菊花。
    他会弹吉他的、粗大的手里攥着一只长矛,朝着诗人的胸口戳去。
    俩人开始了格斗。呐喊吼叫,剑矛磕碰,斗破苍穹。
    远处,一位披散着长发、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吉普赛姑娘赤足跑来了。她跌跌撞撞的冲到两个男人的身旁,歇斯底里的喊道:“你们住手!都给我住手!”
    诗人和街痞哪里肯听她的话,继续厮杀格斗。
    吉普赛姑娘嘶哑喊叫不休。她朝着旁边的悬崖边沿跑去。诗人和街痞停下了格斗,俩人目瞪口呆的望着她的背景。悬崖上有一棵枯树,枝桠嶙峋。她扶住树干,转身遥望着俩人。春风袭来,吹拂着她脸颊上的湿泪,披肩的长发和那袭洁白的长裙。
    诗人和街痞一前一后的跑到了她的身前。
    她喊道:“都给我站住!”
    俩人停住脚步。
    诗人面色煞白,胆战心惊的喊道:“伊丝妮,你要干什么?”
    街痞一声不吭。眼神里照旧涌出冷峻的眸光。
    伊丝妮啜泣道:“世间的女人那么多,你们为什么都喜欢上了我?你们要我如何的抉择?”
    诗人眸光里清泪萦绕,道:“我是真爱你的!此生此世,你是我心头的那颗胭脂痣。你永远和我的心贴在一起。”
    街痞照旧一声不吭。他眸光里的冷峻聚焦在她的泪脸上。
    伊丝妮道:“好吧……那你就随我来吧……”说完,便张开一只手臂,朝他召唤着。
    诗人纹丝不动的站着,连连摆着手,喊道:“你不要这么傻!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做呢?”
    街痞缓步走到伊丝妮的身旁,牵起她的那只白皙柔嫩的手,道:“伊丝妮,我愿意和你化作苍穹上的一对鹰,自由自在的翱翔,直到地老天荒……”说完,便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拉着伊丝妮,和她一起跳崖。
    可是,俩人的身体被下面的尼龙网包裹住了。
    街痞头晕目眩,昏迷了过去。伊丝妮搂着他,爱恋的摩挲着他的那张古铜色的脸。
    诗人以为俩人跳崖了,吓得连连后退,道:“你们简直疯了!简直疯了!我不会那么傻的!不会那么傻的!”说完,便转身撒腿而逃。
    一位首领打扮的老人和十几个兵卒从深草丛里现身而出,挡住了诗人的去路。
    老人恨道:“你这个懦夫!你不配娶伊丝妮!”
    诗人冷笑道:“我可没那么傻!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老人朝着兵卒们吹了一声口哨。兵卒们跑到悬崖边,把那只提前布置好的尼龙网拉升了上来。伊丝妮蹲在盈盈的草地上,悉心的照看着照旧昏迷的街痞。
    诗人看到眼前这幕,如在梦里。
    街痞醒过来了。他望着伊丝妮的脸,问道:“我们在哪里?在天堂吗?”
    伊丝妮笑道:“我们以后会生活在天堂里的!可现在,我们还在尘世间。”说完,便在他的额上轻轻一吻。
    街痞泪流满面。他混迹江湖多年,流血流汗,之前却从未哭过。
    诗人瞪着一双书卷气的眼睛,狂烈的喊道:“伊丝妮,你为什么要设下陷阱?”
    伊丝妮把街痞搂在怀里,朝着诗人冷笑道:“不好玩吗?嗯?成年人的游戏就要惊险刺激。你已经被淘汰出局了!你这窝囊废!”
    诗人噗通一声跪在了盈盈的草地上,痛哭流涕的道:“原谅我这次吧!”
    伊丝妮道:“你觉得可能吗?嗯?”
    诗人恼羞成怒,蹒跚着站起身,疯了似的指着伊丝妮,又哭又笑的喊道:“你们别忘了!你们是我故事里的人物!我掌握着你们的运命!”
    话音刚落,眼前的画面便模糊了。渐渐的,画面再次明晰起来。
    傍晚时分,天际变成灰蓝色,没有月亮,唯有漫天稀疏的星辰。
    苍莽、空灵、清澈的贝加尔湖平静安详。
    在湖畔的一处两层木屋里,诗人正临窗而坐。两扇百叶窗随风微曳,发出了吱呀的声响。
    他用手轻抚金丝边眼镜,遥望着宁谧的贝加尔湖水。
    一位戴着礼帽,叼着烟斗,满脸胡茬的出版商进来了。他拿起稿纸,看了看故事的结局,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从黑呢子大衣口袋里摸出几枚银币,丢在了诗人的怀里。
    熙然进宫为慈禧老佛爷唱戏的新闻传遍整个上海滩。
    这自然而然引起了任春曦的震惊!
    熙然是被任麒凯一手捧红的!
    现在,他翅膀硬了,竟然忘恩负义,悄然前往北平,独自进宫为老佛爷贺寿唱戏。任老板的心里岂能咽下这口气?可他对外不敢有丝毫怨言,专等熙然回沪以后再找他算账!
