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漫着水雾的温泉上,泛起一个涟漪。
    有人从水中一跃而起,站立在氤氲中,大口喘息着。
    清澈透明的水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银亮之色,好似龙鳞,随着他的呼吸剧烈地起伏着。那手臂上的曼珠沙华就仿佛跃然于肌肤上,摇曳生姿,诱人埋骨此处。
    黑色的长发贴服在修长秀美的身躯上,停在挺翘的臀部之上。几滴水顺着发丝流淌而下,划过臀部,重新落回到水中。
    寂静无声中,只能听见他的呼吸,用力而急促,隐约却透着一股子激动在里面。
    鲜血,顺着他的额头缓缓流淌下一条触目惊心的痕迹,在白皙的肌肤上绽开一种无法形容的靡丽。
    他,勾唇笑了。
    那眉眼,分明就是华粉墨!
    然,此人却是羽千琼。
    他用食指擦掉流淌到额头上的鲜血,送入口中舔吮掉。那动作不见任何妖娆姿态,却媚到了骨头里。
    他取下套在中指上的指套,放在唇边吹响。
    那细长的声音,好似风吹草抖,既不尖锐,也没什么特别。
    正准备离开的蜂王壹感觉腰间挂着的小东西一阵震动,当即停下脚步,分辨了一下方向,向着羽千琼所在的方向急奔而去。
    当他看见浸泡在温泉中的羽千琼时,明显就是一愣,立刻垂下头,单膝跪地,抱拳道:“主子!不知主子急招何事?可是还有其它吩咐?”
    其它吩咐?
    羽千琼坐在温泉中,抬眼看向岸上的蜂王壹,道:“原是何吩咐?”
    蜂王壹不解,不明白羽千琼这么问是何意,却不敢麻烦他,老老实实回道:“主子让我们八人相互配合,务必夺下战苍穹的底裤。”
    羽千琼的嘴角抽了抽,半晌才道:“病了多日,适才脑子不清,这会好了许多。你且讲述一遍,都发生了何事。”
    蜂王壹一五一十地将经过讲述一遍。
    羽千琼听后,沉吟半晌,这才道:“脱衣服。”
    蜂王壹一愣,心跳突然加快,却不敢表露出丝毫,唯有强忍着心头喜悦,用颤抖的手,快速脱掉衣物。
    蜂王壹的长相比较普通,但身材却是极好的,若非如此,也不能千里追踪。
    羽千琼的目光落在蜂王壹的身上,明明清淡到没有什么实质,却令蜂王壹绷紧了肌肉,努力控制着心中所想,生怕被看出一点儿端倪。
    羽千琼扫了蜂王壹两眼,目光在某处停留片刻,心生出几分嫉妒与不悦,冲着蜂王壹勾了勾手指。
    蜂王壹心如鼓击,深吸一口气,迈腿进了温泉,向着羽千琼走去。
    羽千琼眯眼道:“面壁一个时辰。”
    蜂王壹脚尖转向另一个方向,老老实实地跪坐下,面壁思过。
    羽千琼站起身,传出哗啦一声响。
    他上了岸,穿上蜂王壹的衣物,道:“战苍穹的底裤和摩莲圣果,我都要。”勾了勾唇角,“战魔宫的人不好惹,若能让其两虎相争,却是再好不过。”言罢,扬长而去。
    蜂王壹泡了一个时辰的温泉,从最初的紧张到舒畅,再到痛苦难熬,只不过经历了一个时辰罢了。
    待时间到了,他立刻转身,爬上岸,却发现…… 衣服鞋子都不见了!
    怎么回事儿?
    主子惩罚属下,怎会拿走衣物,让属下衣不蔽体?
    还是说,刚才有人摸过来,拿走了他的衣物?!
    嗯,应该是后者。
    八位蜂王看似齐心协力,实则各有私心,都想在主子面前露脸,成为最得力的心腹。那些人,定是嫉妒他与主子最为亲近,所以去而复返,拿走了他的衣物!真是可恨呐!
    蜂王壹不得已,只能用挂在脖子上的小哨子叫来等候在附近的属下,匀出一些衣物穿上,勉强出了山。
    另一边,唐佳人本想直接离开此地,却心中不安,绕了一圈后,返回到温泉池边,向里眺望了一眼,又翻看了一下自己藏起来的衣服。衣物还在,人却很可能沉入了温泉中,再也上不来了。
    唐佳人皱眉,觉得自己似乎变得有些暴力。以往,她报复别人总是小打小闹,如今却想着要人性命。且,真的这么做了。她的心里十分别扭,一方面觉得自己做的没错,另一方 面又有些于心不忍。她仰头看了看即将亮起来的天,咬了咬唇,快步离开。似乎每个人都抢着寻找摩莲圣果,迟早会查到唐门的所在,她务必尽早赶回唐门,将此事处理稳妥。且,还要问一问,自己与摩莲圣果到底有何关系?!
