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又“起死回生”了一回,掖庭人尽皆知。
    不但皆知,不少人还亲历过她“回生”的现场。
    她七日前被传出身死的一刻,废殿人山人海,前来亲见猫妖会不会现原形、或者阎王殿的小鬼会不会来接引她的人将废殿破院墙挤榻。
    七日之后,当传出她死而复生之事后的一两个时辰,废殿再次人山人海,想确认她究竟是“回光返照”还是“起死回生”。
    猫儿根本没办法冲去寻吴公公,斥责他怎能毁她名声。
    她对着李巾眉一蹙眉:“还愣着干嘛?不趁机赚银子?”
    李巾眉喜上眉梢,立刻拉着五福帮她拦人,好将入场银子再多收两个。
    然而废殿的半边围墙已全然没有,看热闹的人透过窗户和门瞧见胡猫儿果然好整以暇的坐在炕头上吃粥,好奇心得到了满足,瞧见李巾眉又端个木盆出来收银子,立刻做鸟兽散。
    只有浣衣局的秋兰带着几位宫娥留在院里,帮着春杏整理院子。
    随喜便是这个时候,以一种后知后觉的、瞧热闹的姿态,趁机进了废殿。
    他刻意开着门,撩起帘子,声音极大的同猫儿唠嗑:“还记得你上御花园冲撞皇上的事吗?”
    猫儿一脸懵逼,内心一阵惴惴:“何时?”
    他又继续追问:“还知道你将楚小姐揍出一对乌青眼的事吗?”
    猫儿二脸懵逼,内心再一阵惴惴:“何时?”
    随喜掷地有声,将萧定晔教他说的话,撂了出来:“失忆,每起死回生一次,就要跟着失忆一回。”
    他给猫儿使个眼色,猫儿瞬间明了,立时虚弱的嚷嚷:“我失忆,我又他娘的失了忆!”
    猫儿能明白,萧定晔指点她失忆的初衷。
    这样她就能否认很多事,譬如背后黑手让她干的事,她就可以往后拖延,争取时间。
    然而她一失忆,又带来了很多新问题。
    第一,黑手还给不给她解药啊?迫在眉睫,她身子已经有点不适了好吗?
    第二,她的买卖还能不能继续做啊?如何打着失忆的幌子做旧买卖啊?
    第三,她隐约记得,她还有一门亲?退不退啊,到底要不要退啊!
    她觉得萧定晔是猪队友,她根本就不该被他牵着鼻子走。
    李巾眉对猫儿装失忆,十分不给面。
    随喜走后,李巾眉偷偷问猫儿:“我也不同你废话,你就说,买卖还做不做?”
    猫儿眼神纠结。
    李巾眉并不着急,开始慢条细理的说起了此前联系的寄卖之事:“二十支口红早就卖的干净,那铺子掌柜见天催我再寄放。若不是我阿娘那几日着凉咳嗽,我早进宫来寻你。”
    猫儿十分意动,细细算了一笔账。
    一支六两银子,分给寄卖铺子一两,余五两,二十支就是一百两。
    除去返给李巾眉的二十两,再除去废殿众人的工钱,再除去原材料成本,她至少能收三十两。
    她咽了咽口水。
    李巾眉一笑,继续道:“我将此前拿过你的一盒粉底给那掌柜看过,那掌柜有眼力见,一眼就瞧出里间混合了上好的珍珠粉。十分想要寄存。你说,我们一盒卖多少银子?”
    至少得二十两。猫儿思忖着,京城顶尖的铺子里,妆粉卖三十两。她这粉底,一盒至少得二十两。
    李巾眉一笑,这才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你打了楚姐姐,你假装失忆,是想逃脱罪责。可买卖也不能不做啊,你不想赚银子?”
    猫儿再咽了咽口水,恶向胆边生,立刻拍板:“这位姑娘说的对,我虽失忆,可做妆粉这件事却是生来就会,如何都忘不掉。你先回去,我准备两日,看看做哪种妆粉比较好。”
    李巾眉大事敲定,再不理会她装相,神采奕奕的去了。
    宫里的八卦传闻,最先知道的永远是奴才。
    猫儿的这一件八卦事先从掖庭传开,再到了后宫,再往上层传,等连前朝都听闻时,猫儿已经已在传言中起死回生了三四回。
    消息发散出去的这个夜里,灯烛一阵晃动之后,配殿里多了一位蒙面黑衣人。
    猫儿适时的起了一阵惊呼,搂紧了自己,叱骂道:“采花大盗,也不看看这里是何处?”
    黑衣人狐疑的上前,低声问道:“你真失了忆?”
    他离猫儿极近,猫儿一咬牙,爪子一伸就掀了他的面巾。
    陌生面孔。
    方额金鱼眼,塌鼻梁厚嘴唇。
    丑,真丑。
    她壮着胆子嗤笑:“这般丑,还想采花?”
    那人不急着夺回巾子,只将手掌一伸。
    猫儿的目光迅速被吸引。
    丸子,绿色的丸子。是解药。
    然而她既然失忆,她就不能表现出认识的模样。
    她发了个抖:“迷药?”
    金鱼眼紧紧盯着她,问道:“你现下,身子可疼?”
    该不该承认?她再不想体会那生不如死的过程。她受了启发,忙忙点头:“你不能过来,我正来着葵水。葵水不洁,你要倒霉。”
    黑衣人见她果然承认身子疼,立时放了心,将将要收回解药,院里已传来脚步声。
    他一分神,猫儿立刻夺了那解药,言语间带了几分得意:“看你还如何迷我。”
    脚步声越来越近,黑衣人当机立断吹熄蜡烛,趁着配殿房门被推开的瞬间一跃而出,仿佛从未来过一般。
    黑暗中,明珠的声音传来:“姑姑,你在同谁说话?”
    猫儿立刻咽下药丸,继而,刻意大叫了一声:“啊!我如此花容月貌,方才险些被歹人所累!”
    这个夜晚自然不会就此平静。
    到了下半夜,萧定晔现身。
    他来的如此着急,以至于身上还穿着兵卒的衣裳。
    他压低声同猫儿交代:“明儿一早开始呼痛,不能停下。你此前在父皇面前多说了话,若父皇宣你过去,你避不开,一定要一问三不知。”
    她怔忪道:“我说过什么?”
    他没有时间同她解释,只继续叮嘱:“这两日,害你的人只怕就要上门来试探你。你什么都不要答应,除非他们带你去见背后之人。”
    她抖了两抖,立刻决定解散合作关系:“他们要是掳走我,我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未知数。五殿下,求你大人大量饶过我,废殿众人也不需殿下庇护,从此你是你,废殿是废殿。”
    他却一笑:“没看出来,你这种性子,竟然是个知道害怕的。”
    他向她打包票:“你放心,这回你近处都有人,你无论被请出宫还是掳出宫,都有人一路护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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