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之脩说着“切莫见怪”的话,可面上的那一丝违和的笑容,却彻底的出卖了他。
    李之脩似乎也知道这件事,不过,那又如何呢?就算眼前这几人知晓是他故意忘记了花海伴生兽的事情,这几人又能做些什么?
    地下洞府的外面,是无数他们练气期修士丝毫不敢招惹的大妖兽,没有天籁宗的避水珠,何人敢擅自离开?而这眼前的地下洞府更是危险重重,除了他和秦涛手上有地图,脑袋里记得天籁宗师长的一些嘱咐外,眼前这些人对此一无所知,他们又岂敢脱离他和秦涛,独自在洞府探险?
    如此情势之下,即便眼前这几人明明知晓他的谋算,也定然不敢与他彻底撕破脸。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只是莫长生几人,并非是在事后才发现这件事的,而是在李之脩哄骗陈汉去破阵的时候,几人就早有预料。
    只是猜到了结果又如何?李之脩想的不错,他们身上的确没有避水珠这等神奇的宝物逃脱这里,且他们距离这海底洞府近在咫尺,就算不知道天籁宗到底要寻找什么宝贝,莫长生也好,其余几人也罢,他们,都不会放弃近在眼前的机缘。
    于是诸人互相假惺惺的客气了几句,就一起看向眼前的海底洞府。
    海底洞府虽然建在海底,可是却被布置下了重重结界和阵法,将海水屏蔽在花海之上,洞府之外,因此这处洞府干净清爽的很,洞府外卧着一只珊瑚,其余再无他物了。
    李之脩见状便道:“在下师门长辈曾说,这门口的珊瑚已经开启了部分灵智,并不会随意攻击修士。我们若想进去,就必须留下一人陪着开启了部分灵智的珊瑚说话,其余人才能毫发无伤的进去。在下和秦师弟俱不是能言善辩之人,诸位道友,可愿一试?”
    李之脩在师门之中素来受重视,所以即便天籁宗明明知晓这次的宝贝消息很可能是假的,天籁宗为表郑重,还是派了李之脩和秦涛两个天籁宗的未来的精英弟子前来一探。
    天籁宗虽然是小门派,可是李之脩早就习惯了居上位,对他人颐指气使,之前在船上时李之脩没有机会,也没有这个想法,可是这会子,眼前只剩下这几个小修士了,且他们能否顺利活下去,全然在他一念之间,李之脩这样想罢,说起话来就越发不客气了起来。
    秦涛亦觉得他们没有什么可顾虑的,双目淬了毒一般,直直的盯着乔叶:“说到能言善辩,我记得莫道友甚喜口舌之争,不若就由莫道友与那珊瑚妖闲谈几日,待我等出来,再与莫道友相携离开呢?”
    凌昀闻言,冷哼一声;辛宏叹息一声,不言不语。
    唯有岳无盐冷冷地开口讽刺道:“李道友的记性竟然如此之差么?李道友只说这珊瑚妖需要有人与他谈天,如此才能拖延时间,令我等有机会进入海底洞府。可是,这珊瑚妖何止是开启了部分灵植而已?我观这珊瑚妖开启灵智至少千年,与寻常修士也差不多了,于这等妖兽来说,道修对它们本就是大补之物,它又岂会因着有人跟它聊天,就放过到嘴的佳肴?李道友却只说这珊瑚妖仅仅开启了部分灵智,不会主动伤人,这又是何意?莫非李道友还想想方才那般,忽然‘忘’了这珊瑚妖的本事了么?”
    秦涛怒道:“你竟敢这么指责我们,难道你想在我们师兄弟找到宗门宝物之后,被留在这里永远离不开么?”
    岳无盐冷冷的盯着秦涛:“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若想缠住这珊瑚妖,两位道友尽可将自己的灵兽拿出来,哄着那珊瑚妖玩耍,何必又要搭上我等的性命?”
    原本冷眼旁观的辛宏和凌昀,闻言微微动容,看向秦涛二人的目光很是不善。
    莫长生不知何时已经和岳无盐一起站在了秦涛和李之脩二人的左侧,和站在两人右侧的辛宏和凌昀,直接将这二人围了起来。
    少年轻轻一叹,看向李之脩和秦涛二人的眼神格外怜悯:“两位道友莫不是忘了,此次要寻找的是你天籁宗的宝物,两位道友身为天籁宗之人,却不肯舍身以报宗门恩义,却又将自己的责任百般推脱,这又是何意?”
    不等李之脩冷静下来,莫长生又道,“且,我等之前立下誓言的前提是,两位道友能保住我等一命,我等才不会无故抢夺天籁宗宝物。然而现下看来,两位道友频频以我等性命相要挟,之前故意害死陈汉道友,方才又妄想取我之性命。是不是待我死之后,两位就要继续算计陷害其余三位道友?”
