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很静谧,只有女人低低陈啜泣声。
    温绍庭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头顶,任由她发泄情绪,大掌在她身上轻拍着。
    等她情绪渐渐平复以后,他用指腹帮她擦拭泪痕,轻抚着她的脸颊,“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陈眠默了几秒,风轻云淡的,隐瞒了撞车的事情,淡淡说道,“碰到了一下,脚上的伤是早上打碎了杯子割到了。”
    他垂眸凝着她,“我才走开一天不到,你就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真是让人不省心。”
    “只是小伤,不严重。”
    他也不多责怪她,父母同时出事,她慌乱也是理所当然,“肚子饿了吗?”
    陈眠动作迟缓地摇了摇头,眼睫被泪水浸湿,琥珀色的眼睛蒙着一层水泽,轻轻地说道,“不饿。”
    温绍庭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深邃的眼瞳很柔和,“今天都没吃东西,还不饿?”
    他刚进医院,就找了秦彦堔去了解了情况,秦彦堔事无巨细地汇报给他,自然连带她没吃东西的信息也一并说了。
    “吃不下。”她垂下眼帘,声音因为哭过而变得沙哑。
    他亲了亲她饱满秀气的额头,低声慰哄。“想吃什么,我带你出去吃。”
    陈眠靠在他的怀里,依偎着他摇头,“我没有胃口。”
    “你的胃本就不好,一天不吃东西,到时候又得闹腾了,听话,我带你出去吃一点。”
    “一会我妈醒了……”
    “我让小四过来看着,吃完饭我们再回来。”他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
    陈眠知道他执拗起来会很固执,犹豫了几秒钟,“我的脚出门不方便。”
    “那我去给你打包?”
    她扣住他的手,这个时候,她舍不得他离开,想要他一直陪在身边,“还是我和你一起出去吧。”
    “好。”
    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的时间,医院里很安静,温绍庭抱着她坐了电梯下楼。
    车内光线昏暗,陈眠侧目,又一帧帧暗影从男人冷峻的五官上掠过,忽明忽暗。
    “不是要出差一周?怎么又回来了?”
    温绍庭视线注视着前方的路况,眼角余光落在她的脸庞上,淡淡道,“不放心你。”
    “工作不要紧吗?”发生这样的事情,她私心里确实十分希望他可以陪在她身畔,可她也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他的正经事。
    “没事,吩咐别人去就好。”
    陈眠闻言,松了口气。
    事实上,温绍庭在接到陈眠电话的第一时间,就让跟他一起出差的严特助订了最早的班机返回港城,甚至连机场都还没走出去。
    严特助也是惊诧不已,毕竟这一次出差很关键,一个谈了很久的合作案需要他亲自出面洽谈,严特助提醒了这一点,可温绍庭根本不放在心上。
    这种时候,他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他必须回到陈眠的身边,不能让她独自一人面对这一切。
    可返程的机票,还是被拖了几个小时,回到港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他下了飞机就直奔医院。
    一天的奔波,在飞机上来回折腾,不单工作没有着落,还很疲倦,但是他没有表现出分毫。
    陈眠本以为是在附近随意吃一点就好,结果温绍庭开着载着她绕了半小时的路程到了港江岸边的一家农家菜馆。
    菜馆不算很大,内部设计呈现一种低调的乡村风,古朴又不失格调。光线足够明亮,又恰到好处的温暖,环境幽静。
    陈眠紧绷了一天的神经舒缓了几分,但胃口不好,饭菜基本不怎么动筷子,喝了点汤就不吃了。
    “不合胃口?”温绍庭见她放下筷子,“要是不喜欢,我们去吃别的。”
    “不是,挺好的。”陈眠看着他,心头很软,“不过我真吃不下了,我看你吃就好。”
    她看得见他眉宇上的倦态,也知道他肯定是赶着回来连饭都没好好吃,所以才会跟着他一起出来吃饭。
    温绍庭给她夹菜,“再吃一点,陪我吃。”
    陈眠看着他的眼睛,拒绝不了,只好重新拾起筷子,小口嚼着,结果在他的一点一点下,陈眠也吃了一碗饭。
    这个男人,霸道得温柔,叫人难以拒绝,陈眠觉得他心机挺重的,拿捏人心的拿捏得恰到好处。
    两人吃完饭回到医院,陈母依旧睡得很安详,秦彦堔见他们回来,识趣地走了,横竖他就是被温绍庭奴隶的命。
    陈眠看了眼时间,冲温绍庭说,“你回家去休息吧,我留下来看着就好。”
    温绍庭讳莫如深的眼睛盯着她,淡淡道,“你困了就休息,今晚我留下来。”
    “温先生……”
    他打断她的话,将她抱到一旁的沙发上,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好了,听我的,你现在休息。”
    陈眠躺在沙发上,忽然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沙发还有位置,你也躺下吧。”她侧身让出一大片的位置,眼睛眨巴地盯着他。
    温绍庭眉梢轻轻一扬,唇边的弧度微翘,毫不客气地起身在她身侧躺下。
    陈眠一个人躺着宽敞的沙发,容纳下他那高大的身形以后,便显得逼仄,他伸手将扣进怀里,两人紧紧贴在一起,“睡吧。”
    听到她均匀的呼吸之后,温绍庭才轻手轻脚地松开她,拿起手机出了病房门。
    医院走廊尽头的阳台上。
    温绍庭拨通了周旭尧的号码,“事情查到怎么样?”
