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春曦起了个大早。他梳洗打扮了一番,换上了笔挺西服,然后下楼去吃早饭了。
    曹太太也下楼了。她把那件首饰装在了一只红丝绒盒子里,当着翠喜的面,送到了春曦的手里,道:“你送给穆文彬的女儿吧!我之前已经跟他说过了。”说完,便把那只红丝绒盒子交给了春曦。春曦接了过去,打开来看了看,笑道:“这件东西也不值多少钱,送给穆文彬的女儿正好合适。”说完,便掩上了红丝绒盒子盖。
    曹太太给翠喜递了一个眼色。翠喜会意,她会好生的看着春曦的,不会让他把东西昧下的。曹太太招呼着春曦赶快吃早饭。春曦的心里很好奇穆家的女儿的婚礼。他准备观摩一番,以便准备自己和细烟将来的婚礼。他匆匆的吃完了西磁盘子里的牛排和红薯饼,喝完咖啡,便催促着翠喜动身。翠喜紧赶着回到了下房里,把昨晚上烫好的衣服穿戴整齐,喜气洋洋的出来了。
    春曦看到,翠喜竟然戴着一顶很精致的枣红色的礼帽,身上穿着一件很时髦的法兰绒大衣。她的脚上穿着一双黑漆短靴子。春曦笑道:“你的这身打扮简直像是个大家子的太太!没有人会看出你只是个使唤丫头!”
    曹太太在一旁插嘴道:“是我让翠喜穿的体面的!她毕竟是你的姨太太,岂能穿的窝窝囊囊的?”
    春曦道:“不过是理论上的姨太太罢了。妈竟然当真了!”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出了公馆。翠喜噘着嘴,跟在后面,一声不吭。她的心里其实早就把春曦骂了好几遍了。小厮开来了汽车。春曦和翠喜上了汽车。那辆汽车朝着穆家的方向开着。春曦一直没有和翠喜说话,只顾着看车窗外流逝的风景。翠喜的心里逼着气。因为小厮在场,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免得小厮回去告诉曹太太。
    等到汽车来到穆家的时候,还没哟多少宾客们前来呢。春曦和翠喜下了汽车。春曦立即捏住了翠喜的手,拉着她走进了穆公馆的门。穆文彬和太太急忙笑脸上前相迎。穆文彬笑道:“我们正盼着曹家少爷来呢!”
    春曦笑道:“家母特意叮嘱了,要我赶着来帮忙呢!”说完,便从西服口袋里摸出了那只红丝绒盒子,送到了文彬的手里,笑道:“这是家母的一点儿小心意,送给令爱,祝她和心上人百年好合,凤凰于飞!”
    文彬急忙接了过去,笑道:“多谢大嫂的一片心意。”说完,便看了春曦身边的翠喜一眼,笑问道:“春曦少爷是不是准备纳翠喜姑娘做姨太太呢?你瞧,翠喜姑娘打扮的这么的好看!”
    穆太太早已经拉住了翠喜的手,笑道:“你可真是个有福气的姑娘!等到你们成亲的时候,我们也要去吃喜酒的!”说完,便缓缓的在翠喜的手背上摩挲着。
    翠喜急忙笑道:“穆先生和太太见笑了。我只是个使唤丫头而已,哪里敢高攀春曦少爷呢!”
    春曦却很大方的笑道:“没错!我妈的意思也是让翠喜给我做姨太太!她都已经过了明路了!”
    文彬笑道:“那太好了!春曦少爷和翠喜姑娘真是般配!以前,我和家妻去你们公馆里做客的时候,就觉得翠喜这姑娘是个有福气的!果然,她被大嫂相中了!”说着,便让着春曦和翠喜进了会客厅。
    那间会客厅张灯结彩,布置的很喜庆。春曦和翠喜并肩坐在了沙发上。有佣人们端来了咖啡糕点和喜糖。穆文彬还要招待客人,便让太太陪着春曦。春曦一直很好奇穆家的女儿。这会儿,他看到穆文彬的女儿下来了。她已经化好了妆,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因为天气寒凉,她暂时在外面披上了一件紫红色的绒毛大衣。
    春曦打量着她,觉得她实在是个很普通的女孩子。翠喜也盯着穆家女儿看个不停。其实,当初,她和曹太太来穆家做客的时候,见过穆家的女儿了。只不过,穆家的女儿今天化着新娘妆,和往常的打扮有很大的不同。当时,她即便画着精致的新娘妆,可是,她照旧显得不漂亮。因为,她长得像她父亲,眉眼不是很好看。
    穆太太急忙把女儿叫到了跟前,让她跟曹家少爷应酬。突然间,门外传来了一阵笑声。春曦听到那尖细的笑声,简直吓了一大跳。他不由得把惊惧的眸光停在了门口。过了片刻,打扮的靓丽典雅的许凝萃进来了。穆太太和小姐急忙起身迎接。穆太太笑道:“凝萃来了!你母亲没有来?”
