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太太和先生听到了亲家的亲口保证,总算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亲家走后,沐阳妈冷笑道:“哼!那点儿钱竟然还看在眼里!我们家有不少缺那点儿钱!我们凭着现在的家事,在华港的繁华地段买房产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凝萃妈真有意思,为了这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竟然还亲自上门来!哼!至于吗!好像我们要把那点儿钱私藏起来一样!”
    沐阳爸道:“可不是这个道理!你瞧俩人带来的那些东西吧!没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市面上的水货!我们要不是因为沐阳,怎么可能答应他和凝萃去华港过日子呢!凝萃爸妈既然打算搬到华港,我们也要去!不能让沐阳光伺候凝萃的爸妈!我们养儿防老,为的就是让儿子和媳妇伺候我们!”
    沐阳妈道:“这话说进我的心里了!我们立即给沐阳发一封电报,告诉他,我们马上就去华港了!你每天都出去打听着,看上海到华港的轮船什么时候有!”
    在华港,沐阳收到了家里来的电报,道:“爸妈简直就是瞎胡闹!俩人在上海呆的好好的,为什么非要来这里呢!凝萃爸妈也是,竟然也要搬到这里!”
    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凝萃,引得凝萃的心里也很觉得烦闷,道:“偏偏都要在这个时候来!我们刚过了几天舒心的日子,又要遭罪了!四个老人来了,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她的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巴不得自己的爸妈能立即来到华港。
    本来,她就对爸妈留在上海滩很不放心。只不过,当着沐阳的面,她故意那么说而已。
    长安听说了这个消息,发了一会儿呆,道:“只是……现在从上海到这里的轮船还没有……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通航呢!”
    沐阳道:“正是这个道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恢复通航呢!真不知道这场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只要战争结束了,我们的罪就受到头了!眼下,我们还是把厂子里的事情处理好吧!”
    俩人已经见过了大学化学系的那些教授们。长安说明了自己的意思。那几个教授们听了以后,说会考虑几天的。其实,他们故意挑拨坊间众人,说那些玻璃工艺品对身体有害,无非是羡慕嫉妒恨而已!如今,他们听说能和曹家合作,从中获得利益,简直喜出望外,巴不得能立即从中受益。
    他们考虑了几天,决定把已经研发好的技术让出来,融入玻璃工艺技术里面。长安和沐阳得到这个消息,心里都松了一口气。另一方面,长安按照长官的提议,向慈善机构捐赠了一笔钱。这件事情在报纸上大肆的宣传着,引起了坊间众人的纷纷议论。等到很多穷苦的人得到了曹家的捐赠以后,他们都对曹家的看法发生了改变。渐渐的,人们都接受了曹家,也跟着接受了那些玻璃工艺品。
    那些得到好处的教授们也在报纸上发表了评论,说经过他们的严格检测,长安厂子里生产出的那些玻璃工艺品压根就没有什么害处。这样一来,坊间的议论之声也都渐渐的平息了。
    长安和沐阳热烈的庆贺了一番。她说道:“我还一直没有告诉春曦呢!等将来,我们见面以后,我再把这件事情当成笑话讲吧!”顿了顿,叹息道:“上海那头一直没有给我发电报。我真不知道妈的病到底怎么样了!都已经过去一个礼拜了……”
    在上海滩的教会医院里,春霖和春曦的心里照旧闪烁着一丝希望。自从曹太太用了欧阳蓝送来的药品以后,她的状况有了改善。可是,她照旧昏迷不醒,只不过能发出呓语了。春霖和春曦的心里稍微的觉得安慰了些许。
    月华每天都来看望姐姐。她请的那几个老中医也每天来给曹太太扎针。细烟知道,所有人都尽力了。她和春曦去了城隍庙,替曹太太烧香许愿。回来的时候,俩人经过九曲桥,看着周围热闹的市井众人。春曦道:“我们每天都住在医院里,眼睛里都是白色的东西。现在,看着这碧绿的池水,熙攘的人群,小摊子上的摆设玩具,心里觉得真舒服!”
    细烟道:“可不是!我们的心里实在是太压抑了!为了妈的病,简直都操碎了心!但愿老天爷能看见我们的这片苦心,让妈醒过来!”
