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曦狞笑道:“不信?你就试一试吧!即便太太不赶你走,我也会想方设法的赶你走的!到时候,你肯定会和晓儿一样!”说完,看也不看翠喜,紧紧的搂抱着那只白玉瓶就下楼了。
    翠喜紧紧的跟在后面,颤声道:“二少爷,你不要生气!我刚才……刚才实在是太害怕了……所以才没有说清楚!你听我说……我刚才什么都没有看到……你不要把我赶走!”
    春曦下了楼梯,转身警告道:“你记得你说过的话!你什么都没有看到!你要是敢在太太跟前提一个字,你的下场会很惨!”
    翠喜停下脚步,眼瞅着春曦的身影匆匆而去。她立即躲到了厨房里,哆哆嗦嗦的坐在小板凳上。张妈和祝妈回来了,俩人看到翠喜那副惊慌失措的样子,都忍俊不禁,笑道:“怎么了?大白天见鬼了!”
    翠喜回过神,道:“看见一只好大的老鼠,叼着一块儿白萝卜跑了!好像朝着后园的方向跑去了!你们没有看到吗?”
    张妈和祝妈互看一眼,继续冷笑道:“偏偏你遇见了老鼠!哼!老鼠怎么就喜欢朝你的身上钻?你的身上肯定有骚味!”
    翠喜骂道:“你们也不怕将来下割舌头地狱!简直不得好死!贫嘴烂舌!”说完,便跑出了厨房。她觉得失魂落魄的,由着脚步来到了后园里。她坐在那座干涸的喷泉的台沿上,一个劲儿的发着呆,回想着刚才的情境。春曦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他认准的事情肯定会坚持到底的。所以,翠喜不能抱有任何的侥幸。她必须守口如瓶,否则肯定会落得和晓儿一样的下场。到时候,不要说在曹公馆里做姨太太了,就连在曹公馆里立足都不可能了。
    霜雾渐渐的浓了。翠喜觉得自己仿佛正身处幻境里。发生过的一切都像是幻觉,是那么的不真实。她情愿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境里的障眼法。
    曹太太带着春霖长安来到了大帅府。董槐园竟然早就在大帅府的门口等着了。
    曹太太觉得有些意外,以为董槐园不会来了呢。昨儿,在电话里,他简直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这会儿,他迎上了曹太太,沮丧的道:“没办法!我内人逼着我来了!只求不要给大嫂惹上麻烦!”
    曹太太安慰道:“一来为你的事情,二来为长安昨儿当众受辱的事情!你放心吧!”
    董槐园叹息了几声,随着曹家三人来到了岗哨前。
    曹太太点名道姓要求见大帅本人。守卫眼瞅着曹太太打扮的珠光宝气,像是一尊人物,便立即给大帅打去了电话。大帅听到曹家的人来了,不明就里。和他来往的人里面压根就没有姓曹的!偏偏卢懋琦正好在旁边,他低声说道:“曹家是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帅可听说过曹氏珠宝行?”
    大帅道:“听说过呀!可我并不和曹家的人来往呀!”
    懋琦道:“昨儿,董槐园的拍卖会就是曹家太太帮忙策划的。”
    大帅听到这里,立即明白了曹家的人的来意,道:“这和她有什么关系!我已经给董槐园打过电话了,警告他不要闹事!他的胆子简直太大了,竟然让曹家的人来我们大帅府!”
    懋琦其实早就猜到了曹家人来大帅府的缘由。一来,曹太太准备替董槐园讨要公道。二来,她肯定也为了长安受到羞辱的事情而来。董槐园的事情倒也罢了。可曹家的人当众说出他戏弄过长安的事情,大帅肯定会问责的!想到这里,他试探着说道:“大帅,您实在没有必要搭理曹家的人!不要让他们进来!免得吵闹,坏了您的心情!反正,我们已经把那只玛瑙钗弄到手了!”
    大帅道:“不!我倒想见一见曹家的人,看一看他们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在这上海滩,珠宝界的人都尊称曹家为老大哥!我倒也来了兴趣!”说完,便拿起电话听筒,给门卫打去了电话,邀请曹家的人到会客室里见面。
    懋琦简直觉得脸上一阵火辣,一直烧到了脚底心。他杵在大帅的办公桌旁边,窘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大帅用钢笔在红笺上写了几行字,抬眼看到懋琦的窘迫,好奇的问道:“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太好看,是不是生病了?”