    凝萃笑道:“我母亲临时有事。她叮嘱我,一定要给您道个歉。”说完,便从手里捏着的奶白色的提包里摸出红包,送到了穆家女儿的手里,笑道:“恭喜恭喜!”
    穆太太笑道:“许家小姐言重了!我和你母亲都是多年的老姊妹了,怎么还这么的客气呢!”
    说完,便准备把凝萃介绍给春曦。其实,凝萃早就看到了春曦,当然也看到了他身边坐着的翠喜。
    上次,凝萃和母亲去曹家,早已经把翠喜盯下了。这会儿,她眼瞅着翠喜一副太太的打扮,心里的愤懑再次升起。上次在曹家,她受到了春曦的侮辱,好不容易把心里的愤懑平息了。可是这会儿,她眼瞅着春曦和翠喜并肩坐在一起,心里的怒火再次点燃了。可这里毕竟是穆家,所以,她只能克制住,继续装出笑脸。此时,穆太太笑道:“凝萃,这位是曹家的二少爷曹春曦!”
    凝萃故意伸出手,笑道:“春曦也在这里呀!我们半个月前刚见过面!你最近过的怎么样呀?我倒是瞧着,你比以前消瘦了很多,是不是有心事呢?”
    春曦迎着她阴冷的眸光,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被冻住了。他机械的伸出手,隔着那只楠木小茶几,和凝萃握了握手。凝萃的脸上笑着,可眸光里照旧阴冷如霜。穆太太问道:“你们原来认识呀!”
    凝萃笑道:“我去过春曦家里,春曦也去过我家里。”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故意不再往下说了。穆太太和女儿互看一眼,琢磨着凝萃的话。俩人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穆太太道:“那就好!你们既然认识,就不觉得生疏了!你们坐下谈,年轻人都谈得来。我去外面看一看。”说完,便笑眯眯的走了。
    凝萃故意坐在了春曦的斜对面,翘起二郎腿,摩挲着指甲上涂抹的蔻丹,对穆家女儿笑道:“你今天打扮的真漂亮。这套婚纱是从哪里定做的?太合身了!”
    穆家女儿和凝萃有说有笑了起来,讲究着身上的那件款式最时髦的婚纱。春曦和翠喜被冷落在一旁,俩人眼瞅着凝萃的说笑,都觉得很刺眼。春曦讨厌凝萃是自然的。翠喜嫉恨着凝萃也是自然的。此时,俩人竟然站在了同一个战壕里,面对着一个共同的敌人!
    过了一会儿,穆家女儿起身去了外面接待客人。凝萃终于闲下来了。她用眼睛瞟着春曦,问道:“春曦上次说,你已经有喜欢的女人了,并且你已经和那女人在香港同居过三年了!我问你!你说的那女人是不是翠喜!你可真有出息,竟然看中了一个使唤丫头!我还以为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女人能吸引曹家二少爷的心呢!”
    春曦恨道:“翠喜只是我的姨太太!等你见到苏细烟,你就会自惭形秽的!”
    凝萃冷笑道:“哼!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你和欢喜月戏班子里唱青衣的苏细烟的故事早就闹得满城风雨了!”
    春曦反问道:“你听谁说起的?”说完,便把愤怒的眸光烧到了凝萃的脸上。其实,自从上次凝萃在曹家得知春曦已经有女人之后,便和母亲商量着,暗地里打听出了曹家的事情。许家的老妈子也经常去菜市场里买菜,她自然和各大公馆的老妈子们熟识。她打听出来了春曦和细烟的风流韵事,回去之后告诉了凝萃。凝萃听说之后,觉得大跌眼镜。她万万没有想到,春曦竟然喜欢上了戏班子里的戏子,并且和她海誓山盟!
