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月冷笑道:“契约上虽然没写,可你好意思跟细烟住在一起吗?当初,你口口声声的说,你将来指望曹春霖和姚长安给你养老。如今,你竟然变卦了!我猜,曹春霖和姚长安是不是不管你了!”
    曹太太道:“你知道什么!我的大儿子和大儿媳去香港做生意了。我们曹家就指望俩人照看着生意呢!春霖和长安都是有抱负的人,一心盼着能把生意做大!不像春曦和细烟,整天除了风花雪月,剩下什么都不懂。”
    欢喜月道:“你要是放手让春曦和细烟接管生意,俩人照样可以把曹家的生意做大。可你偏偏不放手。所以,你刚才说的话实在没有道理。你连机会都不给春曦和细烟,就一口否定了俩人的能力,这岂不是太不讲理了吗!”
    峨眉春道:“曹家太太,不是我们说你。你确实做得太偏心了!同样是儿子,你对待春霖和春曦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做父母的一般都偏心小儿子。可曹太太您却一门心思的偏心大儿子!我们不敢管你们家里的事情。可我们还是想劝你,你对谁好就和谁住在一起吧!”
    曹太太道:“我偏心谁,是我的事情。我住在谁的家里,也是我自己的事情。细烟是你们的养女。俗话说得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所以,你们也没有资格在我跟前说三道四了!我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肯定要照着心里的想法行事!我跟你们说一说,不过是让你们的心里添堵而已!行啦!你们不要多说了!我猜,欢喜月肯定又犯病了!你们还是赶快去看病吧,别耽误了你们看病的功夫!”说完,便昂首挺胸的走到自家汽车跟前。
    小厮急忙拉开车门。曹太太进了汽车里,砰地一声拉上了车门。欢喜月和峨眉春眼瞅着汽车开走了。欢喜月叹息道:“曹家女人简直太不懂事了。她竟然还要和细烟住在一起。将来,细烟肯定会受很大的委屈的!不知道春曦和细烟知道了没有。”
    峨眉春道:“谁知道呢。这几天,我们也没见到细烟。等会儿,你看完病,我们去烟儿那里看一看吧!”
    欢喜月点了点头,道:“好!我亲自问一问烟儿。”说完,便和丈夫走进了教会医院里。她没有什么事情,不过是定期去医院里复查而已。等她检查完了以后,便随着丈夫去了春曦家里。俩人下了洋车,看到那所洋楼的大门虚掩着。正好有个老妈子出来了。她自然认得欢喜月夫妇,急忙上前问好。
    欢喜月问道:“曦儿和烟儿在家里吗?”
    老妈子道:“太太去香港了。”
    欢喜月看了峨眉春一眼,俩人都觉得这个消息实在意外。峨眉春不由得问道:“她去香港做什么?”
    老妈子道:“先生前几天去的香港的。后来,太太接到了曹公馆的电话,匆匆忙忙的收拾好了皮箱,紧赶着去了香港。已经去了三天了。”
    欢喜月急忙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吗?曦儿去香港干什么?他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老妈子道:“我听太太说,先生跟着他哥哥去香港做生意了。至于太太为什么后来也去了,我就不晓得了!”
    欢喜月道:“哦!是这样!那我们就不进去了。等你们太太回来,叫她给我打个电话。”说完,便和峨眉春重新坐在了洋车上。老妈子眼瞅着那辆洋车走远了。
    回戏班子的路上,峨眉春道:“我猜,春曦肯定在香港出什么事情了。否则,细烟也不会着急慌忙的跟着去!”
    欢喜月叹息道:“一切等烟儿回来以后就知道了!现在,我们只能先回去了。”顿了顿,道:“我也觉得奇怪!春曦怎么跟着春霖去香港做生意了呢?刚才,曹家女人口口声声的说,春曦不能掺和家里的生意。可如今,我真的搞不懂了。谁知道曹家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峨眉春道:“肯定和我们上次说的那样。曹家存在银行里的钱损失了,曹家女人逼着春霖和春曦去香港卖古董!那个姓张的管家年纪大了,所以不能跟着去了。所以,曹家女人才开恩让春曦陪着春霖去香港。可生意上的事情肯定还是春霖做主!”
