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王府后院。
    耳室木门吱呀一声,一位老妪开门出来。
    等在外间的三皇妃急急上前,问道:“如何?”
    老妪蹙着眉头道:“身子有些像,又有些不像。”
    三皇妃奇道:“我瞧着与同先时一模一样,哪里不像?”
    老妪一条一条指出来:
    “其一,她断了手臂。现下两条手臂一长一短,一粗一细。与真身不同。
    其二,她小腿处有伤疤,破坏了肌肤,瞧不清那处原本是否有胎记。真身恰在疤痕处,有梅花点子大小的暗红胎记。”
    其三,她腹上有紫斑。说是淤痕,没有积淤血点;说是胎记,颜色又是青紫。真身腹上没有瑕疵。”
    三皇妃听过,决断不下,带着老妪共往外书房而去。
    书房里,萧正滔滔不绝骂着人:“蠢材,让你们将人‘请’出来,没让你们掳出来。你们让本王如何光明正大将人送回宫去?”
    听差的侍卫垂首而立,忍着满头的唾沫星,半分不敢分辨,可内心里的委屈却泛滥成一条长河。
    主子平日说掳人,哪回用的不是个“请”字?哪回不是将人弄晕后,塞进夜香桶、藏在车轮下、塞进棉花堆里?
    白天不懂夜的黑,主子不懂侍卫的委屈。
    书房门被敲响,萧正一挥手,开始赶人:“出去自己领鞭子去。”
    书房里,萧正听罢老妪对胡猫儿的验身结果,问道:“就只有三处存疑?”
    老妪点点头:“旁的一概相符。老奴曾在她初到京城时,贴身照顾过她一个多月,不会看错。”
    只有三处存疑,对萧正来说,不是小事。
    以他多年经验,虽说那房中昏睡的胡猫儿与真身差异极小,然而已可能是被人替换过的细作。
    外间天色转暗,他问向老妪:“胡猫儿还有多久才醒?”
    老妪道:“她中的是勾栏里专门用来对付贞洁烈妇的‘克贞散’,要睡足四个时辰。还有一个时辰才能醒。”
    天边残阳收走最后一抹余晖。
    泰王府后院一处耳房,起了个隐秘的戏台子。
    戏台即将上演的是地府捉贼的戏码。
    众人业已换上戏服,画好了脸谱。只是饰演配角的判官和黑白无常,因着未来得及提前排演,此时还有些慌张。
    然而三皇子亲自上阵扮演阎罗王,却极大的稳定了军心。
    地府各鬼差均已到位,可要捉的这个“贼”却还在昏昏大睡。
    黑无常上前拍了拍猫儿的脸,见她无苏醒的迹象,不禁转头问白无常:“咋办?”
    白无常“啪”的给他一个巴掌,低叱道:“若不是你将人掳来,我们好好的镇魂台子,能慌里慌张变成戏台子?”
    萧正的打算原是以镇魂驱邪为借口,让下人将猫儿接出来,辨辨她的真假。
    若一时半会真的寻不出破绽,也能大明大方将人送回宫里去。
    现下人是偷出来的,镇魂的幌子半分没用。情急之下,只能改了戏码,先试探一番,将胡猫儿谎称阎罗王妹子的鬼话戳穿。
    等戳破了她的鬼话,她心神不宁,自会露出更多破绽。
    时间缓缓流逝,躺在榻上的猫儿睡的踏实,如猫念经一般的小呼噜响个不停。
    众人等不及,白无常上前弯腰,再次“啪啪啪”拍着她面颊。
    她倏地睁眼,目光怔怔瞧着眼前场景,一动都不动。
    白无常一顿,再拍她一把。
    她一个激灵,下意识抬了手,一把拽住白无常的红舌挺身坐起。
    但听白无常“啊呀”一声,那长长一条红舌已软软垂在了猫儿手中。
    其余几人瞬间石化。
    这……这戏还要不要继续演?和猫儿近身接触,不在几位戏子的计划之内啊。
    寂静被猫儿率先打破。
    她眨巴眨巴眼睛,瞧向秃了嘴的白无常,将手上红舌递过去:“疼吗?”
    白无常一愣,迅速接过舌头转了身。等再转过来,那舌头又咬到了口中,含含糊糊起了个范儿:“本鬼差已舍弃肉身,又怎会疼?!”
    一个对答间,戏文被推动,众人慌忙入了角色。
    但见黑无常一步上前,指着猫儿道:“听说,你四处散布谣言,说我家君主,是你阿哥?”
    猫儿转眼往上首的萧正处一瞧,疑道:“你是他们的君主,阎罗王?”
    萧正立时入了戏,昂首挺胸,高喝一声:“大胆,竟然仗着本王之势,招摇撞骗。来呀,架油锅!”
    猫儿一步跳开,“哈哈哈哈”长笑一声,重重呸道:“你何方小鬼,竟敢冒充我阿哥,招摇撞骗。”
    众人一愣,被拆穿了?
    黑无常哇哇哇上前,挡在萧正面前,一手指着猫儿叱道:“大胆贼子,竟敢诬陷阎罗王。你说我家主君是冒充,你有何凭证?”
    猫儿一把推开黑无常,指着萧正问道:
    “我为皇后娘娘镇魂当晚,我阿哥上来晃悠了一圈,同我说了一句话。你可知说的什么?
    我为李姑娘驱邪当晚,我阿哥忙着陪天君吃席,差遣了旁的鬼差上来相助,你可知那鬼差是谁?”
    她昂首挺胸一声接一声的发问,直直迫的萧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冷笑两声,一口啐在黑无常面上,乜斜着萧正:“我阿哥虽乃鬼君,能幻化万种模样。可每一种幻形都英姿勃发,英俊无两,哪里是你这个丑王八可比!”
    萧正脸上一抽,再也忍不了,一把扯住猫儿,扬手就要劈下去。
    她立刻指着那手,直着嗓子喊:“热的,热的热的。你们是人?不是使了障眼法的小鬼?”
    一旁白无常一经提醒,立刻上前拽开萧正手臂,高低起伏的叱了一声:“我等自然是鬼差,哪里使了障眼法。你等着,我等这就去抬油锅!”
    一句话说出,门缝里立时吹进腾腾烟雾。
    众鬼差一拥而上,簇拥着萧正,腾云驾雾间拉开房门闪身出去。
    待外间没了动静,猫儿身子一软,瘫倒在地,抹了抹额上汗珠,后怕道:“险些被诈的现形。”
    又压低声音呸了一声,冷笑道:“布做的舌头充鬼舌,你当我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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