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上位者,能自省已然是美德,更何况要他亲自承认错误。这根本不可能。
    皇上自然也不会。
    他直接以圣旨的形式,让高宸睿接过高宸逸的重任,操办自己的寿宴。
    这等于间接承认了自己的错误,给三皇子高宸睿道歉,其实,也算是对他的一种抚慰。
    这足以说明一切。
    高宸睿接过圣旨,知道苏紫嫣平安无事,心里一时复杂难言。
    东琅渐再一次化解在他看来只能鱼死网破的危机。
    无论如何,结果总是好的。
    对于东琅渐,高宸睿的直觉告诉他,是个十分危险的人物。
    能在这种环境里还淡定如斯的人,要么有非凡的本事,要么就是脑子缺根筋。
    怎么看,东琅渐都不像是第二种人。
    四皇子高宸逸也在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件事。毛正初是什么来路,在做什么,他最清楚不过。
    他敢用毛正初,就相信他不会出卖自己。
    他的手里有足以让他千刀万剐也不敢对他吭一声的把柄。
    但是,毛正初毕竟是他的人,作为他的顶头上司,高宸逸的难辞其咎。
    皇上阴沉着脸不说话。
    高宸逸口口声声说失职,没有管教好下属,这等于是将其他的东西撇的一干二净!
    景公公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皇上,“皇上,夜已经深了,您该歇息了。”
    这个时候,谁也不敢提醒皇上掀后宫牌子的事。
    今个儿,皇上铁定是没心情帐暖鸳鸯的了。
    皇上起身,景公公亦步亦趋地跟着,想了想,还是没敢说出口。
    于是,在皇上的刻意忽略下,四皇子就在殿前跪了一夜。
    幸好是夏季,夜里温度不算低。
    即便如此,高宸逸还是狼狈不已。
    冰凉的石板,冷气飕飕地往他的膝盖缝里钻去。
    在殿前跪着,高宸逸半分假都做不得,只能直挺挺地撑了一夜。叶露深重,衣服湿润润地贴在身上,让高宸逸忍不住打了寒战。
    幸好太阳出来得及时,将他身上的衣服烤干,但日渐上升上去的温度,让高宸逸觉得分为难熬。
    就在高宸逸不知道第几次舔自己干裂的嘴唇的时候,他身上的太阳被遮住,投下一片阴影。
    “景公公。”
    景公公叹了口气,“四皇子,您怎么这么实心眼儿呢?皇上又没让你跪着,这是何苦呢?”
    高宸逸自嘲一笑,“这是我应得的,没有管教好下属,扰乱朝廷,实在该罚。”
    景公公将高宸逸扶起来,“四皇子,您别跪了,皇上已经知道您的心意了,让您赶紧回去呢。”
    高宸逸紧紧抓住景公公的手臂,眼里闪着希冀的光,“父皇原谅我了?”
    景公公叹了一声,无奈地摇摇头,“四皇子,父子哪有隔夜的仇呀。皇上生气,是恨铁不成钢呀。”
    高宸逸低下头,抹了把脸,“是我不争气。”
    “哎呦,四皇子,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千错万错呀,是那些个小人太坏了。您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别把自己身子熬坏了。”
    在两位太监的搀扶下,高宸逸慢慢地往外走去。
    即便他有武功底子,但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跪了一夜,他的腿早就失去的知觉,现在正一阵阵地发麻,好似有千万只蚂蚁在撕咬。
    身体的不适让高宸逸的脑子更加清醒。皇上不可能这么快消除对他的疑虑,现在他放过他,只不过是还没有找到他的把柄。
    如果找到了,一样会把他打入天牢,把他给定死了。皇家无父子!
    皇上的确是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但是另外一个原因,还是自己寿诞将近!
    他不想在天下人面前丢面子,被人戳着脊梁骨说,父子相残。
    即便这是事实,也不许别人说。
    因为苏紫嫣如今住在露华宫,高宸睿只好等到白天,才入宫见她。
    苏紫嫣见他眼角淡淡的淤青,“怎么,昨晚没睡好?”
    她昨晚倒是睡了一个好觉。看别人狗咬狗,一团乱,怪有意思的。
    高宸睿扯起紧绷的面皮,“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苏紫嫣心里有淡淡的感动,但也只是一霎而已,她很快用笑掩饰过去,“我不是和你说了吗。有国师在,我没事的。”
    高宸睿眼神一动,“你那么相信他?之前不是你说他很危险吗?”
    苏紫嫣淡淡地笑了笑,“没有永远的敌人嘛。他现在有自己的立场,愿意帮我们。”
    “为什么?”
    苏紫嫣总不能告诉高宸睿,因为自己是东琅渐前世的恋人。所以只好搪塞道:“我也不是很清楚。”
    高宸睿看出了苏紫嫣的不自然,不过没有追问,“我现在准备地差不多了,你再等我一等。只是国师在皇上面前的威望似乎很大,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帮我?”
    这算是在试探了。
    苏紫嫣看了眼高宸睿,凝神想了想,“如果是我的话,我还是要再考虑的。他的身世成谜,身手成谜,不是一个容易掌握的人。昨天他愿意帮你,不过是因为四皇子最近风头太过,借用皇上的手打压,又利用你来平衡。”
    高宸睿有没有听进去,苏紫嫣是不知道。
    不过,她真的不希望高宸睿和东琅渐有什么纠缠。
    至于原因,苏紫嫣并不愿意深想。
    高宸逸回去休息了一上午,下午又到了皇宫。
    皇上心里对他还有芥蒂,但是还是接见了他。
    高宸逸自然又是一番告罪和剖白,“父皇,儿臣已然无脸再见您了。儿臣打算离开京城,去外寻找修炼的奇珍异宝,一来是谢罪,二来是给父皇的寿诞礼物!”
    皇上沉吟一下,倒也应允了,“这样的心思,也算是孝心一片,不过,路上要小心。”
    高宸逸在这种时候离开,让不少人都吃了一惊,一时大家都猜不透皇上的用心。
    不过,皇上的心思本来古怪,大家也没猜出个所以然来。
    苏紫嫣也十分奇怪。
    这种时候,高宸逸外出,就不怕高宸睿趁机打压他的势力,扩张自己吗?
    皇上对皇子的疑心,本就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然也不会迟迟都不立太子,也不会立了太子以后又匆匆废掉!朝令夕改!
    难不成高宸逸外出还有其他别的事情不成?
    猜测是没有用的,苏紫嫣立刻让怜月派暗卫去跟踪,注意不要被发现。
    护国禅师和毛正初,都要被处以千刀万剐之刑。
    但是因为皇上寿诞将近,所以将行刑日期推后。
    现在京城驿馆里已经住了不少他国的人,作为本主之邦,皇上怎么的,也要护住大巡的面子!
    四皇子的离开,最为焦心的,非随心莫属了。
    得了消息的随心急匆匆地跑来露华宫,还没开口说话,眼泪已经汹涌而出。
    苏紫嫣已然探清梅贵妃的底细,对于随心的身份,一直都流于猜测。
    现在随心自己送上门来,若不抓住机会解开自己的疑惑,那也太对不起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