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人烟罕至的小镇,因为霸霸楼的原因盛极一时,又因突然出现的杀手和百娆阁的大火,陷入恐慌。如今,街上无人走动,整个小镇似乎又回到当初那个半死不活的模样。
    米店里,有人称面,白色的细粉飘飘扬扬,虽不呛人,却也令鼻子有些不舒服。
    老板打了个喷嚏,下意识的抬头往楼上瞥了一眼。他的眼无法透过楼板,自然什么都看不见。
    二楼里,四张床躺满了人。
    第一张,孟天青;第二张,秋月白;第三张,唐不休;第四张,孟水蓝。四人的脚下,还铺着一张厚厚的草垫子。草甸子上是一层薄被。被子上,佝偻着几乎赤-身-裸-体的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睡得并不安慰,眉头皱得死紧,偶尔还会发出一两声低低的呼声,就像受伤的小动物在绝望中挣扎。
    他的头发被烧掉了许多,只剩下短短的两指长,乱糟糟地洒落在枕头上。他的脸还算完好,两条眉毛却是不见了。一张脸被打理干净,一身衣袍悉数被剪掉扔了,仅在腰身处搭了一块乳白色的大布,盖着他纤细的身体。他的腿上、手臂和肩膀脖子上,都有烧伤。虽被处理过,此刻却已经起了燎泡,看起来有些狰狞。
    这五个人,或多或少的有伤在身。躺在床上之人未必是伤势最重的,躺在地上之人也不是毫发无伤。一切皆因合适二字。公羊刁刁的身上有烧伤,睡得还十分不安分,唯恐他掉到地上去,这才将他放在了地上。
    清浅的呼吸中,孟天青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叫声,打破了这种平静。
    秋月白十分敏感,第一时间睁开眼,试图起身,却发现身体受伤严重,内外皆有。他试着动了动身体,暗自检查了一遍身体的状况,心下有数后,不再挣扎起身,而是转头看向呼吸略重的右手边。
    孟天青侧躺在床上,骑抱着枕头,打个哈欠,揉着肚子嘀咕道:“好饿。”睁开眼睛,瞥了秋月白一眼,问:“你饿不?”
    秋月白没有回答,唐不休却开口道:“饿。”
    孟天青噌地坐起身,扯痛已经拉伤的肌肉,激动道:“你终于醒了!”
    秋月白从孟天青身上收回目光,转头望向左手边的唐不休。
    二人目光相对,都不由多看了两眼。
    秋月白的目光明明浅淡,却好似冰针,要刺入对方身体里。
    唐不休的目光里有着玩世不恭的戏谑之色,却也毫不掩饰心中的怒火。
    孟水蓝揉着胳膊坐起身,看向二人,不冷不热地打趣道:“如此深情的凝视,让某颇为感动。”
    秋月白转开目光,看似没有任何异样地坐起身。这份忍痛的功夫,令孟水蓝自叹弗如。
    唐不休抻个懒腰坐起身,那样子丝毫看不出身上挨了两刀。这份装模作样,令孟天青暗自咂舌不已。
    孟天青趴在床上对孟水蓝道:“你看看人家秋城主和不休老祖,明明身受重伤,却跟没事儿人一般。你瞧瞧你,昨晚上就哼哼唧唧地喊疼,丢不丢人?”
    孟水蓝瞪了孟天青,道:“你若闭嘴,没人知道。再者,他俩是人吗?”
    秋月白和唐不休同时转头看向孟水蓝。
    孟水蓝立刻道:“二位是铁打的。哦,不,是精铜所铸,绝非凡人。”
    秋月白和唐不休收回目光。
    孟天青嘲讽道:“马屁精。”
    孟水蓝站起身,拍了拍褶皱的袍子,道:“错!某是他们的救命恩人。”眼神一瞥,看向秋月白和唐不休。
    唐不休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向外望去,问:“本尊睡了多久?这是哪儿?”
    孟水蓝回道:“你再睡小半天,正好能凑个两日两夜。这还是那个小镇,霸霸楼就在不远处。不过…… ”
    唐不休已经从窗口跃出,向着霸霸楼相反的方向奔去。
    孟水蓝忙探出头,喊道:“错了!错了!另一边!”
    唐不休停下脚步,十分自然地往反方向走去,连个眼神都不给孟水蓝。
    孟水蓝一跺脚,咬牙道:“某真是欠他的!”从窗口跃下,陪着唐不休到霸霸楼前转一圈。他真是担心,就算等会儿唐不休要回来,也找不回米店。唯有一跟到底,才安心呐。
    唐门里人少,折腾起人来却一个赛一个的厉害。
    孟水蓝和唐不休离开后,秋月白看向躺在被子上的公羊刁刁,问孟天青道:“他一直没醒?”
    孟天青回道:“嗯,一直没醒。我盼着他醒,好处理一下身上的伤,也给咱们拾掇一下伤口。这小镇上只有两个大夫,医术不好,只能简单处理伤口。以前给唐不休请了两个大夫来,只说他可能是中毒,许是醒不过来了。让开药解毒,又说无能为力。昨晚又将二人请来,给你看过后,直说让准备后事。我都想让他们俩准备好后事了!”说到最后,越发义愤填膺,干脆盘腿坐起身,照着枕头捶下一拳。
    秋月白扫了孟天青一眼,发现他伤得确实不重。与之相比,自己就显得严重许多。看来,那隐身刺客的目的,恰恰是自己。
    孟天青掏出一只半只手指头粗细的小笛子,放在嘴边吹了吹,发出愉快的声音,而后冲着楼下喊道:“小二,打水来!”
    米店的店小二应了声,麻溜地跑去打水。老板死抠,打些水得些客官赏赐的铜板,他乐意至极。
    孟天青将自己洗漱干净后,吩咐那店小二再去打干净水来给秋月白洗漱。
    这时,一位穿着其貌不扬褐色短打的男子,拎着两个食盒走进米店,悄然无声地走上二楼,将食盒递给孟天青,又悄然无声地走出米店,甚至都没引起老板的注意 。显然,孟天青那段欢快的笛声,是吹给这位属下听的。
    二楼没有桌子,孟天青干脆将两个食盒放在床上,打开,把美食一一摆出,就准备大快朵颐。 他刚拿起一碗粥,凑到嘴边,尚未来得及喝下,就见孟水蓝和唐不休去而复返,回到楼上。
    唐不休面沉似水,再也没有了混不吝的模样。
    孟水蓝眉头微皱,显然心情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