    周旭尧走出吵闹的包厢,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发布这些东西的ip在国外,查不到人,陈永华那边已经安排人打点好,不会吃苦头,不过听秦桑说,陈永华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
    “嗯。”温绍庭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放眼望去,天空黑沉,城市繁华,“大概什么时候可以见陈永华。”
    周旭尧沉吟,“尽量安排吧。”
    “袁东晋那边查一下什么情况。”
    陈眠虽然不开口,但是温绍庭多少是了解的性格,若真的跟袁东晋有关系,只怕她得伤心很久。
    “应该跟他没关系。”周旭尧沉默了一会儿,“我们这边调查的时候,发现有另一拨人也在查这个事,似乎就是袁东晋授意的。”
    温绍庭弹了弹烟蒂的灰烬,“帮我查一下顾琳最近都跟什么人接触。”
    “你小子……我是你私家侦探?”
    “挂了。”
    周旭尧拿着被挂断的手机噎气。
    周旭尧虽然那么说,但自家兄弟,自然是不会真计较这些,再者他这边的渠道和资源确实更充足。
    温绍庭回到病房,果然发现陈眠已经醒了,这才走开一会儿,她又爬起来坐到了病床边上去。
    房内开着空调,她竟然穿着一件单薄的短袖就那么趴在那儿睡,约莫是听见了开门的声音,她又睁开了眼睛。
    “你去哪里里?”一副困倦的模样。
    将人重新抱回沙发上,“打了个电话,睡吧。”
    “嗯。”埋进他的怀里,终于安心地睡去。
    ——
    汪予问在赶拍一场戏,拍完的时候已经是夜深人静。
    她和季姐一边走一边简单的说着剧本,酒店的走廊又长又安静,两人发现站在房门前的袁东晋,都愣了一下。
    季姐合上剧本,“早点休息,明天中午你还有一场戏,我先回去。”
    汪予问点头,季姐转身离开。
    袁东晋西装革履,颀长身姿风采依旧,唯一的区别就是他瘦了很多,一眼就能看出。
    头顶橘黄色的光线投射下来。袁东晋微低着头,脸上落下一片阴影,以至于汪予问瞧不分明他的眼神,手里夹着半根尚未抽完的烟,烟雾徐徐散开,空气里的烟草味有些浓。
    汪予问温温地一笑,“你怎么在这里?”
    她一直如此,语调温柔,笑起来的时候单纯无害。
    袁东抬手,将烟衔在嘴上,轻抿一口,再缓缓呼出,掀动眼帘望向汪予问的时候,眼底是一片暗芒,“有件事想要问问你。”
    汪予问刚那一场戏需要落水,此时她的长发还在滴着水,身上也披着一条毛巾,整个人都湿漉漉的,她镇定自若地拿出房卡,开了门。
    “进来谈?”
    袁东晋将烟捻灭,长腿迈开,跟在汪予问的身后走了进去。
    “你先坐回,”汪予问指着沙发,“我先去冲个澡换一身衣服。”
    说完,也不等袁东晋开口,径直进了卧室。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她穿着浴袍,胸前露出着一小片莹白,匀称的小腿摇曳生姿走了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到他面前坐下。
    茶几上的烟灰缸已经添了两个烟蒂,“你肺不好。还是少抽点烟吧。”
    袁东晋对于她看似关心的话不为所动,目光淡淡睐向她,“陈永华那些东西,是你散步出去的?”