    忍着不安,唐佳人翻山越岭,日夜兼程,一路披星载月直奔唐门而去,至于身后那一团乱麻,她可没空管了。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正午,唐佳人穿过那些掩人耳目的巨石阵,终是回到了属于唐门的地界。
    她眺望着那片熟悉的草木山石和袅袅炊烟,心中的激动差点儿溢出去。挂在腰间的银色面具,折射出耀眼的光,好似江湖梦一场。
    她一路狂奔,就像一只欢快的兔子,又蹦又蹿地向着唐门而去。在即将接近唐门时,她放慢了速度,停下脚步,深深吸了两口气,这才踮起脚尖,像一只猫般,向着大长老等人居住的房间摸去。她原本是准备吓长老们一跳,却发现长老们都不在屋里。摸了一把桌子,并未沾一手的灰,很显然,大长老们是在这里居住的。伸手扶起碎裂的椅子,眉头自然而然地皱起。
    唐佳人心生疑惑和迷茫,就像明明找到家的孩子,却发现只摸到了空旷的架子,却不见家里人的笑语热闹,瞬间有种被抛弃的孤独和对未知的恐惧。
    她定了定心神,挨个屋看去,始终不见有人影,倒是看见不少被翻找过的痕迹。
    她攥紧拳头,直奔厨房。厨房里,灶台上,还炖着一锅土豆白菜。水已经干了,锅里冒着浓烟,眼瞧着是要烧着了。唐佳人忙舀了水,倒入锅中。然后快步出了厨房,跑进平时吃饭聚会用的大厅,发现里面的桌椅里倒歪斜,且…… 地上还有几滩血迹!
    唐佳人再也无法假装淡定,大声喊着长老们,却无人应她。
    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感,如同鳄鱼的牙齿,一节节咬碎她的骨头!
    唐佳人在唐门里绕了一圈后,心中的不安点点扩大,却也疑窦顿生。
    唐门中高手如云,就算外敌来攻,也不会束手就擒。可若说唐门举家迁移,那些换洗衣物还在,二长老养的鸡鸭也在。他们离开,不会不带这些东西。除非,迫不得已、仓皇而逃。 然而,她实在想不明白,谁有这种本事,让唐门长老们连家都不要了。这里,可是他们生活了一百五十年的地方。
    唐佳人来到唐门的埋骨之处,发现多出了许多坟。她一一看去,竟惊得手脚冰凉!她以为自己看错了,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再看,结果未变。
    其中三块新坟碑上,竟刻着三个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唐丰、唐景、唐赤。
    大长老唐丰、二长老唐景、三长老唐赤,三张老脸,明明那么熟悉、那么亲厚,仿佛就在她面前,对她说:佳人,不许偷吃!
    结果呢?就这样钻入土中,老老实实的被埋了?
    不!
    那三个老东西,怎会甘愿?!
    大长老最是能装。他总装得有板有眼,事事讲究一碗水端平,实则最向着她,且心思最活络。二长老看似脾气不好,却是养鸡养鸭,特会照顾那些小东西。他喜欢那些小东西,不许别人动,却舍得为她杀上几只打打牙祭。三长老总是冷着脸,对谁都没个好脸色,也不喜欢搭理谁,却喜欢将她带在身边,看着他做些小摆件,修补一些座椅板凳。他会塞两颗糖给她,让她甜嘴巴。
    她只是出山走走,说好不日则回,他们却等不起她吗?
    她虽没有带回来那么多那么多的美食,却也没缺胳膊少腿,算是完整的回来了。江湖那么险恶,她多不容易啊。他们怎么能长眠地下,不出来安慰安慰她?!
    这些老东西,太坏了!
    唐佳人不相信三位长老就这么死了,她还没孝敬他们呢。
    唐佳人忍着泪,抿着唇,蹲到地上,用手去扒坟头土,恨恨地沙哑道:“我才不信你们会死!一个个儿都躲起来欺负我!我没尽孝呢,谁也都不许离开我。就算死了,我也要用摩莲圣果救你们。起死人肉白骨,你们不怕丑,那就顶着死人脸给我做饭去!”动作一滞,想到人人争抢的摩莲圣果,眼睛一亮,道,“我先去寻那鬼东西!”
    唐门落得如此地步,没准儿与那该死的摩莲圣果有关。她若能将果子先一步攥入手里,那真是大有可为。就算三位长老真的长眠地下,她也能将人弄出来诈尸玩!
    嘶…… 想到诈尸,想到秋月白他爹,唐佳人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若秋月白的手上真有摩莲圣果,那…… 秋月白他爹,到底是诈尸,还是真的活了?!若他真活了,被自己一镐头刨入脑袋,是不是只能算个半死不活?
    唐佳人不再耽搁,踉踉跄跄地直奔唐门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