    春曦道:“上次,大哥说,那个贱人黄燕飞跑到华港去了!欧阳蓝说,这里的巡捕房确实没有办法了!因为,毕竟不能跑到华港去抓人。可他去找了兰先生,兰先生已经派了杀手去华港。只要能打听出黄燕飞的下落,兰先生的人就会立即动手的!”
    细烟道:“但愿能找到黄燕飞那个贱人!她把我们家里害得这么惨,实在是应该遭雷劈的!我一直在想,我们曹家最后竟然败在了她的手里!真不知道上辈子,我们曹家欠了她什么!真是前世的冤孽!”
    春曦道:“我回公馆里看过了。其实,我们只要花钱,肯定能把公馆修葺好的!只是,我跟大哥说了这个意思,他因为还觉得伤心,所以没有立即答应下来。等回去以后,我们再和他商量一番吧!那里毕竟是我们曹家的根基所在。”
    细烟道:“大哥的意思是不是再买一处公馆呢?他觉得,老公馆是个让他伤心的地方!所以,他不愿意花钱修葺了!”
    春曦叹息道:“可不是这个道理!大哥是触景伤情罢了!可妈要是醒过来了,我想,她还是愿意回老公馆去住的!她毕竟在那所房子里生活了几十年,对那里是有很深厚的感情的!”
    细烟道:“那我们就赶紧劝一劝大哥吧。我们也不能长久的住在大饭店里。那里哪有家的感觉呢!”
    春曦看到旁边的小摊子上摆放着金银首饰,不由得停住了脚步,道:“我们先转一转吧!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瞧,这只景泰蓝发卡很好看,你戴上肯定会很好看的!”说着,便拿起了那只景泰蓝纹丝发卡,戴在了细烟的短发头上。
    细烟急忙照了照明晃晃的圆镜子,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道:“真不错!我真喜欢这只景泰蓝发卡!就像是专门为我做的一样!”
    老板是个精干的小伙子,听到了细烟的话,急忙笑道:“太太,这只景泰蓝纹丝发卡可是我们师傅最得意的作品!这是他手工制作的!你瞧!上面的纹理多么的有复古感呀!你要是戴上它,肯定会鸿运当头,吉星高照的!”
    细烟听到这番奉承的话,心里高兴地不得了,笑道:“借你吉言,那我们就把它买下来吧!你给个合适的价钱吧!我们都是刚做事的年轻人,没有多少钱的!”
    春曦看着细烟的调皮,心里觉得很高兴。俩人讨价还价了一番,买下了那只景泰蓝的纹丝发卡。细烟当即就把那只发卡戴在了头上。春曦拉着她的手,又去了附近的小摊子上。俩人已经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的溜达了。
    等回到教会医院以后,春曦便和春霖商量起了修葺公馆的事情。上次,春曦和他说过这件事情。可当时,春霖的心境实在是太凄苦了,所以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这会儿,他又听春曦说起了这个话题,不由得感慨道:“你也见了……虽然楼宇照旧,可墙壁都烧的乌黑了!我们即便花钱把那里修葺好了,也会觉得很不吉利的!我想,我肯定不愿意住在里面了!你和细烟毕竟有自己的房产,你们肯定觉得无所谓的。”
    春曦道:“大哥,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可是,我想,我们还是花钱把那里修整好吧。即便我们不再住了,可毕竟要让那座楼看着像样吧!那毕竟是我们曹家的根基所在!”
    春霖道:“也是!整个上海滩的人都知道我们家里的事情……我们要是把那里丢弃了,岂不是让外人笑话我们了……那我们就花钱把那里修葺一番吧!我想,我不妨给长安发一封电报吧,听一听她的意见呢!”
    细烟道:“也是!大嫂的心里肯定有自己的想法的!”
    春霖道:“你们在这里守着妈,我亲自去邮局里发电报吧。”说完,便走到了木衣架跟前,从上面拿下了外衣。
    早已经立秋了!每晚的黄昏时分,天气都显得有些寒凉。春曦道:“干脆我和细烟去吧!”