    懋琦勉强笑道:“没有!只是楼里有些燥热而已!”
    大帅道:“你去会客室里等着我!曹家的人要是到了,你先不要说什么!我去了会处理!”
    懋琦正想着找借口溜走,没想到,大帅竟然让他去迎候曹家的人。这实在让他觉得更难受了。可他又不敢违抗大帅的命令,只好硬着头皮去了会客室里。
    他想了想,决定给曹家的人来个下马威,看能不能唬住曹家的人。过了几分钟,曹太太,春霖,长安,董槐园依次走进了会客室。曹太太一马当先,倔强的昂着头,目不斜视,脸上凝聚着威严。春霖和长安也都义愤填膺。唯有董槐园畏畏缩缩,缩手缩脚。
    长安看到懋琦,心头起火,用手指着懋琦,嚷道:“冤家又见面了!”
    曹太太的眸光凌冽如焚,挡在了长安的身前,对懋琦道:“你一个男人要敢作敢当!你主动告诉你们的大帅,你对我们曹家大少奶奶都做了什么!”
    懋琦的脸上早已显露出了狰狞,倒挑起眉头,瞪大眼睛,故意歪着嘴冷笑道:“我劝你们老实点儿!这里可是大帅府!你们要是胆敢惹事,我就要你们好看!”
    曹太太毫无畏惧之色,伸手用力的朝着懋琦的胳膊上拍打了几下,咬牙切齿的道:“你乳臭未干,竟敢在我这个江湖老前辈面前撒野!我告诉你,你要是男子汉,你就敢作敢当!否则,我这个老女人简直瞧不起你!你不配身为堂堂七尺男儿,不配身穿这身军装,更不配在这大帅府里做副官!”
    懋琦虽然在枪林弹雨里修炼的大无畏,可是,他面对曹太太的时候,心里竟然莫名巧妙的生出了惧怕。那股子惧怕真的让他胆怯到心跳加速、话语迟钝、甚至冷汗淋漓。长安站在曹太太的身后。可是,她的个子要比曹太太要高出几寸。她嫉恶如仇的瞪着懋琦,跟着喊道:“仗势欺人,无理取闹,张扬跋扈,欺负我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你要是有本事,就到战场上杀敌立功,那样,也对得起你们老卢家列祖列宗的臭脸!我压根就不管什么大帅府,我只认识三纲五常的道理!即便你们大帅来了,我也要和他好好的讲一讲道理!”
    话音刚落,会客室外响起了一个洪亮的声音,笑道:“谁要跟我讲道理!”
    长安回头一望,看到了一个身材中等、半秃顶、面带横肉的男人。他的斗拱形的眉毛浅淡,好像一把水就能抹去似的!大眼炯炯有神。嘴巴稍微有些歪斜。他是个五十开外的老男人,可保养的却很好,身材稍显富态,不失锐利之气。他踱着脚上铮亮的马靴,背着手走到长安的跟前,聚精会神的打量着长安。渐渐的,他眸光里闪烁着的威严之气渐变柔软。他开始赏析着长安的相貌。
    长安沉住气,道:“想必这位就是堂堂大帅了!我叫姚长安,是上海滩珠宝业大亨曹氏家族的大少奶奶!今天,我来这里见大帅,是请大帅教育好自己的属下,不要这位卢懋琦副官当众欺辱孩子,欺辱女人,欺辱良善之人!另外,我希望大帅能要求卢懋琦能给我道歉!”
    大帅听到这里,问道:“卢懋琦怎么回事儿?”
    懋琦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一层细密的冷汗。面对这样的态势,他真的不敢再多说半句话了,唯有垂头丧气的戳在一旁。长安冷笑道:“大帅,半月前,这位副官开着吉普车在闹市深处横冲直撞!我家先生眼疾手快,抱起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在场所有的路人们都指责卢副官的不对!可他非但没有道歉,反而说了很多难听之词。几天前,我和先生去大饭店里吃便饭。我即兴弹奏了一曲。结果,这位卢副官竟然用枪威逼着我家先生,胁迫我再弹一曲!我生怕出意外,只好委曲求全的弹了一曲。昨天,穆氏拍卖行为董槐园老前辈召开了拍卖会!这位卢副官竟然当着诸位宾客们的面,在我的跟前说了很多难听的话!那么,我请问大帅,您的这位副官的所作所为是对还是错!”