    虽然是在询问,但是语气中却透露着一种笃定。
    汪予问停止了擦头发的动作,将毛巾扯下来,身体往后靠在沙发上,匀白的腿交叠翘起,动作有几分撩人。
    “东晋,你难得来找我,结果还是为了陈眠?”依旧含笑,但笑意很淡。
    袁东晋坐在对面的女人,恍惚间才惊觉时间流逝的惊人,似乎昨日她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眼神倔犟又坚韧的小女孩,如今已经成为人人追捧的女神。
    犹记得四年前。他被人堵在巷子里围攻,被打得浑身是伤,她一个小小的女孩子,竟然全然不顾地冲那群人大喊着警察来了,若不是正好有巡警经过,最后会发生什么,谁都无法预测。
    她和巡警一起把他送到医院,还忙前忙后地照顾了他一晚上,最后离开了又什么都没有留下,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直到那天他应酬客户,意外撞见她在门口被一个影视圈里的男人猥琐,强行灌酒,却抵死反抗,他将她救出来,问她想要什么。
    她说:“我要成为人人追崇的明星。”
    那双眼睛,闪烁着坚毅和不屈。
    也就是因为那双眼睛,他决定帮她,也顺便是当做答谢她当时的救命之恩。
    确实是救命之恩,那些围堵他的人,当时是要置他于死地。
    要捧红一个明星并非难事,庆幸的是她本身也很努力,并且有天赋,很快就得到了认可,渐渐的,成了国民女神。
    袁东晋对她的感情,更多是出于怜惜,如今回想起来,自己当初毫不犹豫决定帮她,还有另一层最大的原因,是她有一双和陈眠一样坚毅的眼睛。
    有很多事,当时看不透,当回过头,才蓦然醒悟。
    最难控制莫过于人心,如今的汪予问早已不是他当年认识的那个女孩。
    袁东晋扯了扯唇,唇瓣和鼻子有青烟飘出,朦胧了他的轮廓,他怎么就忘记了,娱乐圈这个大染缸,没有一点心计和手段,谁能轻易出人头地,何况他帮汪予问,帮不到只手遮天的地步,毕竟宝华集团也没涉猎这个圈子,可她却名号响当当了。
    “予问,你是什么时候从我那儿拿到那些东西的,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他眸光沉沉湛湛,又黑又凉,不是漫不经心的随意,而是肃穆的冷,“你可别告诉我,你为了我,嫉妒陈眠。”
    汪予问蓦地栖身上前,单手撑在茶几上,另一手从袁东晋的手里把他的烟被抽走,然后含在自己的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
    她抽烟的动作那般娴熟,男人的浓烟滑进肺腑,竟然丝毫没有反呛,红唇微掀,将含在嘴里的烟雾释数喷在袁东晋的脸上,一寸一寸贴近他的俊脸。
    烟草味蔓延开,她身上的沐浴露的味道隐约可闻,袁东晋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视线凝住她的眸光。岿然不动地坐着。
    汪予问将吸了一口的烟送到他的唇边,他抿着唇,沉默拒绝了她。
    她轻轻一笑,眉眼之间横亘出一层浅浅淡淡的妩媚风情,与她在荧屏上的清灵脱俗完全相反,带着一种妖冶的味道,尤其是她身上穿着浴袍,松垮垮的领口因为她俯身的动作,目光所及之处,一片雪白饱满的春色,浴袍里,什么也没有穿。
    袁东晋眸光幽暗了几分,脸色僵凝了下来。
    汪予问对男人的了解远远超出袁东晋的想象,她把烟丢在烟灰缸里,白皙柔软的手指抚上他的轮廓,不疾不徐地说道。“你的问题太多了,我该先回答哪个?”
    她故作苦恼,轻颦秀眉。
    她的手指柔软得像是没有骨头,在她若有似无的诱惑下,袁东晋的身体又了很诚实的反应,只不过眼底并未有任何的情|欲,他任由她的手一寸寸从轮廓落在衬衫衣领下的锁骨处。
    “要不,你陪我一晚,我告诉你?”她的唇凑近了几分,笑意盈盈的。
    这样的汪予问,袁东晋未曾见过,心底隐隐生出一种厌恶。
    对于媚|功了得的女人,他尝过很多,尤其是几年前刚和陶思然分手那段时间,他醉生梦死在女人乡里,这种厌恶升腾起来以后,他身体上的反应也消退了,了无痕迹。
    “予问,你应该明白,我会主动来找你,就是顾及到你当年救我的情分。”他薄唇一张一翕,低沉的语调没有丝毫起伏,“你到底想做什么?”
