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途中,言梓陌和言梓煜钻进了一辆马车,秦老夫人原本是准备留二人在简家小住,可却被言梓陌婉言拒绝了。
    马车内,言梓煜一脸孤愤不止的表情,让他那粉雕玉琢的脸蛋上多了几分煞气,像是要吃人似的。
    “小心将眼睛珠子凸出来。”
    言梓陌搬了搬自己的右肩头,颇有几分酸软之感,平素在清心观待折习惯了那里的闲适,当是对这纷纷扰扰的事情多有不喜。
    ——她本就不是一个掐尖的性子,这重生一世若不是有上一世的仇怨,着实不愿意在这红尘中打滚,着实有些累人。
    “你……我可是为了你才挨了那么多针头,你都不知道他多么阴损,有几次压根没有找准穴位,他的目的是我的肉。”
    言梓煜愈说愈委屈,他觉得谢谨言那货就是一个小人,凭着他的医术怎么可能找不到穴位?那明显是不想让自己好过,此时的自己还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他这心狠手辣的手段着实太不讲究了一些。
    “你又不是第一次见识他的阴损?”
    言梓陌瞧着他那一脸受气包的模样一字一句地将自己心里话说了出来,而这话让言梓煜无话反驳。
    谢谨言是什么人?旁人不清楚、不知晓,他还能不知道吗?当初他将自己救出去之后,可是藏在他身边多时,按照他的话来说——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最不可能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而事实果真如他所说,派出去捉拿自己的人一茬又一茬,可却没有一个人能找到自己,因为谁也不会想到亲自抄了平西侯府的狗腿子谢谨言会救自己。
    ——在他身边的几年,他亲眼看着他将这偌大的国家一点一点蚕食,刚开始的时候只是为了自保,可后来得知宫中那风光无限的贵妃娘娘是言梓陌之后,他整个人都变了,看向众人的眼神像是淬了毒一般。
    “他似乎发现了你的棋艺和他相似。”想起他临走时那眼神,言梓煜还是忍不住提醒了她一句,免得被殃及池鱼。
    上一世她称霸后宫,霍乱朝堂,有一半是龙椅上那位惯的,也有一半的原因是谢谨言给的,可这一世两个人并无交集。
    ——他那性子,可不是一个对陌生人心慈手软的主。
    “我从未想过隐瞒,因为他压根查不出来。”
    这世上能知道这一真相的只有她和言梓煜,眼前这个小豆丁虽然对他地感觉比较矛盾,可绝对不会将自己的来历讲出去,正如自己不会将他的来历讲出去一般。
    ——不管是他还是她,都不愿意被人当作异物烧杀了。
    “你还是小心一些,他不是普通人,更不喜欢控制之外的事情。”
    她或许了解谢谨言,可相比较而言怕是还没有比他知道的多。那人的狠戾手段,就算两世为人他依旧有些毛骨悚然。
    他平时表现的人模狗样,可骨子里面却充满了嗜血。所以,若是他发现有些事情超出了自己的预期,那么很有可能……
    “我知道。”
    言梓陌知道言梓煜的担心,其实她心里面也有些担忧,可却并不后悔。沈玉书此人才情甚高,骨子里面自是骄傲的,又不是一个被美色所迷的人,她想要给他留下足够的印象,那么只能铤而走险。
    “你确定,这一世要找沈玉书?”
    那人确实不错,可他这五姐姐也不赖,原本是该凤起深宫的人最终却选择了这么一条路,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只有他最合适。”
    她心念的秦臻上一世便有妻子,这一世也早早便订了亲,至于旁的都有他们的姻缘线,就算他们再厉害她也不会做出夺人夫的事情来。
    挑来选去,也唯有沈玉书最合适。
    上一世他死于非命,这一世只要自己帮着他躲过这一劫,那么他便是无主之人了,自己就算和他成亲,心里面也不会有负担。
    “希望你的选择是对的。”
    “当然,我不会做后悔的事情。”
    这世上有无数人会选择后悔,可她言梓陌既然选择了就断然不会后悔,正如这次对沈玉书抛出的橄榄枝。
    “他给你地药方呢?给我。”
    自己压根就没有病,谢谨言开了什么药?而且这药方没有给大堂兄反而给了自家五姐姐,这怎么瞧着都有些不对劲。
    “扔了。”
    “……”
    言梓煜气鼓鼓地盯着她瞧了一眼,随后闭上了嘴巴,虽然不相信她的说辞,可事实证明他是无法从她身上得到那东西的。
    既然得不到自己也懒得去和她争一时长短,免得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小屁孩。
    鸿运赌坊,一个男子握着自己手中玉做的酒杯,背对着窗户与明月,整个房间充满了珠光宝气,而他虽然置身于这样的地方却一点都不觉得市侩,反而多了几分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
    “主子。”
    窗户轻摇,鸿运赌坊最顶层的房间里面已经出现了一个黑衣人,而男子则将自己手中的杯盏放下,轻轻转身。
    一身青莲之质,却隐含锋锐之劲,谢谨言可以说将这句话演绎的淋淋尽致,他微微侧头的那一瞬间,那躬身的黑衣人将自己的身子佝偻的更深了一些。
    “我此次唤你前来,是有一重要的事情交托与你。”
    “请主子吩咐。”
    “你拿着这副卷轴去清水村一趟,我要知道她从小到大的事情,事无巨细。切记,这次的事情很重要。”
    “诺。”
    那人弓着身子将画轴接过,然后几个纵身离去,而谢谨言望着窗外的朗月,神情讳莫如深,让人看不真切。
    虽然他曾经已经让人去查了言梓陌,可总觉得有些事情对不上号,特别是她今天展示出来的棋艺。
    他说的不假,那棋艺和他老师的确实不同,可他有一句话却憋在心里面没有说出来,她后面展示的那些招数不是有老师的影子,而是有他的影子。
    他与老师对弈时,老师曾说他是一个很有耐性的狩猎者,围而不杀、给了希望却让对手亲眼见证绝望,而言梓陌和他的棋路可谓是一脉相承。
    他和人对弈时,也唯有和老师才这般酣畅淋漓,从不掩饰自己内心的冲动和野心,甚是不掩饰自己身上带着的杀意,可和旁人对弈却从来不会使尽全力。
    言梓燮他们对自己的棋路一知半解,可他自己却清楚的紧。这言梓陌的棋路和自己太过相似,可为何会这般呢?
    落雪阁,言梓陌将谢谨言临去时给自己的纸张拿了出来,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瞧那名字似乎是药物的名字,可后面却有着两个显著的字眼‘留窗’。
    瞧着宣纸上那大大咧咧的几个字眼,言梓陌恨不得朝着谢谨言那张脸狠狠挠几爪子,他是觉得自己不敢讲他如何,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
    朗月藏到了云彩里面,整个京城带上了几分风雨欲来的感受,而落雪阁的窗言梓陌一早便让人反锁了起来,自己则隐在暗处默默盯着外面瞧。
    直至外面人定云散,她眼皮不停打架才有些不情愿地倒身睡了过去,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钻在被窝里面那一刻,那一扇暗红色的门板慢悠悠地散开,一个黑影钻进来之后它又重新关上,甚至一点声音都没有。
    外面守夜的姑娘不明所以地打了一个盹,望着那完好无损的门缝又闭上了眼眸,唯有天上的繁星闪烁着自己的眼睛,对着大地挤眉弄眼,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多得的秘密一般。