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训斥了端木宇渊和端木奉俊,便将人放走了。
    隔天, 端木宇渊将秋桦然送出宫。
    二人站在空旷的林子里,虽没有说话,可心里想的却是同一件事。
    半晌, 端木宇渊问道:“此事,你怎么想的?”
    秋桦然看向端木宇渊,道:“我希望,你做个好皇帝。”
    端木宇渊一凛。
    秋桦然自嘲地笑了笑,道:“无能为力的滋味,实在太难受了。”
    没有明言,却已经是肺腑之言。
    是啊,若有能力,早就带走了阿果。就是因为无能为力,才令人无法怨天尤人,只能挖着自己的心,认清楚这个残酷的现实。
    端木宇渊伸出手拍了拍秋桦然的肩膀,道:“你得帮我。”
    秋桦然直视 端木宇渊的眼睛,道:“家有祖训,不得参与朝廷党派之争。”微微一顿,“然,我若成为家主,定暗中为你行事。若大事成,我只和你要一人,你可应我?”
    端木宇渊深吸一口气,道:“你若真心以待,我定应你此求。”
    秋桦然单膝跪地,抱拳道:“从今后,秋桦然愿以端木宇渊马首是瞻!”
    端木宇渊立刻搀扶起秋桦然,道:“你我既是好友,又情同兄弟,无需大礼。”
    秋桦然道:“我不图名利,也懂功成身退的道理,你大可以放心用我。”
    端木宇渊十分欣赏秋桦然将此话说在明面上的坦荡,当即应道:“你且放心。我们同心,必……同德。”
    就这样,两个人因为阿果,达成了共识。
    当端木奉俊有心招揽秋桦然的时候,却发现此人已经如同闲云野鹤,抓不住了。他也怀疑秋桦然已经为端木宇渊所用,却一直找不到证据。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儿怀疑,让原本亲密的三个人渐行渐远,以至于后来端木奉俊登基,都不曾召见秋桦然。此乃后话。
    当时,秋桦然确实暗地里为端木宇渊做了许多事。只不过,他因为没能成为家主,而显得束手束脚。许多事,必须亲力亲为,着实经历了九死一生。若不是为了心中那份执念,那一个满是渴望的眼神,他又何必如此?
    眼瞧着大业可成,需要秋桦然所做之事更多,他却已经是分a身乏术,必然要得到城主之位,才能完成接下来的任务。
    然,老城主却给秋桦然出了一道难题。
    若想成为城主,必须娶妻生子。
    秋桦然心中唯有一个阿果,又怎么愿意娶妻生子。
    一次彻夜详谈之后,秋桦然改了主意,决定…… 娶妻生子。
    只因,老城主对他说:“桦然,为父知道你近年来的所作所为,你要走在刀刃上,为父不拦着你,只因那是你的选择。然,秋城不能无主,秋家不能无后。你若想做自己的事,便要给秋家留个后。为父时日无多,怕是不能照看你,只盼着秋家有后人能继续扛起重担,照料这一方水土。”
    秋桦然迎娶了一名女子,是柳刀门柳刀峰之嫡女,名曰柳茜竹。柳茜竹温柔婉约,品貌端正,确实是一位难得的好妻子。柳茜竹还有一个妹妹,名曰柳芙笙。柳芙笙年纪虽然不大,却已经出落得楚楚动人。柳茜竹特别疼柳芙笙,竟然将她接到家中玩耍。若是柳芙笙喜欢的东西,柳茜竹都会想尽一切办法为她寻来。就算柳芙笙喜欢上柳茜竹新得的头面、饰品乃至衣物,柳茜竹也会欣然赠予,毫不吝啬。
    因为这,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家都认为,柳芙笙才是秋城的真正女主子。只要讨她欢心,便可以了。
    在秋城里,柳茜竹越发没有存在感,柳芙笙却如鱼得水,活得格外滋润。
    秋桦然对柳茜竹心中有愧,以至于对她宠爱妹妹的举动,倒也从未干涉。
    再后来,柳茜竹怀有身孕,被诊断出是个男娃儿,秋老城主喜极而泣,竟撒手人寰。至此,秋桦然成为了城主。
    有了城主身份,他能帮助端木宇渊诸多。再加上,皇上派人杀了供奉的妻子,那供奉也开始帮衬端木宇渊,着实给他提供了许多不为人知的有利消息。
    大家里应外合,步步为营,终于逼得皇上让位。
    皇上一口老血咳出,却还想着要探望阿果公主。
    端木宇渊让御医好生照料他的父皇,独自一个人站在偏殿的门口,竟没有勇气打开那扇门。
    当初,若不是因为那扇门里的人,他也不会用尽手段夺得皇位。如今,他终于有能力站在这里,决定她的生死时,却又因为心中的慌乱,而不知所措起来。
    秋桦然易容成太监的模样,悄然站在端木宇渊的身后侧,与他一同盯着那扇门。
    端木宇渊问:“你怎么不推开那扇门?大步冲进去?”
    秋桦然回道:“近乡情怯。”
    四个字,十分真实的反应出他此刻的心情。
    他为了只有一面之缘的阿果公主,拼尽了全力,多少次九死一生已经记不得了,却始终记得她那满是渴望的眼神,清晰地印在他的心头,每一次都成为他咬牙走下去的动力。
    而今,他的任务终于完成,他的承诺也可以实现了,却…… 不敢推开那扇门。
    他在害怕。
    是的,害怕。
    他怕阿果变了样子,不再是当初那个阿果;他怕老皇帝心思龌龊,毁了阿果;他还怕阿果已经记不得他,以及他曾经的承诺;他更怕…… 更怕自己变了,变得不再是以前的他。
    太多复杂的情绪和感情,在秋桦然的胸腔里碰撞,生生将激动和喜悦搅碎,最终绞出了酸涩的味道。
    端木宇渊道:“你都不敢进去,朕…… 还是算了。”看向秋桦然,“对了,父皇说,要让阿果去照顾他,给他……陪葬。”
    秋桦然攥紧拳头,不但想砸碎眼前的门,还想…… 砸烂那无耻的男人!
    秋桦然道:“皇上定记得我们之间的君子承诺。”
    端木宇渊望着房门,幽幽道:“阿果公主,必须陪葬,朕不能做个不孝子,令后人诟病啊……”
    秋桦然道:“好,阿果公主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