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水蓝的软轿刚抬进客栈,便被孟斐然拦住了。
    孟斐然是孟云浩的亲爹,也是孟水蓝的大伯,这百川阁本应传给孟斐然,奈何孟水蓝他爹更为优秀,拔得头筹,得了阁主这位。此后,又将阁主之位传给了孟水蓝,也就没孟斐然什么事儿了。
    孟斐然心怀怨恨,趁着孟水蓝被刺命悬一线,派出儿子孟云浩来夺位。不想,唐佳人搅合其中,使出卑劣手段,拿下孟云浩。
    孟斐然守在此处,便是要护住孟云浩的性命。至于他为何没有趁着孟水蓝不在动*人,自然有其不得不按兵不动的原因。
    孟斐然看见孟水蓝回来,立刻迎了上来,沉着脸道:“水蓝,你身为阁主,自然要明辨是非。你大哥为了救你牺牲良多,你却误会他要夺位,这是大大的不应该。你速速让人将你大哥放了。此事传出去,岂不成了笑话?!”
    听到孟水蓝回来的动静,六位堂主推着孟云浩来到大厅。
    孟斐然看见儿子,立刻上前一步,口中喝道:“大胆魔教,还不放我儿!”
    六位堂主的目光齐齐扫去,止住了孟斐然的步伐。
    沉稳的沈白蜇开口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纵使我等是魔教,也有自己的行事准绳。”看向孟水蓝,“孟阁主,你所托之人在这,完璧归赵。你答应我们的事,如今可以兑现了。”
    孟水蓝道:“有劳。六位等三天。三天后来此,必有你们要的结果。”
    六位堂主护看一眼。
    段青玥开口道:“好,就等三天。三天一到,如果孟阁主不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案,也休怪我们翻脸无情!”
    孟天青道:“你们当我们百川阁是信口雌黄的地方?”
    许红娘娇笑道:“哎呦,别恼啊,我们这不也是心焦吗。小阁主,你这是怎地了,钻泥坑了啦?嘻嘻…… ”
    孟天青道:“此泥美容养颜,要不给你糊点。”
    许红娘飞出一记媚眼,骂道:“讨厌啦~”
    孟天青打个寒颤,身上的泥巴簌簌掉落。
    翩翩公子荷紫朗开口道:“不知那东风客发生了何种热闹?无缘得见也是遗憾呐。”
    孟天青回道:“一群野狗咬一只恶犬…… ”
    孟水蓝打断了孟天青的话,道:“不可妄语。”
    孟天青改口道:“一群自以为是正人君子的江湖人,群殴一位被千锤锁龙链锁在池塘里的恶人…… 预知后事如何,请买《百川秘闻》。”
    孟水蓝咳嗽几声,满意地点了点头。
    方黑子粗声粗气地道:“说了还不如不说!吊人胃口!”
    孟天青轻叹一声,引人侧目,却又什么都没说。
    孟斐然急道:“你们还有完没完?快放了云浩!”
    孟云浩被五花大绑不说,嘴巴里还塞了一团破麻布,整个人侧躺在地上,毫无形象可言。闻听此话,他立刻点头如蒜,再也顾不得半点形象。
    孟水蓝慢悠悠地撇了孟斐然一眼,竟是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孟天青喊了声:“哥!”
    孟斐然吼道:“孟水蓝!”一伸手,就要去扯孟水蓝。
    孟天青拦下孟斐然,道:“阁主刚苏醒,身体虚弱,禁不得打扰。大伯,您稍安勿躁,且等阁主醒来后,再做计较。至于…… ”眼睛一瞥,看向孟云浩,“至于大哥,到底是不是被奸人误导,才做出背叛百川阁之事,还需等阁主醒后,问过话,才能定论。”
    孟斐然大怒:“依你的意思,便是要这么一直绑着云浩?!”
    孟天青露出一记无辜的表情,道:“大伯,阁主昏迷,你想怎样?一盆凉水将他泼醒吗?你这样大吼大叫没有用,万一气个好歹,找谁说理去?不如,静静等待。”
    孟斐然气得不轻,却知此事必须从长计议,只能退一步,道:“好歹先放了云浩,这么困着不像话。再者,我们百川阁内部的事,怎能让魔教中人插手?传出去,江湖中人岂不是会误以为我们百川阁投靠了魔教?”
    孟天青为难道:“这…… 此事我不好做主吧?”
    孟斐然再接再厉,道:“天青,你好歹是二阁主,自然能做主。”
    孟天青道:“这样啊…… 那就捆着吧。”
    孟斐然青筋暴起,咬牙道:“这就是你的决定?!”
    孟天青笑道:“你不是说我能做主吗。怎的,又不能了?哎…… ”看向六位堂主,抱了抱拳,“六位若是不嫌弃,可先在客栈住下,等个消息。”
    油画的袁绿野问:“条件是?”
