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槐园从报纸上知道了曹家的事情。他觉得,应该去教会医院里看一看曹太太。他带着好多营养品去了教会医院,见到了曹太太。春曦和细烟很反感董槐园,俩人冷着脸出去了。春霖过意不去,陪着董槐园说话。董槐园问候了曹太太的病情,说了好些宽慰的话,随即便告辞了。
    他之所以肯来看望曹太太,实在是念及当初的交情的。曹太太送给他的那玉座金佛,是曹家和董家三十年友谊的见证。上次,因为水红的事情,董家和曹家闹得很不愉快。如今,水红把董槐园一脚踹开了,引得董槐园后悔不已。早知如此,当初何必得罪了曹家呢。如今,曹太太已经昏迷不醒,眼瞅着没有希望醒过来了。董槐园也在心里感慨不已。
    回去的时候,他的汽车正好路过曹公馆。他看着被修葺一新的曹公馆,回想着以前和曹家交往的点滴,心里不由得涌出了感伤。他毕竟是五十多岁已知天命的老人了,喜欢怀念年轻时候的往事。人老了,都是这幅脾气秉性。
    春霖送走了董槐园。春曦和细烟回来了。刚才,俩人去了楼下的花园里。春曦问道:“他来干什么!肯定是来看我们的笑话的!真讨厌!”
    细烟的心里简直对董槐园恨之入骨,咬牙切齿的恨道:“真多事!猫哭耗子假慈悲!”
    春霖道:“董叔是实心实意的来看望母亲的!他说了很多宽慰的话!”
    春曦和细烟没有吭声。春霖道:“我们把什么法子都用上了,可妈一直昏迷不醒。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刚才,董槐园说,他认识一个德国大夫,是专门研究脑科疾病的!他问起我,要是觉得合适,他就请那个德国大夫来看一看妈!我正想和你们商量呢!”
    春曦道:“他不会怀揣着什么坏心眼吧!我很不信任他找来的大夫!”
    细烟道;“不妨就试一试吧。反正已经成这幅样子了。我们也实在没有什么办法了!”
    春霖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就让他请那个德国大夫来看一看吧。也许,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春曦没有吭声。过了一会儿,道:“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这里的消毒水的味道简直太浓了!我出去透透气吧!”说完,便推门出去了。
    春霖和细烟商量了一番,决定让董槐园请那个德国医生来看一看。
    在华港,黄燕飞正躲在一间出租房里。自从她利用雷洪让长安当众出丑以后,她就一直不敢露面了。她租赁了这间屋子,每天让下面下馆子的伙计送饭上来。她自然看到了报纸上的通缉消息,整天过的胆战心惊的。
    可是,报纸上只有她长相身材的文字描述,压根就没有她的照片。因为,长安暂时没办法弄到她的照片。燕飞租赁房子的时候,告诉房东,她叫李晴,是从内地过来寻亲的。房东只要把房租搞到手就行了,也懒得多管她的闲事。
    燕飞琢磨了两天,觉得这里实在不是久居之地。可是,她也不能回上海滩。于是,她打算去南洋。可她毕竟是个女孩子,遭遇了这么多的事情,身边连个安慰的人都没有。她即便有钱,不愁吃穿,可这会儿毕竟饱受着孤寂。
    她已经和家里人断绝来往了。因为,她的爸妈重男轻女,偏心她的哥哥和弟弟,压根就不把她放在眼里。她既然决定去南洋避难了,便上心船票的事情。可现在华港去南洋的船票很难买到,尤其是近期的船票。
    所以,她一时半会儿的离不开华港,只能照旧藏在出租屋里。长安一直寻觅着黄燕飞的下落!
    可是,巡捕房的人却告诉长安,他们暂时找不到黄燕飞,并且建议长安尽快的弄到黄燕飞的照片。
    长安给春霖发去了电报。当然,她没有告诉春霖那天发生的事情。她只是让春霖想方设法的弄到黄燕飞的照片,协助这里的巡捕们捉拿。春霖收到了电报,琢磨着该怎么才能弄到黄燕飞的照片。
    他和春曦商量了起来。细烟道:“她当初是大上海夜总会的当家花旦之一,那里肯定有她的照片!这还不简单!”