    欢喜月点了点头,道:“肯定是这样的。说起来,我反倒担心春曦和细烟的将来。曹家没钱了,已经败落了,春曦和细烟将来靠着什么过日子呢?”
    峨眉春道:“春曦肯定会自己做生意的。我要是他,我也不指望着家里帮忙了。反正他的手里有钱!至于细烟,她就在家里做太太吧。”
    欢喜月道:“也是!春曦是个能闯的人,肯定能做出一番事业的。”顿了顿,道:“如今,我们的戏班子眼瞅着就要解散了……我的心里真的很不舍……”
    峨眉春道:“没办法!我们身处乱世,哪里能安心唱戏呢。好在,我们现在即便不靠唱戏,也能养活儿女们。”
    欢喜月把脖子上围着的那条羊绒驼色围巾紧了紧,道:“我想……我们要是有机会……不妨把戏班子弄到香港去!香港的梨园肯定很兴旺。只不过,那些伙计们不一定都愿意跟着去香港。另外,我们也不一定能在香港的梨园里立足!”
    峨眉春道:“你的想法倒是很好。可正如你说,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的。不过,我们可以看一看形式……或者,我也去香港那头考察一番,然后再做决定。”
    欢喜月道:“你的心里有想法了就好。”
    那辆洋车正好从码头旁边路过。峨眉春和欢喜月看了一眼那艘靠岸的巨轮,也都没有在意。那辆洋车很快就过去了。春霖,春曦和细烟走出了船舱,顺着甲板来到了码头上。春曦感慨道:“我们终于回家了。这一次,简直太倒霉了!”
    春霖道:“我们先回家吧。妈肯定正等着我们呢!”
    细烟道:“我先回去了。春曦,你晚上要是不回来了,就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把。”说着,便上前整了整春曦大衣的领子。
    春曦握住了细烟的手,道:“你先回家吧。我猜,我晚上肯定不能回去了。你早点儿休息。这两晚上,你都没有睡好。”
    细烟温存的低下头,道:“你去吧。”说着,便松开了春曦的手,眼瞅着春曦和春霖上了一辆洋车。春曦不放心,催着细烟上了另一辆洋车。他眼瞅着细烟的洋车走了,然后才催着车夫开步。
    这一路走来,春霖眼瞅着春曦和细烟的恩爱,心里也生出了莫大的感动。此时,他说道:“你能娶到细烟,真是福气。以前,我一直不懂你和细烟。如今,我算是彻底明白了。”
    春曦道:“我早就说过……我和细烟的恩爱类似于你和长安的恩爱。如今,你算是明白了。”
    春霖道:“我已经好几天没见到长安了。这几天,她为了家里的事情,肯定操劳太多。”
    春曦道:“不知道妈想出了办法没有。我们该怎么对付陆懋琦呢。妈肯定已经找过法国总领事了,但愿他能帮忙。”
    春霖叹息了几声,没有继续说什么。一个钟头后,洋车来到了公馆门口。长安已经带着五大箱的传单去大学了。曹太太正在家里等着。她看到春霖和春曦进来了,急忙站起身。春霖看到母亲的气色不好,急忙说道:“妈!我们回来了!”
    曹太太顿时变得眼泪汪汪的,道:“你们总算是回来了!这几天,我都要吓死了!”
    春霖急忙安慰母亲道:“我们也没有吃太多的苦。妈不要难过了。我们已经回家了。”
    曹太太看了一眼春曦,脸上浮出了羞愧的神色,道:“我本来是好心,让你跟着你大哥去香港。可谁能想到,你们竟然遇到了那种事情。这件事情都怪我!如今,你也不要怪我了!”
    春曦本来打算责怪母亲一场。可这会儿,他看到母亲神情的凄然,也就没有说什么。
    春霖问道:“妈!我们怎么办呢!那些金条可是我们家里多少年的积蓄呀!我们好不容易从银行里弄出那些金条,偏偏又落到了陆懋琦的手里!这简直太浑蛋了!”