    大帅听完长安的这套话,再次打量了长安几眼。实在想象不到,眼前这位温文尔雅的女子竟然有如此的胆气,直面威名显赫、叱咤风云的大帅!并且,她据理力争,分辨是非,言之凿凿。大帅不由得大笑了起来,他简直显得很霸气。等到他的笑声停歇之后,他扭头对汗流浃背的懋琦质问道:“她说的都是真的?嗯?你是不是干了丢人现眼的事儿了?你老实交代!”
    懋琦道:“没错!她说的都是真的!”
    大帅喝道:“浑蛋!你知不知道你都干了什么!简直把我们大帅府的脸面都丢尽了!我实在没想到,你的胆子竟然这么大,在大街上欺负孤儿寡母,在饭店里威逼良家女子弹唱!你告诉我!你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
    懋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唯有汗流浃背、面色潮红的盯着靴子尖。长安长舒一口气,道:“他既然统统都承认了,那么他就是做了错事!所以,请这位做了错事的卢副官给我正式道歉!”
    大帅命令道:“你给她道歉!”
    懋琦别过了脸去,没有搭理长安。曹太太和春霖一直看着长安的表现。曹太太眼瞅着长安的倔强不屈,仿佛看到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如烟的往事滚滚涌入心头,忆往昔峥嵘岁月,几经磨难,屈辱重重,曹太太凭着与生俱来的胆识和智慧历经千难万险,换来了曹家在上海滩响当当的名望!
    长安走到懋琦的跟前,捏住了他的下巴用力一抬。她凌厉如焚的眸光径直的刺入到懋琦的眸子里。她冷笑道:“堂堂七尺男儿,竟然没有胆量承认自己所犯的错误!老天真是瞎了眼,偏偏让你投了男胎,让我姚长安投了女胎!简直应该换一个过子!我要是身为七尺男儿,岂能像你一样的窝囊猥琐!你简直白白浪费了一副好皮囊!”
    大帅听到这里,情不自禁的给长安鼓起了掌。曹太太心满意足的瞅着意气风发的长安,心里欢喜着。春霖走上前,用力的握住了长安的手,道:“我作为长安的丈夫,当时,我真的准备上去和这位卢副官拼命!他当众侮辱了我的女人,我就算是流干身上最后一滴血,也要誓死护住我的女人!”
    懋琦的胸脯剧烈起伏。他咆哮道:“我给你道歉……”
    那一声吼如同炸雷。长安的脸被那势不可挡的气浪冲着。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得意洋洋的微笑。她看也不看懋琦,眸光傲然,停在窗外的一棵缀满粉灿灿花朵的山茶花树上。
    董槐园一直看着热闹。他的心里自然也很钦佩长安的勇敢和刚毅。他也觉得,长安的脾气秉性简直和曹太太的性格如出一辙。这会儿,他的心里又泛起了紧张。他知道,曹太太马上就要开口提起他那只玛瑙钗的事情了!
    大帅一挥手,道:“好啦!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请你们曹家的人都回去吧!”
    曹太太上前一步,说道:“大帅!曹家大少奶奶的事情虽然解决了,可我作为上海滩珠宝行业的掌门人,我还有事情必须要说出口!希望大帅能耐着性子听完!大帅想必对董槐园的那件玛瑙挂玉钗心满意足吧!”
    大帅再次霸气的笑了起来。片刻后,他戛然止住了狂笑,严厉的道:“曹太太作为上海滩珠宝行业的老前辈,难道对那只玛瑙钗的来历都不清楚吗!”
    董槐园刚要开口,却被曹太太拦住了。她问道:“请大帅明示!”
    大帅冷笑道:“那只玛瑙钗分明是唐代杨玉环所用之物!贵妃被赐死之后,那只玛瑙钗就下落不明了!可如今,董槐园竟然拿出了这只钗!这其中的事情难道还用我说吗?”
    曹太太道:“那玛瑙钗确实是当朝杨玉环所用之物。至于董家祖先是怎么得到的那只钗,我们不得而知,也没有办法考究。可我们知道的是,董槐园继承了祖上的财产!他是那只钗的合法继承人!所以,他有权利拍卖那只钗!昨天,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帅派去的卢副官当众签署了文契,以大帅府的身份拍下了那只钗!文契上白纸黑字的写的很清楚。大帅必须按照承诺,付钱给董槐园!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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