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粉墨醒来时,唐佳人仍处于昏迷。
    华粉墨从未与人如此亲密过。他厌恶任何身体上的接触,也…… 厌恶一切活着的人!
    这种亲密,令他无法忍受。
    他收紧手指,攥着匕首,除了小拇指抖呀抖的,却并未有其它动作。
    他若真想杀她,早就下手了,何必等在此刻?只是…… 心中厌恶与他人身体接触的灵魂,叫嚣着想要用血清洗一切肮脏。
    华粉墨在忍耐、在煎熬、在憋着自己的呼吸,直到…… 他累了。
    他放弃了心头的固执认为,敲碎了自己订下的距离,渐渐放松身体,允许自己当一个普通人,试着去嗅一嗅身边人的气息,是否如记忆中的诱人。
    淡淡的特别馨香,几不可闻,似乎只有贴在她的肌肤上,才能嗅到那种令人食欲大增的味道。华粉墨闭上眼,靠近唐佳人,用力嗅了嗅她的头顶,好似“毒蛇嗅蔷薇”。
    唐佳人对他而言,只是陌生人。他与她之间的交集,一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然,令人摸不清的是,他并不厌恶她。尽管,她总能做出令人厌恶的事。
    也许,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活得那般鲜活,就像初生的太阳,拥有着令人渴望的炫目和温暖。而他,一直深陷泥泞,忍受着肮脏,用冷漠掩盖心中的惊恐,直到…… 将心也变成腐烂之物,便安然于此。只是偶尔会抬头望望太阳,知道它一直挂在天上。
    如今,那只会发光的小太阳, 就趴在他的胸口,身子软软的,仿佛能化成一团水,流淌进他的身体里;她头顶的发,有长有短,梳得并不光滑。有些发丝落在了他的脖子上,撩拨着他的敏感神经;她温热的呼吸穿透他的衣裳,落在肌肤上,是微不可察的痒。
    多么奇妙的感觉。
    华粉墨扔掉匕首,抬起手,用手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唐佳人的脸颊。他的肌肤很好,比大多数女子都要嫩滑,但却和女子不同。唐佳人的肌肤,软软糯糯,仿佛带着无数小吸盘,令他…… 无法抽回手。
    他看不见她的脸,却用指尖感受着她脸上的每一个起伏。这种感觉实在太奇妙了。奇妙到,令他的胸口变得微烫。
    华粉墨的手指沿着唐佳人的鼻峰向下探去,直到触碰到她的唇瓣……
    “嗯…… ”华粉墨发出一声闷哼。他的手指被唐佳人咬在口中。
    唐佳人像只小奶猫,眼睛都没睁,就卷着舌头用力吸吮了两下,却没吸出她要的奶。
    华粉墨只觉得一串酥麻的感觉从自己的指尖传来,直接通过他的手臂,直抵心脏。那种血液加速、呼吸无法顺畅、心跳突然加快的感觉,是如此陌生。打得他措手不及。
    唐佳人吧嗒两下嘴巴,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嘴里竟然含着一根手指头,心中便是一惊。她轻轻扯出华粉墨的手,看了眼那明显的牙齿印,心中一虚。她慢慢支起身子,抬头看向华粉墨。
    四目相对,都显得有几分慌乱。
    唐佳人迅速爬起身,一转头,看见地上的那只死老鼠。死老鼠没啥可怕,可怕的是…… 血啊!
    唐佳人两眼一闭,又倒了下去。
    华粉墨刚起身,便被砸了回去。
    胸口虽痛,却变得不再难以忍受。
    他伸出手,睁眼望着床顶,不知在想些什么,手却揽上唐佳人的后背,轻轻抚摸着她的后颈,就像在抚摸一只猫。
    他自言自语道:“幼时,想养一只猫,爹却不同意,说是玩物丧志。娘宠着我,派人到府外寻了只小奶猫,偷偷养在家中。我是那般喜欢它,常常抱着它同床共枕。突然有一天,爹派人带我出府。我不肯走,要带上猫。爹…… 亲手掐死了它。”
    他的指尖在唐佳人的后劲处榴莲,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亲昵。
    他从来不喜回忆过去,今天不知为何,竟想与一个人所说自己的过往。难道,是怕遗忘?
    华粉墨闭上眼,淡淡道:“若知会是那样一场变故,我便应亲手杀掉那只猫。心爱之物,怎容别人替我残忍?”勾了勾唇角,“本是纨绔子弟,却成了卑贱的狗奴才!呵……”
    世事无常,却只希望这是大梦一场。
    唐佳人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她没敢往地上看,而是一直盯着床顶,叫道:“华粉墨。华粉墨?”