    李之脩满头冷汗,先前的骄傲一概消失不见,忙道:“我岂会如此想?我只是一时不小心,忘了而已……”
    莫长生哪里肯给李之脩继续解释的机会,当下举弓搭箭,同时还不忘提醒辛宏等人:“辛宏道友,凌昀道友,岳道友,诸位还等甚么?待他们将我害死,他们下一个要害死的就是你们!要知道,我们此刻还能以四人之势杀了他们二人,待我死了,诸位,可只剩下三个人了!”然后他瞄了一眼断了一臂的凌昀,忽又改口道,“不,是两个半人,诸位到时,可还有完全的把握,将那避水珠和藏宝图都夺了来么?”
    莫长生的这段话,令三人俱是心头一骇!
    凌昀断了一臂本就烦心难过,此刻被这莫长生鄙视为“半个人”,更是面色铁青,却是当仁不让,比莫长生的箭还要快上一步,直接独臂举剑,以剑芒刺向修为弱一些的秦涛!
    岳无盐则是从储物袋中面无表情的取出一块黑纱,当即向李之脩打去!只见那黑纱倏然变大,猛地一卷,就将李之脩捆粽子似的捆进了黑纱里。岳无盐再一扬手,就看那被捆起来的李之脩猛地摔倒在地上,狼狈如鼠。
    莫长生箭在弦上,却仍旧克制住了,似笑非笑的看向辛宏:“辛宏道友,怎的还不动手?”
    开玩笑么?四个人里三个人都动手了,最后一个人怎么可能白白看戏,明明不出工,却要和他们费时费力之人领一样的工钱?
    辛宏今年已经九十二岁,距离练气期的百岁寿元,只剩下短短几年的时间。他自认活了那么多年,还是有些阅历和经验的,可是眼看着眼前这三个年轻人说打就打,还非要让他掺上一脚的情形,也只有认输的份儿。
    可是辛宏终究是年岁大了,他犹自最后挣扎了一下,迟疑道:“不如留下一个?天籁宗估计还有甚么找到和得到宝贝的秘诀告诉这二人了,此刻就杀了他们,我们能找到宝贝么?”
    莫长生道:“找不到又何妨?辛道友莫非以为,天籁宗真的会让两个练气期的小修士来替宗门寻宝?且看他们的修为,我猜测天籁宗只是让他们来寻找筑基机缘,顺便一探此地。只怪这二人忒傻,竟看不出宗门用意……”
    莫长生的话半真半假,李之脩已经被黑纱包裹了全身,嘴巴也被堵住了,说不出话来,反倒是秦涛满是怒气地道:“你胡说!我们才不是傻子,宗门明明就是……”
    秦涛最后的话没能说完,就被莫长生已在弦上的箭给射了个对穿。
    莫长生笔直的站在那里,手指微动,就见那把射/出去的箭又自个儿飞了回来,乖巧的落到了莫长生的手中。
    辛宏看着这三个年轻人不约而同的看向自己,他立刻就明白,自己不可能独善其身了。
    是了,这种时候,人人都动手了,人人都有嫌弃,反倒是他想擎等着吃白食,怎么可能?
    辛宏心中自嘲了几句,果断动手,斩杀了李之脩。
    至此,海上独独活下来的七个人里,只剩下了四个人。
    当然,按照莫长生的说法,是三个半人。
    辛宏苦笑,看莫长生和岳无盐分别动手,将秦涛和李之脩身上翻了个底朝天,灵石、符箓和丹药、法器自然是四个人平分,翻找找出来的地图,亦是复制了三份,每人拿一份。
    到了最后,最难分的反而是那颗避水珠。
    三个半人,却只有一颗避水珠。
    几人都没有说话。
    身为莫长生口中的“半个人”的凌昀,虽然不忿莫长生说法,可是断臂之后,他的修为虽然没退,但是法术之类的,却是明显退了一个境界,独臂狭看着虽好,可是谁独臂谁知道,这其中的苦楚和境界的倒退,愣是让凌昀现下只能低调再低调,恨不得莫长生忘记他们之间的纠葛,恨不得周围几人都没发现他是几人中最弱的一个。因此这种情形下,凌昀不能开口,也没法子开口。
    辛宏倒是想争,虽然他方才被莫长生逼迫的不得不动手杀了李之脩,可是事实上,他修炼数十年,在练气圆满期也待了将近二十年,他的修为和斗法经验,其实是在同样练气十二层的莫长生之上的。
    奈何不等辛宏开口,几人里唯一的女修岳无盐却开口了。
    “在下认为,这避水珠,当由莫道友保管,两位道友可赞同?”
    莫长生意外的看了岳无盐一眼,他其实是打算威胁凌昀站在他这边,然后诱之以利,以此拿到避水珠,却没料到这岳无盐竟会出此言。
    辛宏和凌昀还能说甚么?打,打不过,吵,吵不赢,当下只能咬着牙认了。
    几人重新立下不得随意算计彼此的心魔誓,莫长生也保证会带着三人离开,这才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