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倏地住口,见猫儿正一脸好奇,完全没有探口风的模样,只得嗑了一只瓜子,方解释道:“什么泰王,奴婢听不懂呢。”
    又勉强做出害怕的神色:“姑娘的事情真真吓人,人怎么能死了活,活了死,死了又活,那还能是人吗?”
    猫儿满意的点点头,往正在挨鞭子的两人努努下巴:“我醒来后,发现同住在废殿里的邻人中,好巧不巧,就有两个人分别叫‘明珠’和‘五福’。”
    她忽的瞪大眼睛,吃惊道:“是不是废殿地下有宝藏?”
    什么跟什么啊!丫头被她搅的满脑袋浆糊。怎么又扯上了地下宝藏的事?
    猫儿见这丫头竟然转不过弯来,哎哟了两声后,问道:“你们将废殿的人都捉过来,莫不成是要霸占废殿,好偷偷摸摸寻宝?”
    她满脸做出讨好相,对丫头道:“你向你家主子传话,让他带上我一起成不成?我给他打掩护,他就在地下挖宝。等得手后,也不用二一添作五,我只拿一成。”
    丫头的目光重新放在了被鞭打的两人身上:“那他们呢?你看他们被打时,连娘都不喊,只喊你。你不带上他们一起发财?”
    猫儿立刻摇头,压低声音道:“我才活过来,同他们没什么交情,怎能发傻和他们分财物。”
    ……
    厢房内外,丫头同恶人合演的一出“赌你会牵缠挂肚”的戏码没有收到任何预期效果,反而因猫儿的一番胡说八道,引得众人越加云里雾里。
    丫头离开后,猫儿躺在床榻上,一边呼痛,一边扯开了嗓子要回家,心里却在想着方才的一幕。
    她能肯定的是,雪地里打人的一幕戏,是要用来试探她究竟是不是真失忆,识不识得旧人。
    五福和明珠,究竟是不是真五福和真明珠,因两人躲闪鞭打的身影太快,她看不清长相,只远远瞧着身形相似,听起来声音也相似。
    两人是不是真的被捉了来?她并不能确定。
    五福是个爱哭鬼。被打的这般狠,按理来说,他会长久的哭下去。便是停止了哭嚎,还要继续呜咽;停了呜咽,还要打嗝,还要吸鼻子,还要默默淌眼泪。
    方才外间的的鞭子停了后,“五福”的哭声立刻停止,连多的一声抽泣都没有。
    明珠更不用说。她是个机灵的,路子广。若遇到被鞭打的情况,必定要先和鞭手尝试攀交情,怎地只会哭喊“姑姑”?
    可除了明珠和五福,前面那在浣衣局的老嬷嬷被打,又是为了什么?
    她和老嬷嬷简直称不上任何交情,无非是在围猎营地和贵妃宫殿里各有过一面之缘,怎么也到不了要拿来试探她的程度。
    以上之事有太多不确定之处,可有一点,方才她不经意间向那丫头套话,已完全明了。
    背后黑手,果然是,泰王萧正。
    可这位皇子此前种种作为,竟然想让她给他当小妈,这又是什么戏码?
    耳室门吱呀一声,又有人走了进来。
    来者除了先前那位面具男子,还多了位戴面具的郎中。
    泰王站在边上并不说话,只伸手向猫儿一指。
    郎中便背着药箱,往榻边缓缓而来。
    猫儿明白,这位面具郎中是要试探她真毒发还是假毒发了。
    她的心渐渐凉了下去。
    语言和表情能骗人,脉搏如何骗人。
    郎中站在她眼前,静静向她伸出手。
    她负隅抵抗了一把:“作甚?女孩家的手怎能随意递给人?”
    面具郎中静默半晌,沉声道:“诊脉。”他的声音透过面具,没有一丝温文尔雅,与那些带了面具的杀手暗卫没有什么区别。
    猫儿等了一息,看看旁边的“主子”。
    此人从头到尾气质倨傲,极可能就是泰王。
    猫儿看向他的手。
    他的手臂藏在披风里,只怕随时都能抽出一把长剑,给她一个痛快。不,他不会给她痛快,他只会再给她喂一回毒药,让她毒发身亡。
    面前郎中的手固执的停在半空中,要同她打持久战。
    逃避不了,死就死了。
    她一咬牙,送上了手腕。
    屋里寂静,外间雪片扑簌落地声频频传来。
    她开口向泰王央求道:“你们没杀我之前,能否先端个火盆来?还未等你们逼供,我就得先冻死。”
    窗户关的不严实,寒风顺着窗缝不停歇的溜进来,房中越加如冰窖一般。
    泰王忖了一忖,往耳室中去。
    只刹那,郎中无声无息间,往猫儿口中塞了粒黄豆大的小药丸。
    猫儿惊的张口欲咳。
    他立刻向她轻轻摇头,附在她耳边极为低声的说了句:“信我。”
    这声音……有些耳熟。
    不,不是声音,是语态,仿佛有人曾经数次用这般语态同她说过话,含笑的、忧虑的……
    她噙着那颗药丸,抬头往他面上望去。
    面具遮掩了他所有的面颊,只在眼睛部位留出了一双圆孔。
    他就透过这双圆孔看着她,眼中百感交集。
    此时泰王已在耳室中吩咐完下人生火盆的事,转身往房中而来。
    猫儿立刻低头,用力将那药丸咽了下去。
    泰王到了床榻近前,向郎中问道:“如何?”
    郎中微微躬身,沉声道:“气血过分充盈,是发作的症状,要立刻服药,否则便要开始七窍流血。”
    猫儿配合着这话,立刻往榻上一倒,抱着腹部大声呼喊:“我不吃我不吃,什么药不药,姑奶奶没病……”
    泰王抬头冷冷看着郎中半晌,一偏头带他去了耳室,不知同侍卫嘱咐了些什么。
    不多时,又进来了另外一位郎中,同样替猫儿诊脉,同样说道:“不知这姑娘体内有何异常,气血竟异常充足……”同先前郎中所言并无差别。
    泰王听过,思忖半晌,冷冷看了眼在床榻上打滚的猫儿,转身踱了出去。
    外间梆子响了三声,大雪依然不停歇。
    猫儿不知道泰王将自己掳来究竟是要做什么。
    过场都已经走了这么久,他却连真正目的都不说,只任凭她在这厢房里大声呼喊,一会说身子痛的要咬舌自尽,一会对着虚空拉着哭腔唤阿哥。
    到了后半夜,猫儿已经撑不住睡意,面具侍卫趁着端火盆的时候,才送来一颗解药。
    他来之前,受过一位丫头的切切叮嘱。
    丫头道:“千万莫同她多言,免得她将你带进沟里,泄露了要事。”
    侍卫听着这话中之意,奇道:“你透露了什么要事?”
    丫头立刻一摆手:“没有,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侍卫是个谨慎之人,虽从丫头口中未得到任何干货,然而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理念,放下火盆后,掏出解药放在榻边,一言不发的离去。
    猫儿等关门的一刹那,立刻将解药揣进贴身衣裳里。忖了忖,更加高声的嘶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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