    细烟对春曦使了个眼色。春霖道:“还是我去吧!”说完,便匆匆的走出了病房。
    春曦不明白细烟的意思,问道:“你为什么给我使眼色呢?”
    细烟捂着嘴笑道:“你可真笨!你难道看不穿大哥的心思!他实在是太想念大嫂了!所以,他每次都亲自去邮局里发电报!为的是心里的那份思念……我们要是去了,岂不是让大哥觉得我们多事了……”
    春曦恍然大悟,道:“哦……原来如此……我就说嘛……大哥怎么偏偏喜欢上发电报了呢!”
    春霖坐着洋车去了邮电所。他给长安发完了电报,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他不着急回去,去附近转了转。这几天,他一直守在医院里,也觉得眼睛里实在太乏味了。
    后来,他走到了曹家商号的那座楼宇,走上了台阶,坐在楼门口。他静静的看着眼前的那条熙攘繁华的街道,心里感慨着家族的兴衰成败。
    在华港,陆懋琦和晓儿自从意外遇到沐阳和凝萃以后,俩人就一直没有出门。晓儿道:“没想到,赵沐阳竟然和许凝萃在一起!当时,我们离开上海滩之前,就听说俩人走的很近,谈情说爱……当时,坊间的人还都当笑话讲呢!”
    懋琦道:“可不是!许凝萃是个寡妇,沐阳是个尚未婚娶的小生。俩人竟然成就了花好月圆……岂不是荒唐……如今,俩人肯定已经结婚了,来华港度蜜月了……”
    晓儿道:“许凝萃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她的心可真大……以前,她和曹春曦不清不楚的……后来,她又嫁给了岗村小野……这会儿,她现在又成了沐阳的女人……她简直是一个传奇!在上海滩,在华港,传奇很多……可她是传奇里的传奇!”
    懋琦回想着往事,没有吭声。自从懋琦和晓儿悄悄的来到香港以后,俩人就买下了现在的这所洋楼。这座洋楼位于港湾附近,地段黄金。三层小洋楼别致典雅,美轮美奂,里面都是西洋家具。俩人把这里当成了繁华世界里的世外桃源,不问时局,隐姓埋名的过着自我创造的与世无争的小日子。
    这会儿,晓儿坐在了楼宇拐角窗前的木椅上,看着窗外的草坪。老妈子正带着她三岁的儿子在玩耍呢。她看了一会儿,回头看了懋琦一眼,问道:“你怎么了?有心事吗?你难道还在想许凝萃吗?”
    懋琦道:“如今,我想跟你说一件秘密的事情……关于许凝萃的……不知道你想不想听呢?”
    晓儿笑道:“你这么说,分明是想说给我听的!你既然想说,为什么要吞吞吐吐的呢?嗯?”
    懋琦道:“那好。那我就把以前的几件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你吧!你听了以后,也许会对许凝萃有另一番看法的!”说着,便坐在了晓儿斜对面的沙发上,缓缓的讲起了凝萃的壮举!
    晓儿哪里知道这些事情呢!
    她听着懋琦的讲述,如在云里雾里。她感慨道:“竟然这样!她可真够坚强的!原先,我还一直以为,是翠喜一个人结果了岗村呢!如今,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心里反倒觉得凝萃也实在太不容易了。”
    懋琦道:“可不是……我以前是个冷血的军人。可现在,我告别了叱咤风云的舞台,以一个平常人的角度回想着往事……凝萃现在也算是得到幸福了。”
    晓儿道:“我们以后还是不要提起她了!她其实是一个悲剧的传奇……好在,这个悲剧的传奇已经结束了。她现在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一个普通的女人而已。”
    懋琦道:“你说的这话很有哲理!我们以后就不要提起她了!我们和她虽然生活在一座城市里,可我们和她的恩怨也都完结了……”
    晓儿默默的出了一会儿神,想起了翠喜。那些年,在曹公馆里,她和翠喜明争暗斗争宠的往事历历在目。
    懋琦没有打扰晓儿的出神。他站起身,走到了外面的草坪上,陪着儿子一起玩游戏。
    晓儿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曹家的人都怎么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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