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若说上面一层的黑崖已是所有恶人永远逃不出的噩梦,那么剔骨牢身为整座黑崖的精华所在,自然如同十八层地狱般,是最痛苦的折磨、最绝望的深渊、最不可能冲破的囚牢……
    结果呢?
    它被唐佳人随手一按,竟然打开了!
    战苍穹站在剔骨牢内,望向唐佳人的目光,明显有些…… 呆滞。
    是的,呆滞。
    这一刻,他开始怀疑自己身陷何处?怀疑那一脸幽幽蓝光的女子是谁?怀疑这一切都是秋月白的另一个圈套?怀疑…… 自己是否灵魂出窍?
    唐佳人从黑色的莲花中拔出秋月白给她的私印,剔骨牢再次闭合,将战苍穹囚禁于内。她唏嘘道:“吓死我了。本就是试试,没想到竟然真打开了那牢笼。”认真地点了点头,“你是好样的,竟然没跑。若是我,早就撒腿跑路了。你若跑了,我还真没法和秋月白交代。”伸出大拇指,给战苍穹一个赞。
    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候,让战苍穹怀疑自己就是一个二货。尽管,秋月白以物为赌,让他自愿被锁在这剔骨牢内,他也从没像现在这般自动自发地侮辱起自己的人格。
    战苍穹问:“你是谁?”
    唐佳人回道:“我就是一个代表某些人来慰问你一下的小仙女。”
    战苍穹突然扑倒弯刀上,用手攥着刀刃,眼神极其凶悍地盯着唐佳人看。
    唐佳人双手护着私印,向后退了退,道:“你别瞪我,我胆子可小了。万一手一松,这枚钥匙掉到地上,铁定碎得你怀疑人生。”
    战苍穹慢慢收回骇人的目光,问:“为何给本宫送糖饼?”
    唐佳人站直身体,笑嘻嘻地道:“咋地,你还想吃椒盐的?”实则,她这个人素来能记得别人的好。曾经,她抓了战苍穹的蜜饯和小吃,如今给他带两张饼,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战苍穹问:“你从不会好好儿回答别人的问题?”
    唐佳人道:“你可以试试一直问,看我答不答。”
    武林辈有能人出,杀人不见血者,有;暗器致命者,有;魅香索命者,有;像唐佳人这种,能活生生将人气死的,也有…… 吧?
    至少,眼前就是这么一号人物!
    战苍穹道:“本宫记得你了。”
    唐佳人摆了摆手,道:“不用客气,我就是随便溜达溜达看看你。”
    战苍穹:“…… ”
    唐佳人道:“我还有事,挺忙的,先走了。改天…… 改天就不一定能来看你了。”说着话,她向外踱步而去。
    战苍穹的眸光微微闪动,终是道:“你若能饭本宫出去,本宫许你一个愿望。”
    唐佳人停下脚步,看向战苍穹,十分认真地摇了摇头。
    战苍穹道:“两个?”
    唐佳人轻叹一声,道:“别说了,我是一个特别有原则的人,说不能放,便不能放。”
    战苍穹的神色变得复杂,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记嘲讽的笑意,道:“秋月白给你什么好处,让你死心塌地?”
    唐佳人努力想了想,终是回道:“他…… 色-诱-我。”
    战苍穹明明站得很稳,却觉得心脏一抽,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差点儿撞刀锋上,将自己分成数半。即便他稳住了自己,却还是无法将自己护周全。他抚在刀锋上的双手,被割开两条伤口。血水从伤口处流出,沿着刀锋一路向下。
    战苍穹垂眸看了看自己赤-裸的上身和双腿,禁不住拿自己和秋月白做了个比较。他发自内心的认为,论起色-诱二字,他应胜秋月白许多。
    战苍穹看向唐佳人,目光中多了一分审度之意。
    唐佳人道:“别看了,我本人并不欣赏你这种样子的男人。”言罢,转身离去。
    战苍穹自问,在江湖中,秋月白虽是清风朗月、气质高华般的存在,他战苍穹也是万人瞩目、濯濯生辉的存在。
    怎就,被嫌弃得如此彻底?
    这是攻心之计,还是果真如此?
    他素来能看透人心,怎就看不明白那个鬼东西是何目的?
    江湖中,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么一位人物?