    华粉墨从屋外走回,站在床边,垂眸看着她。
    唐佳人扬起笑脸,道:“我觉得,我们那么对待一只肥硕的老鼠,是不人道的。你…… 你把厚它葬了吧。”
    华粉墨不语。
    唐佳人坐起身,一把攥住他的袖子,义正言辞地道:“我们不能在杀其生后,再食其血肉。这样太残忍!”
    华粉墨道:“我用布将其盖住了。”
    唐佳人这才嘘了一口气,放开华粉墨,下了地,少了眼盖在老鼠尸体上的布,道:“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怎还怕老鼠?”一扭头,看见华粉墨两只光溜溜的小腿,瞬间笑道前仰后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你…… 你怎么扯了自己的裤腿盖老鼠?这算不算厚葬啊?”
    华粉墨问:“扯你的?”
    唐佳人撇嘴,嗔道:“流氓!”
    华粉墨无语。说他是流氓的人,除了唐佳人,还真没有第二个。儿时他虽调皮,却因年纪关系,无法折腾出花样。出了变故后,他心性大变,看谁都像看死人。他重新回味了一下刚才二人的对话,也琢磨出几分不正经的味道来。心下微微一惊,闭嘴不语。
    唐佳人推开窗,望了望天外的月亮,神色有些焦躁和惆怅。
    华粉墨来到床边,也抬头望向月亮,道:“日月如何同辉?”
    唐佳人扭头看向华粉墨,道:“咋还诗性大发?”
    华粉墨没有回答。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每说一句,都像在调情。
    唐佳人瞪了华粉墨一眼,又扭头看向天上的月亮,突然正色道:“这样不行。”再次看向华粉墨,“有件事,我必须去做。”
    华粉墨正色道:“去救唐不休?”
    唐佳人摇头一笑,道:“他哪里用我救?我是说,我必须去寻些美食,否则就要饿瘦了。你等我一会儿。”言罢,手撑窗台,直接跳到窗外,撒丫子而去。
    唐佳人逝去寻美食?真当她没心没肺?呵……
    唐佳人直奔秋枫渡,想去问问秋月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之所以没有急着跑去查探真相,一是因为她觉得唐不休可以自保,二是想从华粉墨口中探知一些二王爷的消息。毕竟,知己知彼,方能干死那个王八蛋!
    华粉墨虽然当着她的面,打死了二王爷的人,但…… 保不齐在演戏。她与华粉墨非亲非故,仅相处几次,收尾却不那么愉快。他为何冒着被二王爷虐打的危险,帮她?有病啊?!找打啊?!
    唐佳人不信任华粉墨,却又觉得这个人有些意思。既然,他带着目的接近她,她便虚虚实实,逗逗他。
    唐佳人一路飞奔,在即将接近秋枫渡时,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四个人,皆是黑衣蒙面,一看便是要做见不得人的事儿。
    唐佳人稳住心神,问:“劫财劫色?”
    四个人,不又分手,直接出手袭向唐佳人。
    唐佳人这一天,跑得小腿快断了,却还得拼命跑。她掉转方向,继续咬牙跑。结果,没跑多远,便发现有人拦住自己的去路。挡住她去路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华粉墨。
    唐佳人脚步微顿,便被后面四人追上了。
    华粉墨走向唐佳人,对围攻她的黑衣人道:“回去禀告王爷,说人在我这儿。”
    为首的黑衣人为难道:“这…… ”
    华粉墨冷笑道:“怎么?这是要抢功劳喽?”说着,逼近四人。
    为首之人立刻低下头,抱拳道:“诺。”一招手,示意其它三人一同撤。
    当四个人转身之际,华粉墨悄然无声地拔出匕首。
    唐佳人见此,立刻闭上眼睛,转过身。
    几声闷哼传来,三名黑衣人被割喉。
    为首之人恨声道:“你不怕二王爷怪罪?!”
    华粉墨道:“更怕你乱嚼舌根。”一匕首挥下,为首之人倒在自己的血泊中,死不瞑目。
    华粉墨弯下腰,又在四人身上补了几刀,做出厮杀的样子,鲜血飞溅,他却浑不在意。手起刀,站起身,对唐佳人道:“这笔帐,王爷会算在你的头上。”
    唐佳人背对着华粉墨,带着哭声道:“他他他…… 他会发现,自己错怪了好人。我…… 我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这话说出口,唐佳人自己都信了三分。她似乎忘了,是谁背着一袋子毒蛇要弄死二王爷。
    华粉墨站起身,出现在唐佳人的身后,对她耳语道:“你是好人?”
    唐佳人抖了抖手,道:“至少…… 不敢杀人。”
    华粉墨步步紧逼,问:“可想杀人?”
    唐佳人不答。
    华粉墨道:“随我洗漱一下。”
    唐佳人地垂着头,应道:“嗯。”
    华粉墨在唐佳人耳边一笑,唐佳人一缩脖子,觉得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