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你又能如何?”东临火越截了他的话,“萧将军好大威风,敢与本王这般说话!本王竟不知,东临如今已成了你萧家的天下!”
    萧道深还要再说,被萧战狠狠瞪了一眼,这才闭了嘴巴。
    大约过了两刻钟,澹台惊鸿及其他仵作从灵堂走了出来。
    三人看向他们,澹台惊鸿施了一礼:“太子殿下、右相大人,据我验尸所得,萧小姐乃是中了‘见血封喉’之毒才死的。她胃中有残留的血燕窝,血燕窝里含有砒霜,可因为吃得不多,所以并不致命。真正致命的,是见血封喉。”
    萧战看向其他两名仵作,他们忙点头,证明澹台惊鸿所言不虚。
    “见血封喉,乃是一种极为致命的毒药。接触者,几乎没有挽回的余地,一刻钟内必定殒命。”澹台惊鸿淡淡说着,随手裹紧了细毛斗篷,“我想,如此,已经可以证明幕倾城的清白。”
    萧战混迹官场多年,看问题自然一针见血。都说幕倾城聪慧过人,想来她是不会留着证据给人搜查到的。除非,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而疑点也很明显,秦王侧妃李明珠当众吃下那碗血燕窝,却并没有中毒迹象。可澹台惊鸿却说,他女儿的胃里残留着血燕窝,而血燕窝中分明含着砒霜。
    真相如何,已经十分明了。
    “李明珠……”萧道深攥紧拳头,转身吹了声口哨,“黑甲兵随我去秦王府!”
    黑色长袍飞扬,萧道深跨上仆人牵来的黑马,已经扬尘出府。
    萧战并未拦他,深不见底的双眸盯着东临火越:“这见血封喉,又是何人所下?”
    东临火越冷声:“阿飞,排查那日接触过萧以彤的所有人。”
    却说萧道深带着三百黑甲兵包围了秦王府,秦王府中,东临长锋负手站在窗前,冷硬的面庞挂着一丝不耐烦。
    他的身后,李明珠跪在地上,脸上赫然还残留着一个巴掌印。
    她朱钗和衣裙都凌乱不堪,小声啜泣,“是妾身糊涂,留了个破绽在人家手中……求殿下再给妾身一次机会,妾身定然不敢再犯……”
    “你可知,你在外头所做的一切,别人都会认为,是本王授意的?!”东临长锋声音冰冷。
    李明珠抬头望向站在角落的秦南,秦南面无表情地伸手扶了扶髻上的木簪。
    李明珠眸中暗光一闪,忽然拔下云鬓上的一根金簪,指着咽喉,表情决绝:“若是殿下不肯怜惜明珠,明珠唯有一死以报殿下!”
    她的小脸遍布泪痕,明明柔弱至极,却在此刻呈现出一种决绝来。柔弱与倔强想交错,使她看起来十分惹人怜惜。
    东临长锋转过身,李明珠的胸脯剧烈起伏着,盯着他看了半晌,毫不犹豫将发簪插向咽喉。
    然而东临长锋只是看着,并不阻拦。
    紧急关头,秦南冲过来劈手躲过她手中的金簪扔到地上:“好端端的,寻死觅活做什么?”
    李明珠流着眼泪望向东临长锋,她白皙的脖颈上已然有一个逐渐渗出血来的红点。
    可这般费尽心机,却只换来东临长锋的一声嗤笑:“秦南,李明珠,你们两个,是不是把本王当傻瓜在耍?本王还没有糊涂到分不清演戏与事实!”
    秦南默默转向他,声音平静:“殿下,这个栽赃陷害的主意是属下与李侧妃一同敲定的,殿下若是要责罚,只责罚秦南一人好了。”
    东临长锋眉眼间都是寒霜:“黑甲兵已经包围王府,至于怎么处理,就交给你了。”他说罢,身影一动,转瞬间消失在屋内。
    秦南默然半晌,将手伸给跪在地上的李明珠。
    李明珠扶着他的手缓缓站起,揉了揉发酸的膝盖:“秦大人,现在该如何是好?”
    “毒又不是你下的,有何好担心?”秦南淡淡说着,目光投向屋外。
    李明珠跟着看过去,只见雨杏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正认真地绣一方帕子。李明珠看向秦南,秦南微微点了点头。
    萧府地牢。
    林瑞嘉坐在床榻上看书,这是东临观月借她的一册孤本诗集。东临历朝的诗风都偏于豪迈,不过这首诗集里却有几首婉约的,林瑞嘉很是喜欢。
    “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仿佛心有灵犀般,林瑞嘉翻到姜夔的诗时,东临观月轻吟出声。林瑞嘉抬眸看他,他临案而立,在宣纸上挥毫泼墨,写的正是姜夔的诗。
    “燕王也喜欢这一句?”林瑞嘉问。
    东临观月笑容柔和:“姜白石的《扬州慢》,我觉得这一句实是点睛之笔。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我想,即便是花株,大约也是会有孤独感的吧?”
    “孤独感?”林瑞嘉侧头,伸手将垂落的发丝捋到耳后。
    东临观月望着她,手中毛笔不觉在宣纸上勾勒出她的模样。
    这样美好的女子,大约是不会有孤独感的吧?她从南羽去到北幕,又从北幕来到东临,她见识过北幕的雪山皑皑,也见识过东临的富庶繁华。
    她只有十六岁,却比大多数人都要见过更广阔的世面。
    他想着,温润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遗憾,若是有朝一日身体能够康复,他情愿抛下这里的荣华富贵,去周游列国,去记录、去聆听,去看遍不曾看过的风景。
    正在东临观月浮想联翩时,一身黑衣的高大男人缓缓走了过来。
    他的脚步声重而有力,在寂静的地牢中十分清晰,林瑞嘉抬头看去,来者正是东临长锋。
    东临长锋的视线扫过他们二人的牢房,嗤笑了声:“六弟求了父皇那么久,就为着来和幕倾城作伴?六弟情深至此,当真是让做哥哥的我汗颜啊!”
    林瑞嘉不悦:“秦王何必拿腔作调,你来地牢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东临长锋将她眼底的不悦尽收眼底,姿态闲适地站在铁牢门口:“幕倾城,你我都知道真凶是谁。你若肯低头,我可以让她说出一切,承担一切,让萧府放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