    春霖道:“对呀!我竟然没想到!那我们就想办法去大上海夜总会吧!那个杜老板已经盯住我们曹家的人了,我们只能花钱找人想办法了!”
    细烟道:“我们还是找保镖公司的人吧。只要花钱,他们肯定能弄到那贱人的照片的!”
    春曦道:“我以前经常去保镖公司,还是我去安排吧!”
    果然,春曦弄来了黄燕飞的照片。春霖立即把照片寄到了华港。几天以后,长安收到了照片,便把照片送到了巡捕房里。巡捕长官在报纸上登载了悬赏捉拿黄燕飞的消息。燕飞的房东看了报纸,吓得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有想到,黄燕飞竟然是巡捕房通缉捉拿的人。
    他想了想,冷笑了几声,随即拿着报纸上楼了。黄燕飞正坐在窗户跟前的摇椅里,屋里里的无线电收音机大开着,里面传出了靡靡的音乐。
    房东进来了,把报纸丢在了燕飞的身上,喊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瞒着我!我这里成了贼窝了!”
    燕飞看到报纸上的悬赏捉拿的告示,上面附着她的照片,简直吓了一大跳,急忙起身解释道:“你认错人了!这哪是我呢!”
    房东喊道:“你当我是瞎子呀!这不是你是谁!你不要撒谎了!你可把我给害惨了!我竟然窝藏了罪人!我要是被巡捕们抓住了,我肯定要坐牢的!我不如把你送到巡捕房吧!”说着,便冲了过去,抓住了黄燕飞的胳膊,准备拉着她去巡捕房。
    黄燕飞拼命的挣扎着,喊道:“求求你!别这样!我给你钱!求你放我一马吧!”
    房东本来就没打算把她送到巡捕房。他的心里其实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的。他的本意就是想勒索她的钱财而已!此时,他听着燕飞的祈求,故意喊道:“你趁早不要跟我来这套!你不要害我了!我还是把你送给巡捕房吧!”说完,便故意用力的拉扯着燕飞的胳膊。
    燕飞吓得跪在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道:“求求你,行行好!我给你钱!你要多少钱都行!我和你无冤无仇的,你把我交给巡捕房,你一分钱的好处都捞不到!你何必为难我呢!”
    房东松开了手,叹息道:“你既然说的这么的可怜,我要是把你送到巡捕房,岂不是我太狠心了!”说着,便坐在了摇椅上。
    燕飞蹲坐在腿上,哭哭啼啼的道:“我是被恶人陷害的!没办法,我只好从内地跑到了这里,想着能避一避风头!现在,我真的没有地方可去了!求你收留我吧!我看你还没有结婚,你要是觉得合适,不如……我们俩人就结为夫妻吧……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
    房东是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因为平日里好吃懒做、并且嗜赌成性,所以一直没有找到老婆。他听燕飞如此说,动了歪心思。当然,他对燕飞的长相身材都很满意。可是,她偏偏是巡捕房通缉的人!他的心里肯定是存着很大的顾虑的!
    燕飞扶着木床缓缓的站起身,坐在了床沿上,双手捂脸,哭哭啼啼的道:“大哥,我知道你是个行侠仗义的人!我一个苦命的弱女子,实在没有退路了!你要是肯答应,我肯定会好生的伺候你的!只要你不说出去,没有人会知道我的底细的!”
    房东道:“你的照片都上报纸了,还怎么瞒着周围的人呢?”
    燕飞道:“那我们干脆搬到乡下去住吧!我整天呆在家里,不出门!”
    房东想了想,道:“你让我想一想!哎!你可真是个麻烦!我要是不可怜你,还有谁会可怜你呢!”说完,便故意叹息着走了出去。
    他在乡下是有房子的。燕飞曾听他说起过,所以刚才她提起去乡下避难的想法。燕飞眼瞅着房东出去了,心里充满了很大的希望。她现在冷静了下来,细细的回想着刚才的情境。她认定,房东肯定是准备从她身上捞到好处的!他刚才不过是演戏而已!