    袁东晋之所以这么快就怀疑到汪予问身上来,是因为他记得他在住院期间,她来过两次,第二次的时候,他正好用自己的笔记本办公,为了方便,那里面的所有账号他都设置成自动登录状态。
    而他手上关于陈永华的那些犯罪证据,他都保存在了邮箱里。
    后面因为他需要去复查,离开病房的时候忘记了关电脑,而当时她一直在里面等到他回来,半个小时里,她有足够的时间。
    原本只是怀疑,却在她开口第一时间提及陈眠的时候,这种怀疑变成了肯定。
    汪予问的笑容渐渐冷凝下来,她低头出头要凑上去吻他的唇,袁东晋发现她的意图,侧过脸,她柔软的唇瓣边亲在了他的脸颊上。
    她一僵,怒极反笑。
    “予问。”警告的口吻。
    汪予问重新坐回对面的沙发上,坦然地笑了起来,“离开了陈眠,你倒是开始守身如玉起来了?”
    “是,那些资料我全部都是从你那儿盗取过来的,至于目的……”她挽唇。
    “东晋,陈永华做的那些事情可条条都是犯法的,我作为一个公民。发现他的犯罪证据,举报了他也是公民的职责所在,实行监督权而已,我有什么错?反而是你,包庇他这些肮脏行为,知情不报,会被法律追究责任。”
    她慢里斯条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低头轻啜,润了润喉,继续道,“你现在来质问为了什么?”汪予问盯着他,眉目恢复了清纯无害,“以上那些理由,足够充分吧?”
    她字字句句都很在理,袁东晋无可反驳,可她亲口承认这个事实。还是让袁东晋凉了心,这一刻,他终于深刻体会到陈眠为何在陈永华事迹败露后悔对自己那么一副抗拒排斥了。
    她否认不了自己父亲犯下的错,甚至出于私心不想自己的父亲出事,心存侥幸,倘若真的无法隐瞒,陈永华一定要接受法律的制裁,她肯定也会接受,即使很难。
    然而,她不能接受的是,亲手将证据送上的人,是他这个曾经的丈夫,曾经的爱人。
    正如此刻,他不怕资料从他手里泄露出去,但却不能接受,这个盗取秘密的人,是他曾经信任的人。
    理智上明白,在道义和法律上对方没有错。
    然而,偏偏对方这种行为明明就是抱有私心,而非单纯的道德伦理使然,恰恰是这种私心,造成了一种情感上的背叛,任谁也难以接受。
    袁东晋喉咙梗着一根刺,无力感油然而生,“予问,你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汪予问敛着笑,“目的很简单,我就是要陈永华进去蹲着。”
    “很晚了,我明天还有一场戏,今天也累了一天,想要休息了,你要留下来陪我么?”
    袁东晋看着她,眸深似海。
    ——
    夜深的时候,人的记忆和孤寂最容易跑出来腐蚀人心,汪予问光着脚丫站在落地窗边,手里夹着烟,看着窗外的夜景,勾唇冷笑着。
    房间的门被推开,一个男人从身后缠上她的腰,“宝贝,寂寞了?”
    “怎么?那个新晋的女明星,满足不了你?”她的头倒在男人的肩膀上,将烟雾喷洒到男人的脸上,娇俏的笑了。
    “功夫不行,我还是最喜欢你的功夫,带劲。”
    说话间,男人的唇齿已经落在她的脖颈上,室内的空调提供着冷气,而温度却渐渐攀升。
    两人站在落地窗前,外面是一片的霓虹闪烁,汪予问微眯着眸,趴在玻璃上,身后被男人覆盖着,她放松了身体,任由他带着她走向巅峰。
    整个世界,在她的眼底下摇晃,一切变得模糊而朦胧,她身体的愉悦,一波接着一波。
    她被取悦,也取悦着那个男人,这些欢事,她学得纯熟。
    早就已经深陷泥潭,她从来没有想过逃离,只是这个泥潭里,她要拉着那些人跟她一起沦陷。
    很快,她就能做到了。
    城市的道路,影影倬倬的光线照亮着,路上的车很少,袁东晋不知不觉地一路开到了第一医院。
    整座医院大楼的病房,只有寥寥无几的房间透着光亮出来,他坐在车里,久久地发呆。
    车厢里暗沉沉一片,一旁的路灯落下来,让视线光明了几分,他摇下车窗,背靠在驾驶座上抽烟,煋火明灭,瞧不清他的脸。
    他想了很多,始终想不出一个所以然。
    若是陈眠知道这个事情是汪予问做的,而那些证据又是从他这里拿到手的,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想到这里,他的心口就一阵阵钝痛。
    当初他为了汪予问最后导致她被那样残暴对待而失去孩子,现今又因为他而被汪予问举报了陈永华。
    一切的根源都在他。
