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人后悔。
    他今日真的不该将这碎嘴小王子唤来。
    他就应该在听到登闻鼓被敲响后,先将敲鼓人扣押;等坎坦人有人找上门来,再把寻人的人扣押……
    如此一个个的扣押,最后将坎坦人全部关进监牢,然后一壶毒酒,送他们整整齐齐驾鹤西去。
    仁慈了,他当官还是太仁慈,所以才导致这所谓的坎坦小王子坐在他面前胡说八道,连扫他的官威。
    一想起官威,他立刻抬头挺胸,虎视眈眈望着猫儿:
    “本官有一事不明,小王子说了半天,本王都不知小王子到底是不是小王子。
    小王子可能掏出什么物件儿,来证明自己的身份?否则万一你串通了坎坦人一起来蒙蔽本官,本官岂不是上了你的大当?!”
    此话一下子就戳到了猫儿的短板。
    她刷的站起来,指着张大人道:“你……你竟敢怀疑本王的身份?你是什么角色的,也敢质疑本王的?”
    萧定晔烦死这个坎坦蛮夷,立刻在一旁煽风点火:“泰王见我家大人的时候,也要先掏出紫玉亮明身份。可见这个身份证明,上至皇族,下至贩夫走卒,都是需要的。”
    猫儿倏地盯向了萧定晔。
    有没有良心?本王是站在你这一头的好不好?!
    她原本不算是个爱生气的人,可凡事事关她家汉子,她就容易起火,容易矫情。
    现下她的内心特别委屈。
    姑乃乃为了你将自己捯饬的不男不女,出生入死,你现在反过来帮着外人刁难我?
    这活没法干了,老娘不干了!
    她转头就对克塔努道:“走,我们自己想法子报仇!”
    克塔努忙忙上前帮她拉开门。
    她几步跨出门,心中气不过,又转回身走到萧定晔面前,倏地扌包着他的脑袋,恶狠狠在他嘴唇上印下一个吻,在萧定晔反应过来之前,威风八面的去了。
    在场众人齐刷刷望着石化的萧定晔。
    半晌,朱力老爷不忍心,主动问道:“贤婿,滋味好吗?”
    ……
    这一日余下的时间,猫儿心情一直郁郁。
    彩霞在晌午时分回了府,悄悄向她汇报在府衙内宅的刺探进展。
    “奴婢同府尹嫡妻接上了头,她已经被府尹判国之事气恼的缠面病榻。”
    猫儿无精打采道:“然后呢?原来你是个不世出的神医,将她病治好了?”
    彩霞摇摇头:“奴婢同她说好,到时候由她出来指证府尹大人,我们就保她娘家不受牵连。”
    猫儿耸耸肩:“你既然做了保证,那就按你的保证来。”
    彩霞着急道:“奴婢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啊!”
    猫儿转身歪去床榻上:“你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你怎么敢说大话?保她娘家不受牵连,谁能保?”
    彩霞不可思议的望着她:“你啊,王夫人啊!”
    她虽不知道王夫人和王公子的确切身份,可从自家大人和夫人对待这二人的态度来看,那身份可是牛逼了去了,绝对是侯爵及王以上的身份,也绝对能保那府尹的嫡妻。
    猫儿摇摇头:“你想多了,我不过是个看到英俊男人就花痴的坎坦小王子,我连我自己都保不住,我还去保旁人?”
    她摆了摆手:“你先把衣柜里的你的原身,拖去其他地方藏好。再要是无事,就去王妃的院子里转悠转悠,找找她院子可否有一株青柏。”
    彩霞不由苦着脸道:“王夫人你怎么了?正是关键的时候,你可不能一蹶不振啊!你想一想这些番邦人的白眼狼,想一想仇恨……”
    猫儿点点头:“对,你说的有道理。我刚才忽然想到了一桩仇恨,你来听听,帮我分析分析我该如何报仇。”
    彩霞忙忙跪坐在她床榻边上,一手托腮,准备认真倾听。
    猫儿道:
    “数日之前,我同王公子进入殷家,一不小心脱了臼。然后有个女人毫无同情之心,按在我的肩膀上逼供,将我疼的死去活来。后来……此人又给我颈子来了一刀,伤疤现下还在。
    你来说说我怎么报仇?是将她千刀万剐的好,还是将她剖心油炸,让本王佐酒?”