    孟天青道:“劳烦六位,暂时看管那只粽子。”
    袁绿野又问:“看管到何时?”
    孟天青回道:“待我哥醒来即可。”
    六位堂主互看一眼,应下了此事。看一会儿是看,看一天还是看。再说,他们是魔教,压根就不怕得罪任何人。别看孟斐然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样,但谁怕啊?!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身为魔教,在秋城行走多有不便,若能住在这里混吃等消息,实在是再美好不过。
    魔教六位堂主十分痛快地同意了,孟斐然却不干呐。他儿子,将来是要当百川阁阁主的,被魔教如此作践,何谈威严服众?
    孟斐然给一直尾随在自己身后的一男一女使了个眼色,二人突然发难,出手去救孟云浩。
    段青玥一把刀子竖在孟云浩的后脖子上,道:“住手!我们战魔宫做事,素来只问结果。你再动手,休怪我们交出去的是一具尸体!”
    孟斐然无法,只得恨恨地退到一边。
    孟天青对掌柜道:“好吃好喝安排着。”
    掌柜应道:“诺。”
    孟天青对抬轿之人道:“抬稳了,我们走。”
    软轿抬出客栈,潇洒离去。
    孟斐然喊道:“你们去哪儿?”
    孟天青回道:“阁主休息的房间被你们扒了,自然是再寻一处地方休息。”
    孟斐然道:“在这里休息即可。”
    孟天青勾了勾唇角,回头道:“阁主不喜欢,二阁主也不喜欢,大伯姑且将心放下,好好儿休息。等阁主醒来,自然会有安排。”
    孟斐然气个倒仰,却只能看着软轿渐行渐远。
    孟水蓝睁开眼睛,打个哈欠,道:“还真有些犯困。”
    孟天青道:“困就睡一会儿呗,我又没撑你的眼皮。”
    孟水蓝右手成拳托腮,看向孟天青,慢悠悠地道:“天青,你以前遇事易怒,现在却懂得用脑子解决问题了。”
    孟天青嗤一声,道:“我一直很聪明,堪当大任,知道不?若不是怕自己光芒太甚,将你比得越发不堪,早就光芒万丈了。”
    孟水蓝不语,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孟天青。
    孟天青被看得有些不自然,微微转开头,避开孟水蓝的目光,却又立刻转回头,瞪向孟水蓝,想要挽救那份不自然。欲盖弥彰,便是这样。
    终究,孟天青还是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什么,慢慢收回视线,目视前方,随着软轿走出七八步,这才说出一句话:“不想让自己太没用。”
    都说知子莫若父,孟天青可谓是被孟水蓝养大的,如何能不知道他的那点儿小心思。然,知道是知道,可听到这话从孟天青的口中说出,又令孟水蓝非常不是滋味。谁的成长不是因为伤痛?一次受伤,一次试图用什么来武装自己,保护心中那份柔软……
    孟水蓝收回审视的目光,什么都没说,眯眼看着天边那几朵流云,聚聚散散。
    能再次闻到空气中漂浮的烟火味道,能再次看见天空中的蓝与白,能再次听见临街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真好。
    孟天青用眼尾扫了孟水蓝一眼,道:“你说说,到底是谁要杀你?”
    孟水蓝笑了笑,道:“唐不休。”
    孟天青瞬间炸毛!吼道:“什么?!是他?!”
    孟水蓝道:“刚夸你沉稳不少,你又蹦跶起来了。”
    孟天青才不管那些,直接问道:“若真是他,你为何还要帮他做伪证?”
    孟水蓝垂眸一笑,道:“因为…… 某不信是他。”
    孟天青来了精神头,瞪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问:“这话就有意思了。你的意思是,刺杀你的,是一个像唐不休的人?”
    孟水蓝露出嘉许的表情,道:“对。吴桂被杀当晚,某也在那条花船上。”
    孟天青终是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孟水蓝一抬手,伸出两根手指,做出插孟天青眼睛的样子。
    孟天青向后躲开。
    孟水蓝哈哈大笑,却扯痛了内伤,又咳嗽了起来。
    孟天青鄙夷道:“刚捡回来一条小命,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
    孟水蓝瘫软在软轿上,虚弱地喘了两口气后,语重心长地道:“天青,你可知,人死过一次,心态会变得十分不同?”
    孟天青问:“咋地,你想上天啊?”
    孟水蓝捂着胸口,道:“别学佳人说话,你是想笑痛某吗?”
    孟天青一扭头,道:“我才没学她呢!那就是个没良心的!大雨夜,跑来告诉我,她有身孕了,害我…… 哼!什么都不懂的傻货!”
    孟水蓝的嘴角抽了抽,道:“她不止告诉你了。在你之前,还来问某了。”
    孟天青额头的青筋蹦起一根,攥紧拳头,似乎想要吼些什么,最终却将那话吞进了肚子了。能说什么?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