    徐恒锋是熙然的同门师弟。俩人是患难的发小,现实里的结拜兄弟,戏台子之上的夫妻。
    恒锋很为师弟的处境担心。
    当年,欢喜月戏班子是任麒凯的长兄任怡宁老前辈一手创办的。
    任怡宁是武生出身,年轻时代,仗着玲珑身段,铿锵声韵,在上海滩大红大紫了好些年。他功成名就以后,筹建了欢喜月戏班子,招兵买马,笼络了大江南北各大梨园名伶,渐渐的扩大了欢喜月的影响力。
    他竭力栽培少年子弟,请名伶们对徒弟们言传身教,悉心指导。其中,恒锋和熙然是任怡宁最疼爱和赏识的两位得意弟子。
    恒锋专攻小生。熙然专攻花旦。
    两个弟子对国粹艺术的悟性极高,并且肯吃大苦,长年累月、苦心孤诣的练功吊嗓子,在诸位弟子中间脱颖而出。
    三年前,恒锋十九,熙然十八。
    俩人初次登台献艺就大获满堂喝彩。台下的票友戏迷们要俩人卸妆亮相。俩人卸去精致妆容,露出眉清目秀的天人长相,换上时髦的白西服、花纹领带、三接头系带黑皮鞋,玉树临风的站在灯火辉映的戏台之上,顿时引得台下众人频频喝彩。
    怡宁笑容可掬,上台鞠躬致谢,被众人逢迎的心花怒放。
    在粲然如织的台灯的照耀下,他和恒锋、熙然都感受到了成功时刻的眩晕!
    这么多年的悉心栽培没白费!
    怡宁当众叮嘱两位得意弟子,要俩人百尺竿头、再接再励,修炼身段,雕琢嗓音,终生奉献梨园事业。恒锋和红久跪地感恩师父多年之悉心栽培,眸光含泪。俩人当众发誓,此生此世,对欢喜月不离不弃,鞠躬尽瘁。
    那晚,怡宁在东亚大饭店里召开丰盛晚宴,邀请亲眷挚友、戏迷票友们同娱同乐,庆贺恒锋、熙然旗开得胜!
    恒锋和熙然随师父为诸位宾客们殷勤敬酒。俩人被趋炎附势的宾客们逢迎的满面春风,心花怒放。
    乐极生悲!
    在觥筹交错之中,怡宁突发脑溢血,蹒跚几步,倒地不起。众人惊呆,叫喊连天,一片嘈杂。恒锋背着师父,冲出东亚大饭店,跑向附近的一所教会医院。众人尾随其后。
    怡宁病势凶猛,昏厥不醒,住院治疗。恒锋和熙然日夜侍奉于病榻之前,祈盼师父能渐渐清醒。
    医者治病不治命!
    怡宁终究没有清醒过来,半月之后,在他六十寿诞那天溘然长逝!
    诸子弟及任家的亲眷挚友们吊丧举哀,悲悲戚戚。
    麒杰早年丧偶,并未续弦。他膝下无儿,只有三女!三女均已出嫁。恒锋和熙然如同孝子,在师父的灵前哭得肝肠寸断,令在场诸人感慨不已。
    怡宁过世以后,他的同胞兄弟麒凯继承了戏班子的帅印!
    麒凯从未学过戏。
    早年,他曾在东洋研学经济,归国后,一直在上海滩从事金融投资行业。他仗着任家雄厚的家底、长兄的社会名望,以及他自己活络的头脑、老辣的交际手段,把事业做得风生水起。
    目前,在上海滩,他的名下有两家银行,一家夜总会,一爿纺织厂,几处绸缎庄,几家典当铺。
    麒凯擅长交际,在黑白两道都有深厚的人缘。自从他掌管戏班子的帅印之后,戏班子愈发的红火。每晚,台下都高朋满座,宾客如织。
    长兄过世以后,他愈发悉心的栽培恒锋和熙然,把每晚的黄金时段都交给俩人。恒锋和熙然铭记师父生前谆谆教诲,痴情演绎,魂已入戏!
    麒凯对俩人的表现大为赞赏。他把戏班子的日常事务交由俩人打理。诸子弟们都心服口服。
    自从俩人成为红遍上海滩的名伶大腕以后,频频外出应酬。
    麒凯借着恒锋和熙然的桥梁作用,继续扩大人脉。
    他早年在黄埔买下一处三层洋楼,里面布置的典雅堂皇。还专门请洋人艺术家指点,在铜臭的氛围里点缀了文艺气息。他的太太和子女们照旧住在老宅里。那所洋楼一直闲置着。
    自从他掌管了欢喜月戏班子以后,事务繁杂。他索性搬到了那所洋楼里住。家中事务交由大儿子掌管。每隔十天半月,他回一趟老宅,过问家中之事。
    自从恒锋和熙然出名以后,春曦便命俩人搬到洋楼里。他这么做,一来是让俩人陪自己解闷;二来也是变相的把俩人管束起来。如今,俩人都是大红大紫的名伶,相比之前,手里有了钱,并且有了自由。他生怕俩人交友不慎,被不怀好意之人利用。
    如今,熙然竟不辞而别,悄然前往北平,独自为慈禧老佛爷贺寿唱戏。这实在出乎麒凯的意料!到现在,他都打听不出来,熙然到底是受何人的唆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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