    许太太趁机嘲讽了春曦一场。凝萃的心里充满了鄙夷,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喜欢上春曦这种见识浅薄的男人。可是今天,当她再次看到春曦的时候,她竟然又心动了。她的脸色虽然很难堪,可是,她的心里却洋溢着一丝春光。春曦的痞帅再次俘获了她的心,让她醉生梦死,欲罢不能。
    翠喜瞪着许凝萃,故意问道:“许家小姐,上次,你走的时候,害得我用香水喷了好长时间的屋子!”
    凝萃道:“那香水怎么没把你毒死呢?难怪,我这会儿看着你,觉得你像鬼魂一样!”
    翠喜道:“你说话注意点儿!这里是穆家,不是许家,由不得你撒野!”
    凝萃气的站起身,冲到了翠喜的面前,顺手给了她一个嘴巴子。穆家的人都在外面迎客,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事情。春曦跟着站起身,指着凝萃的鼻子,喊道:“你凭什么动手打人!”
    凝萃道:“狗咬了我,我当然也打狗!你们曹家难道不知道规矩!一个丫头竟然敢骂主子!”
    春曦道:“这里是穆家!你的脑子是不是糊涂了?许凝萃,你不要故意犯贱找事!”
    凝萃冷笑道:“我就要找你的茬,你能把我怎么样?你可别忘了,这里是穆家,你是不是准备闹得穆家上下都知道!穆家的女儿今天出门子,你要是敢撒野,你们曹家的脸就丢尽了!”
    春曦听到这里,恶狠狠的瞪着凝萃。他恨不得也上去给凝萃一个嘴巴子。可是,他的头脑毕竟是清楚的。他害怕惊动了穆家的人。翠喜用手摸着脸,觉得脸颊上火辣辣的。她恨不得能冲上前和凝萃拼命。可是,她竭力的忍耐住了。春曦拉着翠喜的手,一把推开凝萃,走出了那间会客室。凝萃气鼓鼓的站在原地不动,盯着墙上贴着的那个大红喜字。她发了一会儿呆,转身出去了。
    外面来了很多的客人,自然有大家子的小姐和太太们。里面正好有凝萃认识的人,她急忙走上前,和她们说笑了起来。那些太太小姐们都竭力的恭维着凝萃。凝萃听得心花怒放的,故意瞟着不远处的春曦和翠喜。
    春曦正低声安慰着翠喜。他说道:“你先不要生气,我肯定会给你报仇的。这会儿,穆家人来人往的,我们不能在这里闹。”
    翠喜强忍着泪水,哽咽道:“二少爷,你也看见了,许家那女人简直蛮不讲理!她太凶蛮了!”
    春曦的心里其实怪责着翠喜。当时,毕竟是翠喜先开口取笑凝萃的!春曦急忙劝道:“你先忍耐着!对了,回到家里的时候,你可千万不要跟太太说起!她要是知道了,又要怪我没看好你了!”顿了顿,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许家那女人的小姐脾气!她岂能是个好惹的?刚才,你何必多话呢!反而让她捏住了把柄!你要是不说话,我肯定会讥讽她的!她总不至于和我动手吧!”
    翠喜的心里也充斥着后悔。她嘀咕道:“还不是为了你!我害怕你受了委屈,所以才说了她一句!没想到,她竟然敢动手打我,简直太可恶了!”
    春曦道:“不要说了。你瞧周围都是宾客们。要是让穆家的人看见了,又要生出风波了。今天毕竟是穆家女儿大喜的日子。”说完,便搂过翠喜的肩头,用手缓缓的摩挲着她的那张脸。
    翠喜还是第一次被春曦摩挲着脸颊。她的心里觉得舒服了好些。春曦眼瞅着她的脸色慢慢的变的平和了,愈发疼爱的摩挲着她的腮。翠喜不由得走近了半步,微微的低着头,显得很温存的样子。她的心里想着:就当是因祸得福吧!哪怕能得到春曦片刻的安慰和关心,于她也是极大的安慰。谁让她喜欢春曦这个孽障呢!为了春曦能开心,她愿意忍受一切!
    凝萃从余光里打量着不远处的春曦和翠喜。此时,她看到春曦正柔情蜜意的安慰着翠喜,她的心头再次起火了。偏偏翠喜好像已经忘记了刚才的委屈,正竭力的奉承着春曦。这愈发的让凝萃觉得嫉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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