    失了衣物护体,战苍穹也觉得有些冷。他收敛心神,继续运功,试图闯过第八重。若他能将功力提升为第九重,这剔骨牢只会成为他脚下的一个玩物罢了。
    战苍穹很想远离这个该死的地方,运起功来越发刚猛,竟令剔骨牢都微微震动。
    唐佳人出了黑崖,并没有回秋风渡,而是直奔东风客。
    公羊刁刁至今不曾出现,令她心中不安。她与公羊刁刁相识的时间不长,但感情却是不错。公羊刁刁虽然别扭,但却有颗赤诚之心。他要什么,他说得明白,不像别人,总和她打哑谜,让她去猜。尽管她聪明绝顶,却也难免有不耐烦的时候。相处之道,唯舒坦二字,最为重要。
    唐佳人也怕别人认出她,惹出没必要的麻烦,干脆扯了裙子底衬,缠在头上,仅露出两只眼睛,避开行人,在夜色中匆忙而行。
    有人见她行踪诡异,悄然跟了上去。
    唐佳人十分警觉,东拐西拐中,突然回头看去。
    那人被吓得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唐佳人只知道那蓝色浆果将她的手染成了会发光的样子,却不知道自己的一张脸和一双眼睛,都一同冒着蓝光。那样子,若不吓死几个,怕是不合情合理的。
    唐佳人不知自己的样子是何等的吓人,只认为那人胆小。她加快脚步,迅速离开,直达东风客。
    此时,天色已黑,东风客周围十分安静。
    唐佳人担心秋月白会派人寻她,便从僻静处翻墙而入,悄然无声地潜入东风客,躲躲闪闪地来到正房附近。
    透过窗户,她看见两个人影。
    一人是公羊刁刁,另一人自然就是端木焱。
    端木焱坐在椅子上,仰着头。公羊刁刁站在端木焱的身前,弯着腰,一手提着他的下巴。二人身体相依,样子十分暧昧。
    肖劲出现在唐佳人的身侧,低声道:“唐小姐?”
    唐佳人看向肖劲,直接“嘘”了一声。
    肖劲被唐佳人那副样子吓了一跳,却也认得,这人确实就是唐佳人没错。打从肖劲认识唐佳人那天开始,便知这名女子所作所为都与众不同。他最不知她为何弄成这样,却知,她没有恶意,遂退到一边,静静观望着。
    有时候他也会想,这样一个女子,到底会花落谁家?这样一个女子,生存于世,到底是幸还是不幸。世间女子,大多愚昧,被困于后院的方寸之地,为了得到夫君的宠爱,绞尽脑汁、机关算尽,那怕能得到夫君的宠爱,又能鲜活几时?然,如此聪慧不凡、心思剔透的女子,是否就能寻个好归宿?
    房间里,端木焱说话的声音不大,所以听起来有几分温柔呢喃的味道。他道:“如何?”
    公羊刁刁道:“没没…… ”
    端木焱欣喜地道:“没事儿?”
    公羊刁刁放开端木焱,回道:“没瞎。”
    端木焱吼道:“刀呢?老子要宰了这个庸医!”
    公羊刁刁向后退开一步,道:“别别…… 别喊,口水都喷到菜上,怎么吃?”
    端木焱咬牙道:“毒死你才好!你个小结巴,就是一棵行走的毒药,扔哪里都能毒死一大片,无一生还。”
    公羊刁刁道:“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但凡剧毒都有解药。能被毒死的,都是庸才。”
    端木焱诧异道:“咦?你怎么不磕巴了?”
    公羊刁刁略一思忖,眸光乍现惊喜之色,突然一把推开窗,一眼看见…… 鬼!
    按理说,公羊刁刁见惯了生死,既不怕死人,也不怕鬼。偏偏,这个眼珠都都冒蓝光的东西,实在太吓人了,直接踩踏了公羊刁刁的心理防线。
    公羊刁刁的身体一直虚得要命,被这么一吓,两眼一翻,身体一抽,捂着心口,直接向后倒去。
    端木焱抱住开始抽搐的公羊刁刁,急声问:“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一抬头,看见唐佳人呲牙咧嘴地跳进窗口,吓得他双腿一抖,竟是失了力气,松开了公羊刁刁。
    唐佳人一伸手,拽住了公羊刁刁的胸口,不语地道:“怎还抽上了?”
    端木焱抬起手,指着唐佳人,抖呀抖的,终是吼道:“唐佳人!”
    唐佳人横道:“知道你认识我,喊什么!”使劲儿摇晃公羊刁刁,“别抽啊,千万别抽啊。”
    公羊刁刁被粗暴对待,眼瞧着就要撅过去。然,诡异的事发生了。但见他两眼一翻向上,又一翻向下,竟是慢慢放开僵硬在一起的身体,逐渐恢复了正常。
    夜里,端木焱的眼睛好比兽瞳,可夜视。屋里虽点了蜡烛,影响了他的一部分视力,但也能够让他将所发生之事看得一清二楚,禁不住暗自称奇。
    公羊刁刁回复状态后,第一句话说得便是:“我不怕鬼。”
    唐佳人道:“你你你…… 你是怕我。”
    公羊刁刁伸出手,在身上摸了摸,终是摸出一块小巧的铜镜,将其攥在手中,问道:“你怕鬼不?”
    唐佳人回道:“自自自…… 自从认识你们这些江湖中人之后,我我我…… 我已经完全不怕鬼了。”
    公羊刁刁将铜镜转个方向,让唐佳人看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