    果然,房东阿发晚上带来了消息。他已经收拾好了乡下的房屋,准备趁着天黑把燕飞接过去。燕飞当即收拾了行李箱,用围巾包裹住自己的头和脸,悄悄的随着阿发下楼了。阿发现在给赌馆的老板开车。他开着赌馆里的车,把燕飞送到了乡下。
    当晚,他就和燕飞洞房花烛了!燕飞的心里虽然很不情愿,可是,她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把眼泪硬往肚子里面咽。
    翌日清晨,阿发去做事了。燕飞来到了院门外,看着四周的群山,觉得自己已经是个被遗弃的女人了!她是被生活的希望遗弃了!她坐在了泥地上,把开的绚烂的几朵山花踩在了脚底下,把头埋在了膝盖里,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她的哭声很惨,在山谷里回荡着。后来,她终于哭够了,狠命的拔下了一根野草、含在嘴里,自言自语的道:“黄燕飞!你作了这些年,好不容易弄到了一笔钱,可竟然沦落到了这步田地!都是曹家的人把你害的!当初,你要是不遇到曹春霖和姚长安,哪里会有今天的这些事情呢!你和曹家的人斗,曹家的人又反过来和你斗……斗来斗去……两败俱伤……吃亏的还不是你自己!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她狠命的把野草吐了出来,瞪大了眼睛,再次热泪盈眶。
    在上海,董槐园请来了那个德国医生,要他给曹太太看病。春霖和春曦的心里都是抱着很大的希望的。那个德国医生给曹太太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又看了化验单,道:“我怀疑病人的脑子里有血肿!当时,她受了外部打击,肯定会有脑震荡的表现的!我刚才看她的瞳孔,发现瞳孔有问题。这肯定是颅内出血压迫神经造成的!”
    曹太太的主管医生听到这里,道:“你说的很对!我们也是这么考虑的!可是,我们现在的条件没办法给病人做开颅手术!所以,我们只能采用内科保守的药物疗法,促进血肿吸收!”
    春霖试探着向德国医生问道:“不知道您能不能给我母亲做手术呢?”
    春曦听到这话,眸光里也涌出了期许。德国医生道:“这里应该具备手术条件,只不过没有专家而已!我以前经常做开颅手术。我主管的很多病人都恢复了神志。”
    春霖急忙说道:“那就请您给我母亲做手术吧!她已经昏迷这么多天了!”说到这里,便看了母亲的主管医生一眼,等着他的回答。
    主管医生道:“我们医院里具备手术条件。如果这位医生有把握,并且病人家属也同意了,那就试一试吧!”
    春曦道:“那就尽快的手术吧!我们都盼着能发生奇迹呢!我母亲实在是太可怜了!”
    德国医生说:“我会尽快的准备的!病人做手术之前,要经过一系列的化验的!要是化验结果没问题,我就尽快给她手术!”
    春霖和春曦简直遇到了救星!俩人不停的感激着那位德国医生。当然,兄弟俩人也向董槐园道谢了。细烟一直没有吭声。因为,她的心里还憎恶着董槐园。此时,她听到德国医生准备给婆婆动手术的消息,也觉得这是一份极大的希望!
    月华听到了这个消息,向春霖问长问短的。曹太太的化验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德国医生即将给曹太太做开颅清除血肿的手术了。当然,春霖和春曦也亲自找到了教会医院的院长,说明了情况,并且写下了保证书。
    手术的前一天,月华约着细烟去了药王庙,专门给药王菩萨烧了香。
    翌日上午,曹太太被送到了手术室里。德国医生很熟练的进行着手术操作。曹家的人守在外面,心情都显得格外的紧张。尤其是春霖,他的手心里满是汗水。月华不停的安慰着他。
    春霖觉得,他提出了给母亲做手术的意见。所以,他的身上肩负着极大的责任!
    长安已经得到了婆婆做手术的消息。她要沐阳和凝萃陪着她,又去山顶的寺庙烧香许愿了!
    回来的路上,沐阳的汽车偏偏出了故障,停在了山路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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