    曹太太道:“我们已经去求过那个法国总领事了。当然,我们也没有白白的用他。我们把六件古董卖给了他,算是卖出了个好价钱。靠着那些钱,我们曹家还可以支撑很多年。”
    春霖问道:“那洋人去找陆懋琦了吗?后来怎么样了呢?”
    曹太太道:“他已经去了两次了。可东西既然已经到了陆懋琦的手里,他怎么可能轻易的吐出来呢!所以,那洋人也没有办法了。”
    春曦道:“妈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陆懋琦要是把那些金条都充作了军费,我们就彻底的没办法了!”
    曹太太压根就没有提起长安的办法,她说道:“长安已经想办法了。我们现在就等着长安的消息吧。”
    春霖问道:“长安去哪里了?”
    曹太太道:“她去大学了!”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春霖不明白母亲的意思。可他明白,母亲不愿意当着春曦的面多说什么。于是,他暂时也没有问下去,准备等会儿再问母亲。
    曹太太道:“你们风尘仆仆的回到上海,先来吃饭吧。等吃完饭,你们去医院里看一看管家,他的腿受伤了!”
    春霖和春曦都吓了一大跳,问起了缘由。曹太太叹息道:“那天,他听到你们在香港做苦力的消息,心里着急的不得了。他慌慌张张的从楼梯上摔下去了。小伙计们把他送去了医院。医生说,他只是骨折了,没有危险。如今,他都住院好几天了。”
    春霖道:“我们吃完饭就去看他。张叔真是的,跟着我们倒霉了。”
    曹太太看了一眼春曦,道:“这一次,多亏了苏细烟。我和长安要忙着家里的事情,实在抽不出功夫去香港。所以,这一趟辛苦她了!当然,我也不会白用她的。我已经找出一枚戒指,等会儿,你就带回去给她吧。”
    春曦道:“可不是!细烟一听说我们的事情,连夜就上船了。她本来就有晕船的毛病,可为了我们,什么也顾不得了。到了香港以后,她看见我和哥哥在码头上做苦力、扛水泥,她心疼的不得了。她还一个劲儿的怪我不及早告诉她呢!”
    曹太太嗔怪道:“春霖和你也真是的!你们为什么不早早的告诉我们!”
    春霖苦笑道:“那会儿,我们的金条被抢了,都觉得失魂落魄的。我们去找了巡捕房的长官,可他压根就管不了上海滩的事情。后来,我们发现,钱包也弄丢了,只好想办法挣钱了。其实,我倒是觉得,我们吃点儿苦也不算什么!我们毕竟年轻,多一份生活经历也是难得的!”
    曹太太叹息道:“我知道你们当时心里的着急。如今,你们平安回来就好。至于家里损失的那些金条,就看长安的了!”说到这里,眸光里涌出了忧愁。
    春曦道:“大嫂能行吗?她能有什么办法呢!她和陆懋琦已经是死对头了!”
    曹太太看了春霖一眼,道:“但愿她能想出办法来。这会儿,她去了大学里,找闺蜜帮忙了。”说完,便催促着张妈和祝妈准备晚饭。
    等吃完晚饭,春霖和春曦便去医院里看张成了。春曦临走之前,曹太太把事先准备好的那只戒指交给了春曦,让他转交给细烟。春曦看了一眼那戒指,觉得很一般。其实,曹太太算的很精明。她估摸着细烟在路上的花费,找出了一枚价值相当的戒指,算是打发了细烟的人情而已!
    春曦的心里虽然有些失望,可他毕竟觉得这是母亲送给细烟的礼物。在这之前,细烟还没收到过曹太太的东西呢。
    兄弟俩人去了教会医院,见到了张成。张成看到俩人平安归来,心里总算觉得踏实了。春霖和春曦问候了张成的病情,和他说了一会儿话。等到俩人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春曦便准备回家了。春霖巴不得春曦能赶快回家。他赶回到公馆里,迫不及待的向母亲问起长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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