    从所未有的痛恨自己。
    过了许久,他还是推开了车门上了楼,想要去看她一眼。
    医院走廊里一个人影也没有,灯光亮堂,他站在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口看向病房里,视线寻找着她的身影,最后却在侧面的沙发上看见了一个男人的后背。
    他根本看不见陈眠,因为她完全被男人抱在了怀里,严严实实的。可是他的目光停滞住,心头浮上层层的酸涩和痛痒。
    就那样站了很久,他受伤的脚都开始酸痛了,依旧舍不得离开。
    ——
    一夜好梦。翌日清晨。
    陈眠在温绍庭的怀里醒过来,等头晕的感觉消退之后,她缓缓掀开了眼帘,抬眸看见的是男人的刚毅的下颚。
    青胡茬细细密密地冒出来,看着又性感又男人。
    一整晚,两人就这样相互拥抱着睡,侧身固定一个动作拥挤在这个沙发上,身体有些发麻,可即便如此,在经历昨天那样兵荒马乱的事情以后,此时她却有一种满足的幸福感。
    当年他父亲出事,母亲住院,袁东晋根本联系不上,她一个人跑前跑后,一个人独自面对,通宵失眠。
    那个时候她也没有哭。反而成了母亲唯一的精神支柱。
    可这一次,她忽然不觉得那么害怕了,因为有他,仿佛天塌下来,他都会替她顶着。
    伟岸可靠。
    陈眠动了动,男人沙哑低沉的嗓音卷着浓浓的鼻音,性感慵懒,“不睡了?”
    “吵醒你了?看着他依旧闭着的眼睛,她轻声道,“你继续睡一会儿,让我先起来?”
    温绍庭睁开眼,抱着一起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揉了揉被她压了一晚上的手臂,骨骼发出一阵咯咯的轻响,“我抱你进去洗漱。”
    “我自己可以走的。”
    温绍庭却由不得她,兀自抱着人就往洗手间走去,还帮她挤牙膏,她洗漱他也不曾离开,就那么守在她的身旁。
    清理好自己,她仰头看着他的目光格外的温存,“今天秦桑会过来陪着我,你不用一直呆在医院,温睿也需要人照顾,你要是不出差,就回家照顾孩子,好好工作。”
    温绍庭低头睨着她,眸底划过一抹暗流,心思微动,低头就吻上了她樱红的唇。
    刚漱完口,她的味道还带着牙膏的薄荷味,清清凉凉的,很好闻。
    陈眠被他的胡茬磨到了唇边的皮肤。有些疼,有些痒,本来一个吻倒是不会有什么,问题在于这个男人的手到处乱摸,她就慌了。
    这个是医院,还是在洗手间,她瞠目瞪他,想要说的话全部化作一阵咽呜。
    渐渐地有些檫枪走火,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还有交谈声。
    “老二人呢?”
    “是不是在厕所那边?”
    两人说着便往厕所这么走。
    陈眠又惊又羞,抡着拳头砸在男人的肩上,奈何他却越发起劲,唇齿往下滑。
    陈眠轻喘着,心如擂鼓,听着越来越近的声音,她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遂不知身体的触感却因此变得愈发敏感,“温……绍庭……有人来了……你快放开!”
    “老二。”敲门声响起,“你在里面?”
    陈眠简直就羞愤到想死,结果这个男人还在她锁骨上啃了一口,她惊呼一声,下一刻又猛得捂住嘴巴,然而来不及了,外面的人已经听到了……
    “我说老二,你也注意下影响……”说话的人,是秦彦堔,满满的调侃,“她身上还带着伤呢,你悠着点。”
    一旁的周旭尧补了一句,“她伤的是脚,不妨碍。”
    “说的也是。”秦彦堔揶揄地笑了。
    两人就那样站在洗手间门口,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还聊得煞有其事。
    陈眠一张脸已经红得滴血,她捶着温绍庭,“你快给我放开!”
    温绍庭的喉咙里溢出低低沉沉的浅笑,“大家都是成年人,害羞什么?”
    “你这流氓是面瘫没脸没皮的自然不知道害羞是什么,我又不是你!”陈眠推开他,动手扯好自己的衣服,检查了又检查,确认没有衣衫不整才剜他一眼。
    陈眠垫着脚,拒绝了他抱她,慢慢地跟在他身后走出来。
    结果刚拉开门,秦彦堔嘴欠地说了一句,“咦?这么快?老二你该不会还是不行吧?”
    “……”
    室内的温度骤然冷了几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