    彩霞连连抖了两抖,转头四顾:“咦,这衣柜里是不是还关着一个坎坦老太婆?真该移出去,放在这屋里,小王子如何休息……”
    转身从衣柜里将一早就塞进去的婆子拉出来,寻了个布单子裹好,扛着急急出去了。
    ……
    时间缓缓流过,夜色渐起。
    屋外开始飘起雪花,刚开始不过小片小片的随风飘散,到了后来竟转成了鹅毛大雪。
    远远的天际连续绽放五朵烟花,引得各家人纷纷仰头去看。
    客栈里,阿蛮站在窗前将烟花尽收眼底,激动道:“公子,暗卫们终于来了,此时就在城外。”
    萧定晔已换上了夜行衣,点点头同阿蛮道:“诸事已掌握的差不离,你去通知,让他们夜里进城,四散在各处。明日夜间朱力老爷会再召集七国人开会。届时我等兵分两路,一路直取府衙,一路直取朱力府。”
    阿蛮望着他的装扮,疑道:“公子今夜是要去……”
    萧定晔眼中流露出无尽的厌恶,咬牙切齿道:“老子先去捉拿那坎坦小崽子,今夜先从他开始逼供,掌握更多消息,明夜的行动就会更顺利。”
    被一个男子当众强吻,这是他此生的耻辱和污点。他要让那不知死字怎么写的小畜生将他记的刻骨铭心!
    阿蛮一惊,急切劝阻道:“这……会不会打草惊蛇?不如再观察观察……”
    萧定晔摇摇头:“老子看他现下无所事事,又同其余六国关系并不怎么样。便是现下掳了他,也不会有人生疑,说不定只当他钻进了青楼。”
    他说罢将软剑穿进腰间,将匕首塞进靴子里,拉着窗棂便要往外翻。
    阿蛮忙忙上前拉住他,嗫嚅半晌,终于硬着头皮道:“公子,那坎坦小王子,还有一重身份。”
    萧定晔半个身子悬在空中,蹙眉道:“什么身份?要说就说的明明白白,莫卖关子。”
    阿蛮讪讪一笑:“他的身份,是位女子。此女子,公子也识得,还极熟……”
    萧定晔眉头一蹙:“是谁?”
    阿蛮:“她姓王,名儿是两个字,夫人。”
    王夫人。
    ……
    此时的王夫人,手里正拿着一份供词。
    克塔努跪在她面前,等着她发话。
    这些都是从二管家的同伙口中逼供得出的供词,记录之人的大晏字写的比她的字迹还要难看,却记得极详细,洋洋洒洒十几页。
    猫儿蹙眉眯眼看的脑仁疼,整整一刻钟才看过了两页,还没看出特别的门道来。
    她歪在椅上打了个哈欠,等抬头时,便瞧见了克塔努的长久保持的一个姿势。
    一只手遮着下半张脸,上半身略略后仰。
    什么意思?她眉头一蹙,将他上下打量几眼,关心道:“你的,可是什么地方又受了伤的?可要看看郎中?”
    克塔努对这样的关心,反应很大。
    他脸色陡的一变,身子往后再倾斜了几个度,支支吾吾道:“没受伤的,哪里都极好的。”
    猫儿便觉着,她自己实在不济。因为心情郁郁就放松了对心腹的关心,实在不应该。
    她叹口气,刻意放柔了声音,道:“你将衣裳解开的,本王再看看你胸膛前的几处伤口。我们不用真的请府尹老爷断案的,该给你治伤还是要治的。”
    她的话将将说完,忽然不知什么地方就传来几声极低的“咯吱咯吱”声。
    她倏地一愣,连眼珠子都不敢转,直着嗓子低呼:“是不是……哪里有耗子的?”
    此时外间屋顶上已经盖满积雪。
    萧定晔趴在顶子上,原本的夜行衣银装素裹,仿佛是个瘫在屋顶上的雪人。
    听到他的女人要看别的男人的胸膛,他不由咬牙切齿。
    想起今日在府衙,他的女人还看过别的男人的胸肌,他再次咬牙切齿。
    再想到有个男人赖在他女人的房间不走,他更是一阵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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